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你理理我。”

年初六, 桐紹一中就開學了。

不過和之前差不多，在元宵節之前都是自習。

班裏遲到早退已是流行，曠課不來更是常事。

老師自己都不想來, 對學生管得也松，畢竟大冬天的也沒有誰腦子不好去水庫裏游泳, 只要別太過分,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過得都舒服。

應行自然不會錯過這種好機會，他也就開學那天去了趟學校, 一個人守著張雙人桌坐了一上午, 之後就沒再來過。

倒不是在家睡大覺, 他跟了輛貨車跑外地, 一跑一個星期, 以至于王樂回到桐紹後的幾天都沒見著應行的人。

大小姐憋了一肚子氣過來, 原本還想裝模作樣拿拿勁。

結果一連幾天都快元宵節了, 連出氣筒的面都沒見著，而心裏的氣都快被消磨完了。

其中大功臣當屬應穗, 只要能見著王樂就要跟叨叨哥哥的事。

說哥哥這些天吃不好飯睡不好覺, 不說話也不笑，這些王樂都是信的。

但什麽半夜去看螢火蟲還掉眼淚這種略帶誇張的小孩胡說八道, 王樂是一個字都不信。

不過生應行的氣，和其他人沒關系。

顧長松之前寄來的補品都還擱在的房間, 王樂分了一點給孫姨，其他的趁著過年都拎給了梁長。

應穗放寒假沒事幹, 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會在學校後門接王樂回來午飯和晚飯。

再加上自習期間不上晚自習，其實有沒有應行好像都不耽誤。

醒了就吃，吃完了就睡。

白天去學校裏左走寒假作業，課間和李榮心說說八卦, 有時候會班級聯雙如儀和趙晴雪，一起在籃球場邊吐槽哪個男生打球打得帥。

雙如儀認識的人多，挨個跟們介紹。

誰誰誰談了，誰誰誰又分手了，誰誰誰都是面人，誰誰誰鬧得可僵了，現在連話都不說。

王樂一想，哎，這不就是跟應行嗎？

“你們都是怎麽傳我的？”好奇地問。

雙如儀害地捂了捂臉：“豪門校花的保鏢。”

王樂一口水差點沒把自己嗆死。

“這不是那本言小說嗎？”李榮心笑道。

王樂一聽來了勁：“結局如何？”

“男主為了接近主裝窮蛋，最後真相大白，他家比主家還要有錢。”

王樂嫌棄地“咦”了一聲：“謝謝你，拉黑了。”

正說著，籃球場跑下來一個男生：“你就是王樂吧？”

王樂看過去，點點頭。

男生把手一擡，手機上顯著他的微信二維碼：“認識一下。”

“不認識了，”王樂一點沒委婉，直接拒絕了，“有男朋友。”

“誰啊？”男生詫異道，“你不是和應行分手了嗎？”

“誰說的？”王樂瞪著眼，“你談不吵架呀？”

男生知難而進，挑撥離間：“他都跟你吵架了你還跟他談什麽？我肯定不會跟你吵架的。”

王樂不想跟這人廢話，直接起打算離開：“你懂什麽，吵架是趣。”

“吵架是趣~”

教室裏，李榮心覺得自己牙花子都酸了。

“你們真談了？”

這句話覺得自己都快說爛了，可到底也沒得到一句嚴肅認真的肯定答複。

王樂撅著：“他又沒告白，我怎麽跟他談？”

李榮心驚訝道：“他告白你就跟他談？”

“不，”王樂哼哼兩聲，“那不是便宜他了？”

李榮心痛苦地閉了閉眼：“我真不了你們。”

“男生不就應該追生嗎？我覺得你們這邊談隨便的，”王樂微微皺著眉，“那些說喜歡我的，早安晚安說個幾天，見沒回複也就不說了，更有一些，沒回複還罵我，神經病啊！”

“那些你趕拉黑。”李榮心一臉嫌棄。

王樂想起來就糟心，于是換了個話題：“我有個男生朋友，喜歡我另一個生朋友，從兒園就喜歡了，偏心偏得要死，喜歡到現在十幾年了也沒個回應，不還是一直喜歡嗎？”

“哇哦，”李榮心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世界上還有這種好男人嗎？”

“有啊，”王樂無奈地一聳肩，“你還認識。”

都不提顧長松了，就說蔣峪吧，雖然他腦子不好做事也很討厭，但喜歡自己也喜歡了不時間，期間也沒搞什麽男關系。

與其說是格使然，不如說是家教良好。

自從王樂的母親去世，王建國十來年也沒想續弦，王樂自然也就覺得一輩子就是要一個人的。

很慎重，所以才會來來回回確定是不是喜歡，如果是的話，認準了就不會輕易變心了。

“其實我們這邊極端的，”李榮心坐在應行的座位上，“想談的談了一個又一個，不想談的至今還母胎solo呢，比如我。”

王樂一想，也是這麽個理。

在國外念高中的時候也不是沒遇見過有些人，今天牽著個人高馬大的華人，明天摟著個金發碧眼的弟弟。

雖然都是一個圈子的，一些大聚會上時不時就能見著，但總歸不是一路人，平時也不一起玩，慢慢就給忽略了。

“以前還覺得應行會是那種談著玩的，”李榮心托著腮幫，眼睛直直地盯著一發呆，“現在看來，大概也是母胎solo。”

“他是什麽是什麽，”王樂把桌裏的書本拿出來，一本正經地說，“反正不關我的事。”

-

元宵節。

應行差點以為自己回不來。

高原上的冒不是什麽小事，返程的路上他在醫院裏呆了一天兩夜才勉強恢複。

原本計劃著元宵節前一天回來，愣是給耽誤到當天晚上才到桐紹。

應行一的狼狽，連澡都沒洗。

腦袋昏昏沉沉，一門心思就只想回家睡覺。

所以當他轉過一個彎，在自己家巷子口看見王樂時，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直到應穗跑向他，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哥哥！”

應行後退半步，差點沒被這丫頭撞倒。

而三米之外，王樂手裏還拿著一煙花束。

火星炸裂發出畢畢剝剝的輕響，銀的煙火像一顆停在半空中燦爛的雪花，給王樂和的五鍍上一層溫潤的暖。

看向應行，撞上了對方一眨不眨的目，立刻錯開視線，低下頭，手指著煙花束了，直到它燃盡熄滅。

王樂把煙花束丟在了地上。

應行按了下應穗的腦袋，擡腳走到王樂的邊。

他依舊盯著看，有些不敢置信，出聲時嗓音嘶啞：“你回來了？”

王樂這才看清應行，被他下上的胡渣給嚇了一跳。

他們也就大半個月沒見，應行不說老了十歲，也是歷經滄桑。

烏發遮眼，眸下青黛，整個人像是剛犁了十裏地的老黃牛，仿佛下一秒就能眼一閉直接倒下去。

應行差不多也就快倒了。

他到自己的心緒翻湧，因為激而頭暈悶，心跳加快，就像那時高反時一樣，不過氣。

王樂聞到他上的煙味，皺著眉：“你煙了？”

煙是陳叔的，高速路上用來提神。

應行吸了一路的二手煙，自己倒是沒。

王樂聞不來這味道，轉就走。

只是這個還沒轉全乎，突然就被人握住了手臂。

應行微微躬，把頭擱在了的肩上，聲音虛著的，都沒落在實。

“你怎麽……回來了？”

這個作實在有些親，王樂還沒被哪個男生枕過肩膀。

下意識想推開應行，可對方的竟然就這麽慢慢地了過來。

王樂瞪大了眼睛，改推為接。

“應行？應行？！”

察覺出異常，連忙偏頭向屋裏喊阿姨。

應穗也跟著沖進了屋裏，大喊媽媽。

“你怎麽了！你、你站住啊！！！”

王樂拼了命也實在架不住應行這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齜牙咧用盡了全的力氣，最後梁長出來時王樂已經和應行摞一起坐在地上了。

“好重！”都懵了，“一個人原來這麽重！”

梁長找了鄰居幫忙，把應行背到附近診所，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大事。

之後還是陳叔過來了一趟，說有高反，估計是持續反應，只要回家吃好喝好睡個飽覺就行了。

王樂的懸了半天的心，結果虛驚一場。

要不是看著應行在病床上頭一歪不省人事，真想邦邦給他來兩拳。

真行啊，就這幾天還能跑那麽遠。

高反就算了還冒，真死在那把運回來還得不錢。

王樂一時不知道是心疼還是心累。

鄰居是個熱心腸，把應行背過去又背回來。

臥室裏，梁長替應行了外，隨手扔在地上，又忙著給他蓋被子。

應穗在旁邊把服撿起來，王樂看到了，也跟著幫忙送去衛生間。

等到忙活了一通，應行終于睡下，時間也不早了。

王樂沒好意思進男生的臥室，吃完晚飯也就回去了。

只是人回去是回去了，心裏還是想著的。

總是有點擔心，但沒好意思跟別人說，王樂覺得自己太心，顯得沒骨氣。

應該生氣的，都計劃好了，見到應行要像沒見到一樣，非得冷他一兩個月才好。

可眼下還沒開始冷呢，自己就先沉不住氣了。

也不知道在折磨誰。

王樂突然就開始生自己的氣，鼓著腮幫子裝金魚。

心煩意地洗了個澡打算睡覺，頭發的時候拿起手機，卻意外看見了應行發過來的兩條信息。

【應行：睡了嗎？】

【應行：我在樓下。】

發送時間是十分鐘前。

王樂有些驚訝，微微睜大了眼睛。

走去窗邊，像以往那樣用窗簾擋著，拉開一條隙看上一眼，孫姨家隔壁的屋檐下果然站著個人。

不是睡覺了嗎？怎麽這就醒了？

醒了不好好休息往這兒跑幹什麽？大半夜的，王樂看著都冷。

點開輸框，想讓應行回去。

但想了想，還生著氣呢，不該理他。

于是把手機一關上了床。

關燈時還在想，應行大概是可以看見的。

知道自己醒著還沒搭理他，會不會難過？

大概會吧。

溫暖的被窩裏，王樂翻來覆去地烙煎餅。

烙了得有好幾張，突然聽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王樂一個鯉魚打坐起來，披頭散發地翻了下今晚的天氣預報。

好的，雨夾雪。

王樂放下手機，看向窗子。

希不比依萍借錢那天的雨大，應行剛冒好了，別又給發起燒。

但目前的雨勢尚且和，應行還在等嗎？

王樂堅持了半分鐘，還是沒忍住下了床，在自己的房間裏極重，像個鬼似的趴在窗戶邊往外看。

應行還在。

隔壁家窄窄的屋檐似乎并不能遮擋多，應行靠在牆邊，時不時就會擡頭看看。

自己分明都熄燈了，應行還不走是什麽意思？威脅？讓擔心？

王樂趕躲起來。

理上覺得是他應該趕回家，但上卻有一的慶幸。

我應該給他送把傘。

王樂覺得這是人之常。

于是披了件服，從鞋櫃裏翻出最大的一把雨傘，悄悄下了樓。

“吱”一聲輕響，應行從窸窸窣窣的雨聲中回過神。

目下意識追著聲源過去，剛巧看見夜風吹過齊腰的烏發，王樂微微側，擡手將鬢邊飛舞的發掖在耳後。

他愣了愣，大步走進雨中。

王樂剛走出大門沒一步，是被應行重新懟回了門框裏。

夜裏涼，只披了件羽絨服，寒風卷著水汽撲面而來，還是有些冷的。

“怎麽下來了？”應行問。

王樂低頭沒去看他，只是把傘遞過去。

應行頓了頓，把傘接過來。

他其實沒在等什麽，也沒覺得王樂真的會下來。

他就是醒了，知道王樂回了桐紹，著急忙慌地過來，單是看一眼那扇窗簾閉的窗口，都會覺得無比心安。

最起碼還那麽近，眼可見的距離，他還能走去邊。

雨傘送了出去，王樂轉要走。

應行拉住的袖：“王樂。”

王樂背對著他，卻也停了腳步。

“我……”應行言又止，在停頓幾秒後下定決心，“我從沒帶著目的接近你。”

“之前的事是我的錯，我不否認，也不求你的原諒。但那是之後才做的決定，我沒辦法直接把那份文件給你，也不想跳過你去找你的父親，所以……對不起。”

如果說在京市時王樂的怒火在100%，那麽現在只有20%了。

雖然也不清楚那80%是怎麽消下去的，但面對應行好像就生不起氣來。

媽媽和朋友同時掉進水裏，做出選擇本來就是一種痛苦。

在這種痛苦之後還要承擔另一方的責罵，或許有些太殘忍了。

王樂轉問他：“為什麽不能直接給我？”

應行沉默片刻：“我覺得那是利用。”

利用王樂對他的那一點特殊，要求去做利于自己的事。

王樂天真的像一張白紙，傻乎乎地肯定拼命去幫他找回公道。

“給我爸就不是了？”王樂問。

應行輕輕地搖頭：“不算。”

王建國不是王樂，他有自己的判斷，會做出相應的決定。

可能會拒絕，可能會無視，可能借機讓自己的兒看清這群可憐的底層人民，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擇手段。

王樂可能會離開。

“我沒想到你會回來，”他放低聲音，話中稍有停頓，“我……”

應行一直以為王樂已經離開了。

他們之間脆弱得一扯就斷，四個月的時間，一千公裏的距離，足以讓他淹沒在王樂華麗絢爛的人生裏。

原諒與否已經不重要了，王樂沒時間一一去原諒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又怎麽敢長篇大論打擾的生活？

“我回來又不是因為你，”王樂說話時有些僵，“我只是、只是回來上課的。”

“對不起，”應行微微側過臉頰，去看的眼睛，“你……能不能原諒我？”

貪婪在暗肆意蔓延生長，原本不該有的心思在這一刻破土而出。

他們離得這麽近，他們之間這麽暗。

他們躲在同一屋檐下，被同一場雨包裹著，在寒冬中隔絕出一個小小的空間。

在這個轉瞬即逝的空間裏，沒有雨、沒有風、沒有雲泥之別。

有只有淩的呼吸、劇烈的心跳，和十七八歲青而又赤誠的年。

他們是彼此的好友，或好友之上，那不重要。

重要是他們都在這裏。

應行想起趙晴雪的話：很心的，你多說幾次，一定不忍心怪你的。

于是他又接著道：“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我向你保證。”

王樂低著頭，胡眨著眼睛。

沙啞的嗓音從頭頂落下，飄進耳朵裏，輕輕的。

應行應該洗了澡，上沒有煙味，而是一淡淡的香。

像是洗的味道，但不全是。

他穿得好，在雨中站了這麽久，會不會冷？

頭還暈不暈？別再突然暈過去，可不想直接倒進雨裏。

心已經了。

“我錯了，王樂。”

他將的袖朝自己拉近一些，聲音輕輕的。

“你理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