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客廳才敢給罐頭撒開繩,許辭音掉羽絨服,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
雖然沒有集中供暖,但村里很早之前就通了天然氣。
蓋房子時給一二層鋪了地暖,裝冷凝壁掛爐,取暖洗澡都不問題,比在逢洲開空調舒服。
洗了盤水果端進房,許辭音悠閑窩進沙發里。
電視里正在播午間新聞,許辭音平時不看正經新聞,剛想拿遙控換臺,外婆就坐到了旁邊。
許辭音順勢歪過去,聽老人家念念叨叨。
“我前幾天,讓你外公在鎮上裁了幾塊布,給你們仨一人做了床被子,走的時候你帶著,不厚,等春天暖和時候再蓋。”
許辭音靠在大上,迷迷糊糊嗯了一聲。
好,屋里暖和,弄得人昏昏睡。
外公躺上藤椅,輕輕一晃,椅子立即發出吱呀吱呀的靜。
吸溜幾口滾燙茶水,老人低嘆一聲,目不轉睛地盯著新聞看。
有地暖,罐頭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拿臉蹭幾下暖和地面,整只貓著懶勁。
電視里傳來主持人字正腔圓的播報。
“為推經濟建設,促進經濟流,近日,由十三家企業牽頭,在鷺城市壹區舉辦了第六屆......”
外公嘖一聲,轉頭跟兩人搭話,
“壹區,這地方我待過,十幾年前就比現在的霖市繁華,好地方。”
外婆好笑地瞅他一眼,許辭音的頭頂,毫不留拆臺。
“看給你外公嘚瑟的,當年他在那當了半年倉庫保安,最后賺不到錢,灰溜溜跑回來的。”
許辭音沒聽他們說起過這段往事,詫異地起來,扭頭問二老。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在印象里,外公外婆一輩子都留在村子里種田,守著這一方小小土地。
哪怕那幾年富起來了,爸媽說要把二老接進城里過日子,他們也不愿意,說不如在鄉里自在。
就這麼一個依賴故土的人,又是因為什麼會去鷺城看倉庫呢。
許辭音一點記憶都沒有,表里滿是茫然。
外公擺擺手,仔細回憶一會。
“哎呀,那時候你們還小呢,也就才......八歲”
被勾起了往事,外婆也拍拍的手,語氣又低又緩,就像小時候給兄妹倆講故事那般。
“這些事,當時都沒跟你們這些小孩說,那一年,也是這個時候,年都沒過完呢,有個老板聯系你爸媽,說有批急貨要運,生鮮,給的錢很多,但要你爸媽先墊付油費和過路費。”
外婆絮絮叨叨說著。
“給的錢多啊,那時候他倆也沒經驗,之前給那老板干過幾次,錢都結得很快,他倆琢磨了琢磨,就把活接了。”
“結果那批貨半路被執法查出來超重,東西被扣在服務區了,扣的時間太長,還沒等走完程序,那批螃蟹斷氧了,一半多都死在了車上。”
許辭音接過公司業務,立馬發現了不對勁。
“不對啊,他們裝完貨,我爸出發前肯定得過地磅啊,超沒超重一稱就知道,工作人員肯定不能讓他出發呀。”
外婆啐了一口。
“那個喪良心的老板,給地磅檢查的送了禮,稱都挑過了,過年時候螃蟹多貴啊,他們頂風作案,想著糊弄過去,誰知道那幾天執法管得嚴。”
“你爸拿著合同去找他,他反咬一口,跟地磅那邊的人一唱一和,說你爸是擅自超載,鬧到最后還是咱家賠錢。”
“那批貨不便宜,你爸媽把前幾年賺了錢,第一時間是把買車的賬給還了,手里哪還有余錢,只能東拼拼西湊湊,又借了不外債,終于是還上了。”
“那時候我和你外公在家種地,一年也賺不了幾個錢,還著急,想著幫襯你爸媽,你外公心一橫,買了張火車票就去鷺城了,想打工多賺點錢。”
許辭音在一旁靜靜聽著,心里說不上是難還是心疼。
好歹苦日子都過去了,看外公外婆這兩年日子過得踏實,父母管著公司,雖然有些忙,但比前些年跑貨車時候輕松太多,心里舒服了一點。
提起往事,外公也是打趣頗多。
“害,這個,遙想你外公我當年,帶著兩破棉襖,火車座,一天一夜,生死熬到了鷺城。”
“一去我就兩眼一抹黑啊,那地方,出了火車站就是高樓大廈,要學歷沒學歷,也不年輕,誰給我活干”
“到最后,嘿,還真讓我撿著了,可大一個倉庫,缺人守倉庫,我跟你說,那地方可森,聽說還鬧鬼,沒幾個人愿意去。”
許辭音吸吸鼻子,笑著看外公手舞足蹈地比劃。
“切,什麼鬧鬼不鬧鬼的,能有窮嚇人嗎一個月開那麼多錢,我當時就跟那經理拍脯,我說,沒事,我能干得了,當天晚上我就卷著鋪蓋住進去了。”
“倉庫旁邊給我配了個小屋,就是有點破,那地方也偏,前一個公司倒閉了,貨還沒清完,堆在里面糟糟的,看起來確實有點嚇人,不過我又不用給他們收拾嘛,每天就是來回轉兩圈,也不害怕,嘿,還有功夫給你外婆寄信呢。”
聽他講得輕松,許辭音托著臉,有些好奇。
“那這麼輕快的活,您怎麼就干了半年就回來了,難不......到最后真鬧鬼”
早年看了些懸疑小說,許辭音對倉庫這種地方天然帶了些懼怕,尤其是那種郊區的破舊倉庫,相當多的殺人兇手都會選擇在這作案,偏僻,安靜。
外公又擺擺手,表卻突然沉下來,語氣也沒了剛才的輕快。
“比起那種事,我倒寧愿是撞上鬼了,起碼現在心里好點。”
“是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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