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東庭到西郊寺的時候不過九點半。

那會兒季嫋的廂房里燈火通明，他走到了門口，還能聽到人的低語。

依舊在誦經，沒停下。

他沒想打擾，很輕地走了進去，通過屏風能看見后頭那道倩影，燭折了的上半，很單薄卻依舊筆直的背。

季嫋的儀態很好，老爺子自小訓的，那腰板總是得直，有著季家的骨氣和韌。

黎東庭跪坐在了案臺前，那案臺正對著佛像，上面布了文房四寶，還有一個冊子，前面幾頁全是季嫋今天抄襲的經書。

他翻開了嶄新的一頁，提筆蘸墨款款寫下了字，墨不離紙，幾乎一筆而。

他沒有信仰，心不靜不誠便不抄經書，寫下的是一首詩，一首他這兩年背得練的詩。

細細去看，就會發現黎東庭寫在前頭的那字不是慣常的風格，是刻意模仿著季嫋的字去寫的。

末尾添的兩行，才是他原先的筆跡。

那詩很短，伴隨著季嫋淺淺誦，黎東庭重復寫了十二遍，到第十三遍結束的時候，季嫋的聲音才停了。

從那團起，繞過了屏風，就見到了坐在不遠黎東庭。

季嫋誦經的時候，黎東庭就一直坐在后。

在前頭為他們逝去的孩子祈愿，他在后頭細細聆聽。

比神佛更能聽見季嫋的誠心的是黎東庭。

“怎麼來了也不出個聲。”

季嫋見他將筆放下，好奇地湊過去看黎東庭寫了什麼。

黎東庭子向后仰了一些，方便將探過來，他著季嫋鋪在背上順發亮的黑發，眉目和，“看你那樣認真，不想打擾你。”

那冊子很寬很長，季嫋將它拿了起來，攤在自己的人手上，目落在上面一瞬便頓住了，久久挪不開，一頁紙都看了好幾分鐘，隨后才一頁一頁地開始翻。

季嫋來來回回翻了四次，到了最后一遍翻閱的時候，才開始默默念著頁數。

一，二，三，四，五…………十三

剛好十三頁，今年剛好也是季嫋著黎東庭的第十三年。

黎東庭寫了十三遍的詩是，溫庭筠的《菩薩蠻·寶函鈿雀金鸂鶒》。

季嫋寫在日記本最前頭的那句“鸞鏡與花枝，此誰得知”的歸屬。

黎東庭在最后添了兩句：

心心復心心，杳杳意我知。

他對于季嫋那十年的回應，寫在了日記本的最后，也補在了日記本的最前頭。

季嫋的筆跡寫盡了季嫋前面的十年，黎東庭的筆跡寫的是他們相之后的三年。

最后沒有句號，寓意兩人的故事未完待續。

季嫋看見了黎東庭的細心，也驚訝和于黎東庭的細心，“這是……”

“季嫋，我在佛前說你。”

端坐于佛前，話語藏在詩里，宣盡黎東庭那無窮且磅礴的意。

季嫋抖著吻在了他的側。

佛前本不該象，這因克制著強烈緒而抖的吻表達了此時所有的。

季嫋高中一百周年校慶的時候，被邀請回了學校演講。

畢業也有十幾年了，在學校里依舊還有些名氣的，“理科班天才”的名頭季嫋一掛也是十幾年，上學那會兒每逢考試季嫋的理科卷子都會被年級每個老師傳閱一遍。

的照片這會兒還被在名人欄里的前十位，在那個頻出耀星的學校里，季嫋是天才之中的天才。

葉聽禾也被邀請回來參加校慶，績沒有季嫋那樣耀眼，但也算不錯，這會兒已經是譽國際的時尚攝影師，各大時尚雜志都在爭搶的合作對象。

葉聽禾其實這天是有工作安排趕不回來的，但前幾天突然改了口，說是要回來參加校慶，學校見能來也是十分歡迎。

兩人在學校閑逛的時候，季嫋還好奇地問了原因，“不是說不回來了麼，怎麼突然改了主意。”

葉聽禾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回來逃命的。”

季嫋一臉疑地看向葉聽禾，“逃命？說的這麼嚴重，誰在追殺你？”

葉聽禾像是想到了什麼，那肩一下就泄氣地耷拉了下去，有些頭疼地了自己的額角，“一個男人，被我欠下桃花債的男人。”

季嫋挑了挑眉，示意葉聽禾細說。

葉聽禾也沒想瞞，只不過是最近被這件事和工作搞得焦頭爛額的，找不到時間和季嫋說，咬著皮斟酌了一下措辭，才緩緩開口道，“就是…上個星期喝多了酒，把合作方給…睡了，我第二天腦子懵得不行，依稀記得好像…是我把人給強上了，放了一沓金在桌子上就…跑了。”

“那男人非要著我負責，我現在…還不想談，所以我就逃回國躲幾天。”

“但你別說那男人長得也不錯材也不錯那方面也…不錯，能談上我不算虧的。”

那男人是雜志新調來的主編，也是華人，長得真帥的，眉眼間都帶著些野和，真說起來他比葉聽禾拍過的那些男模特還要帶一些。

但葉聽禾真是談爛人談怕了，雖然天天上叨叨著想談，但真遇見了又不敢談，比起一年要為男人哭死幾回的日子，還是更喜歡現在這種無拘無束，無無，有炮就打，不為男人憂心的生活。

季嫋聽著葉聽禾那樣說就知道應該是對那男的有些意思，挽上了葉聽禾的手臂開道，“不想談就先不談，讓他先追你一段時間，考驗考驗他，你自己也觀察一下，觀察一下他是不是真是個好的，也觀察一下你對他的真實想法。”

“是該讓那死男人追我一段時間。”葉聽禾小聲嘟囔了一句。

兩人從場走到了名人廊，想要從那兒走回大禮堂，們遠遠地就看見名人廊里站著烏泱泱的一群人。

為首的是校長和季嫋很悉的一位。

早上季嫋還躺在那人的懷里。

“那不是你老公嗎？”葉聽禾出聲道。

“他也來參加周年慶啊，你不是說他去公司了麼？”

“他是這麼跟我說的。”季嫋道。

葉聽禾輕輕撞了一下季嫋的肩，瞇著眼有些促狹地道，“怎麼，給你一個驚喜啊。”

“都老夫老妻了，還有這麼多趣的小把戲。”

季嫋輕輕拍了葉聽禾一下，阻止了繼續說一些調笑的話，“去去去……”

難怪車子送到之后沒有按公司的方向走，這男人還騙是去子公司視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