四月，連續幾天雨天后天氣放晴，花園種植池里的郁金香開了。

修剪完灌木瘋長的旁生枝，李書妤剪下幾朵花拿進屋，許清覺姿態舒服的躺在沙發里喝，邊喝邊看著閃的電視畫面。

看了一會兒，他從沙發上溜下來，跑到電視機前，看著屏幕了一聲：“爸爸！”

李書妤正將剪下來的花進花瓶，聞言回頭，“他出差了。”

許清覺指著屏幕，“爸爸在里面。”

電視正在直播在申市舉辦的科技峰會，鏡頭掃過觀眾席，一閃而過的畫面里，前排的年輕男人格外惹眼。

他靠在座椅里，從容閑適，目落在臺上的屏幕。這些年好像都沒怎麼變過，不說話的時候漠然冷矜，側臉眉目英雋永。

李書妤嘆他扛住了方的高清鏡頭。

峰會要舉行三天，許清覺每天從早上九點開始，定時定點觀看電視直播。

李書妤偶爾也會看一眼。

參加這次峰會，是許況離開遠洲通信后的首次面，鏡頭頻頻落在他上，導播完全把他當空鏡用。

最后一天給到的鏡頭最多，主持人介紹完后，許況起上臺，接過話筒介紹宇視最新的研究方向。

“2000年，Mobile Internet出現，互聯網不再有線，移創造了更多自由······此后Social Media興起，個人為容的創造者。”

工作場合的他又恢復了上位者的自持從容，說得容明明有些枯燥，站在那里，恰到好的語調停頓卻很容易吸引人聽進去。

李書妤拿了手機，對著屏幕拍了一張照片。

許清覺這個忠實觀眾盯著電視看了一會兒，很有儀式的拿著瓶和李書妤杯。

許況的聲音還在繼續，“科技發展的每個節點都是一次革命，毫無疑問，人工智能會帶來巨大的利益、機遇。”

“和很多嗅覺敏銳的逐利公司不同，”像是特意強調，他說:“宇視雖然有些遲鈍，始終堅持‘技發展服務人類’的觀點，在今后會慢下來，專注智能醫療和教育這兩個領域。”

他介紹完研發方向，臺下出奇的安靜，只有幾個人在稀稀拉拉的鼓掌。

短短幾句話涵完了會場大多數的同行，能得到支持才是小概率事件。

然而不到一個小時，這段發言卻引發了很多關注和討論。

直播結束，吃完了午餐，李書妤帶著許清覺回房間午睡。收到了周玲發來的信息，是一個熱帖的鏈接。

李書妤回了一個問號。

周玲：我快笑死在評論區了，你快看看。

點開鏈接，不久前許況的那段發言被單獨剪輯了出來，一排排字幕飄過，畫面模糊不清。

李書妤看評論區。

[這是什麼鬼熱鬧，‘很多嗅覺敏銳的逐利公司’，這是對同行臉開大？好勇，真不怕得罪人]

[剛去看了下履歷，遠洲通信的前任總裁，他怕什麼]

[還說和其它公司不同，這是在唱高調？]

有人回復：[正經科普，許況職宇視之后，宇視是為數不多支持元數據標注，保護版權的公司。醫療和教育也算是有些遠見的投資了。]

[哈哈哈哈只有我覺得他說話茶茶的嗎？‘宇視雖然有些遲鈍’真的好像新摘的龍井]

[我也覺得，頂著這麼一張帥臉，茶言茶語打高端局]

看到這里，李書妤也沒忍住笑，看了眼播放量，奇高無比。

峰會結束，“宇視科技”一個發展平平的新公司，在幾天有了很大的曝度。

公司宣傳也很到位，順利利用熱度推出了產品，還提前為智能醫療項目造勢。

在許況待在申市理工作的第五天，李書妤看了不外界對許況的評論，看到造謠貶低的舉報理，大多數時候看得都很開心。

發現很多人說得都切，于是將許況發言的照片給他傳了過去。

想取笑一下他的茶言茶語，照片發過去，字還沒打完，收到了他秒回的信息。

許況：再忍耐一天

許況：明天就回

李書妤：？

忍耐什麼？

許況：別看照片了，給你看真人。

-

申市，正在走合同簽訂流程，一個條款無法協商，只能先茶歇。

許況靠在座椅里，低頭看著手機，回復完李書妤的信息，示意坐在長桌尾端的齊思哲。

齊思哲從椅子上站起來，走了過去，許況說：“定好航班，今晚回京市。”

齊思哲應了下來。

許況說完這些，重新拿起了合同，不打算再浪費時間調整。

表示能簽就簽，要是不能簽，以后有機會再合作。

對方見許況態度強，打消了讓宇視讓利的想法，和并排坐著的同事低聲商談一會兒，同意簽訂。

拿著簽好的合同從會議室出來，齊思哲聽到別人低聲討論許況做事霸道，便宜沒占到就說別人霸道。齊思哲也是服氣。

幾個小時的飛行，落地時晚上八點。

從機場出來，齊思哲打了一個寒，加快步子跟上了走在前面的許況。

齊思哲問：“現在要去公司嗎？”

“回家。”

齊思哲：“啊？”

按照齊思哲以往的經驗，許況這麼著急趕回來，應該就是工作上的事。得到的答案有些出乎預料。

許況問：“怎麼了？”

齊思哲老實道：“我以為有什麼急事，行程真夠趕的。”

忙了好幾天，休息一天再回來多好。

他哪里懂得有老婆孩子的人在想什麼。

許況側頭看了齊思哲一眼，齊思哲又將話咽了回去。

……

許況回到家，李書妤和許清覺都不在，阿姨說他們出去買東西了。

話剛說完，車子駛進院落，李書妤下車后將許清覺抱了出來，接過何理遞過來的幾個購袋。

何理見空不出手拿，主說：“我送進去吧。”

“好，謝謝。”

遇見何理是一個意外，回來的途中李書妤的車拋錨，壞在何理住的小區外，他外出散步到了，開車將李書妤送了回來。

“您別客氣。”何理笑容和善，提著袋子往里面走，沒走兩步就看見了站在臺階上的許況，喊了一聲：“許總。”

李書妤也看到了，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他，有些意外許況提前一天回來了。

不得不說，真人確實比照片好看。

許況幾步到了李書妤邊，接過了已經出胳膊的許清覺。

對何理微微頷首，說了句：“辛苦。”

何理聽到這話，一時間心復雜。

當初給許況做私助雖然工作累了一點，但工資很高又沒有那麼多麻煩事。自從許況離開了遠洲，何理又了遠洲新任副總的私助。

工作強度暫且不論，副總的小三小四倒是理了一波又一波。

他還想跳槽去宇視，繼續做許況助理的，但是又不好意思開口。

剛才送李書妤回來的途中，晦了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希李書妤向許況傳達一下。

晚上，許清覺一集畫片還沒看完，回頭一看爸爸媽媽都不在了。

他上樓就要去找，被阿姨哄住，留在客廳陪貓狗玩兒。

臥室里，李書妤外套還沒來得及，反手撐著墻面，舌頭被吮的發麻。

一會兒之后許況放開了，又帶著去了浴室洗澡。

水波浮沉，許況抬手起散落下來的頭發。

“怎麼今天回來了？”

落了一些，又被他攔腰抱住，“怕你忍耐太久。”

這話太過顛倒黑白，李書妤頓了幾秒，“胡說八道。”

他笑了一下，“是嗎。”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讓你變掛在墻上的照片。”

許況沒變墻上的照片，李書妤變一塊豆腐。

從浴室回到臥室，許況站在床邊幫吹干頭發。

聽說：“何理最近工作好像不太順利。”

許況示意調正一下位置，吹另外一側的發梢，“怎麼了？”

“聽他描述，他的新上司養了一個人，前段時間被他老婆發現了。老婆找到了人的住，兩人就打起來了，何理被上司派去勸架，被兩個人各撓了一下。現在帶傷休假。”

許況將的頭發順好，“這麼慘？”

“不止。”李書妤說：“他不是被撓傷了嗎？回家之后他老婆看到指甲印，差點鬧離婚。”

雖然慘，但慘到有些好笑，許況問：“這些都是何理告訴你的？”

“嗯。我看他的意思，是想跳槽到宇視，讓我給你吹吹枕邊風。你怎麼想的？”

許況將東西放到一邊，又轉回來，“那得看你的枕邊風有沒有效用。”

*

枕邊風也有些效用，沒過幾天，何理職了宇視重新了許況的助理。

天氣一天天變得炎熱，五月是京市最舒服的時候，不冷不涼。

距離和湖壹號不遠的一條商業街，新開了餐廳，李書妤對他們家的辣味小排很興趣。在京市待的時間長了，的飲食口味發生了變化。

餐廳只做午夜檔，晚上十點之后才營業。

一連幾天晚上，許況都陪著一起去。

工作室還在做裝修，李書妤近期做得工作很多都是居家完，沒有太多時間鍛煉外出，許況覺得于亞健康的狀態，吃完東西又會帶著繞一大圈散步。

十一點過一些，街上還是很熱鬧。

兩人牽著手走了好一會兒，李書妤看到不遠一圈人圍在一起，正在布置花墻，好像等會兒有人要在這兒求婚。

一個生看他們停住了，走了過來。

沒敢問看起來就很高冷的許況，對李書妤說：“小姐姐，我朋友等會兒要求婚，能幫忙寫一句祝福語嗎？”

李書妤問：“要寫在哪里？”

生回頭指了下人群的位置。

李書妤看向側的許況，“我們去寫一個？”

“好。”

兩人跟著生過去，走到人群，在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

李書妤接過了生遞過來的兩張卡片，將其中一張遞給許況。拿過筆想了一會兒，否掉了“求婚功”、“白頭到老”、“百年好合”等太多平常的詞。

可又想不出來有新意的，扭頭看許況的，試圖作弊。

他拿胳膊擋了一下，沒讓看。

“你好小氣。”

許況將寫好的卡片遞給生，對控訴他的李書妤說：“自己寫。”

李書妤看著許況，他穿著黑的沖鋒，拉鏈拉到最上面的位置，低頭時額發垂落了一些，利落的五格外清俊。

這樣休閑的打扮，褪去了穿著正裝時的矜冷疏遠，顯得更加年輕。五和曾經迷追逐過的年重疊。

李書妤突然知道要寫什麼了，只是寫的時候，也擋住了許況的視線，不讓他看。

將卡片遞還回去，生沒有和其它卡片放在一起。

李書妤沒有注意到，只問：“可以嗎？”

生點頭。

李書妤轉牽住許況，準備往外走，生又住了，“小姐姐，如果你不忙的話，能不能再留一會兒。”

生說著，拿了一支熒棒，“等求婚的時候揮一下就好了。”

李書妤還沒說什麼，許況已經將東西接了過來，“再留一會兒。”

格冷淡的人居然看這種熱鬧，有些出乎李書妤的預料。

他們留了下來，為了氣氛組員。

人群聚集的越來越多，許況將護在前。

場地布置好了，白玫瑰和百合的花墻看起來很夢幻，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求婚的主角登場。

周圍人聲很雜，李書妤回頭對許況說話，他沒聽清，“什麼？”

他俯湊近聽。

“我說，怎麼不見求婚的人。”

“等會兒就來了。”許況說著，將帶到稍微寬敞一些的位置，讓在那里等一會兒，他去旁邊接個電話。

李書妤點頭。

許況剛走，四周的商業屏幕突然亮起。

一行字極其顯眼的字出現:[我們的二十三年]

李書妤的目都被屏幕吸引，看著屏幕里滾的字幕和畫面。

[第一次見面，你躲在大人后，很小心的看著我。]

[認識的第二年，才第一次帶你去游樂園，很愧疚讓你淋了雨，幸好生日蛋糕你很喜歡。]

字幕下是一張很老舊的照片，六歲生日那天在司機家里，趙叔幫他們拍的。

有些仄的房間，桌上放著一個草莓蛋糕，李書妤小臉被蛋糕膩的像花貓，還是小年的許況蹲在旁邊看著。

[認識的第三年，你離開家，抱歉，沒有照顧好你養的小狗。但玩都幫你留著。]

[幫你去搬東西，拍照不是因為線好，你說你會喜歡我這樣的男生。我第一次會到心。]

經過裁剪的照片是許況一直都在用的頭像。現在完整出現在屏幕上，賀蘊楊他們才發現，原來不只有窗臺外的樹影。

照片的主是李書妤趴在書桌上睡覺，閉著眼睛時白皙的臉稚和。

被裁剪掉的部分，就像是他因為礙于份，不敢表的真心。

[畢業那年我們在一起了，時間很短，終生不忘。想要和你一起去英國，如果你愿意，就在那里結婚。]

[認識的第二十年，結婚又離婚，孩子出生了·······]

周圍的人群安靜下來，李書妤看著屏幕，眼底泛起了霧氣，逐漸看不清后面的字。

回頭去找許況。

他站在不遠的位置，被周墨拍了一下，回神拿著一束花走了過來。

人群退散了一些。

李書妤看著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拿著戒指單膝跪地，仰頭看著，“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時陪伴的年、付過最青的人，曾經互相傷害過的伴。

二十三年了，他們的有過太多偏差。

周圍很安靜，沒有起哄聲，都像是在屏住呼吸等待的回答。

李書妤垂眸看著他，又抬手掉了眼角的水漬。

“許況，我想穿Elie的婚紗。”

“嗯？”

圍觀的賀蘊楊、許延等人忍不住了，提醒關鍵時刻智商掉線的許況，“別愣著啊，答應了！”

“戒指！戴戒指啊！”許延大喊，“我的天，快戴啊。”

許況拿著戒指，握住了李書妤的手，小心又緩慢得給套上去。

李書妤發現，看著淡定疏冷的人，戴戒指時手在發抖。

拉著他站起來，踮腳抱住了他。

屏幕上出現了實時投影的卡片，朋友、親人，就連陌生人都為他們獻上的祝福。

他們這一路相的很辛苦。

好在曾經藏的，最后還是得到了眾多的祝福。

_

李書妤和許況寫的卡片，因為時間匆忙沒有錄進去。

看著讓人容的求婚，生將剛才收集到的卡片拿了出來。

借著亮看了一眼。

一張字跡蒼勁，寫著：[娶到的人]

一張明顯是生的字跡，[嫁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