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討厭你……”柳箏把他給的外衫攏,看他一眼,可一看到他就會想到那個可怖的死牢和幾盆散著腥臭的水。本想說很多話來表明心意順帶安他的,一下子說不出口了。
宋硯見躲著他的目,甚至連腳下他的影子都想避開,心尖痛。
他在心裏再也不幹淨了。
去的路上他便預料過這樣的結果。之所以把帶到假山裏一直親吻,除了他的確被惹的難自外,還因為他怕往後都沒辦法再有這樣的機會擁吻了。
還是好傷心。
宋硯在離一丈多遠的地方與并肩走著,這樣影子便能與的影子徹底分開了。柳箏似乎察覺到了,但什麽都沒說。
要不就死在這個夏天吧。
這個念頭突然從宋硯腦海裏冒了出來。他渾渾噩噩地想著,越想這沖越濃烈。
把娘親救出來後,他可以把托付給馮策照顧。反正那麽恨他,他死了,便可以真的當作自己從未生過一個孩子,然後開開心心地過完往後餘生了。
箏箏嫌他髒,嫌他惡心了。不過本來也對他沒多喜歡吧,他唯一值得喜歡的只有一副娘親給的皮囊,什麽溫善良,都是假的,他手上全是,因他而死而瘋的何止那三人。他總會因為一點輕微的便萬分,卻鮮有反應,親都能親困,可見確實沒那麽喜歡。
宋硯不自覺地往膛去,找到了那禿了簪尖的發簪。他擡頭月亮,月亮藏在雲後,好像也在躲著他。
他心生悲涼,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來世上走這一遭。為了造孽嗎?一出生瘋了娘親,行走地活了十七年,唯一一次心遇見了箏箏。他腳步越來越慢,落在後面怔怔地著的背影。
他還是好喜歡。怎樣他都喜歡,就算有一天告訴他是妖怪變的他都好喜歡。
可因為他,今晚見到了原本安安穩穩活一輩子都不會見到的噩夢。他怎麽能強求不害怕這樣的他,不抗拒這樣的他呢?
誰討厭他,他都不會覺得奇怪。箏箏討厭他,是在所難免。
還是好傷心。
宋硯眼暈得更厲害了,周泛起冷。
要不就死在這個夏天吧。救娘親出來,就當他為自己贖一點微薄的罪孽了;箏箏要找小舅舅,他已經把自己所有能給的力量與權勢都給了,可以利用這些找任何人,做任何事。
好傷心,好想死。
宋硯覺得呼吸無力,捂著心髒單膝跪倒在地。他拼命想把自己的撐起來,他至得把箏箏安全送回家。
他緩慢地眨眼睛,看見眼前那道模糊的影一頓,忽然朝他飛跑過來。他剛給披的衫掉了,會不會冷。
宋硯聽見好像在喚他阿墨,阿墨阿墨,一直喚。他拉住袖子,腦袋搭在肩膀上,覺到了屬于的溫度。
好箏箏,好箏箏。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好的人,願意抱他,吻他,安他,告訴他人要先會自己。甚至願意分他一點,說權當為了他也要學會惜自己。
可惜他從來不是什麽幹淨如紙的人,他在一汪爛泥裏出生,在一汪爛泥裏長大,他也想幹淨,但他若想活便離不開這汪爛泥。他生來注定了有一半魂魄是髒的,他配不上的。
宋硯手指發著抖,去的臉,還沒說話,眼淚先掉下來了。他結幾度滾,終于出了話音,可這話音臨要出口前,鋪天蓋地的絕和悲傷倒了他。他聽見自己狼狽地求:“你別太討厭我,別太討厭我。”
柳箏拼命想把他從地上扶起來,竟忘了他是見不得腥的。只顧著自己要去看,只顧著把他捂眼的手拿開,卻忘了他流個鼻都能把自己弄暈的人。
他太重了,扶不起來。只好蹲跪下來抱住他:“我沒有討厭你,沒討厭你!好阿墨,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宋硯的思緒卻已到失去神智了,他癡癡地著的眼睛,又笑起來,像小孩子:“下輩子我不來了。”
“什麽下輩子……”
“再也沒有阿墨了。我死掉,夏天就死掉。秋天好冷……好冷。下輩子不要來了,我去贖罪,贖千年萬年的罪。我給娘親積福,給箏箏積福,給好多人積福。你們,你們可不可以別太討厭阿墨了?”他胡言語著,眉眼籠上哀愁,又傷心地流起淚,“我也好討厭他,他太壞了,鏟壞了姥姥的鍋。”
柳箏抱住了他的腦袋,惶恐地安他:“你不能討厭他,就算全天下討厭,你也不能。”
開始往周圍喊馮策的名字,知道他應該一直都在不遠跟著。他怎麽沒有提醒,沒提醒阿墨害怕好多好多東西……怎麽忘得一幹二淨了,怎麽連這個都沒記住。
“你以後養個兔子,我做你的兔子。養了我這只,你不能再養別的了。不許養一群,不許,我不許……”宋硯的思緒又不知轉到哪兒去了,抖著指尖晃袖子,“你答應我,就養我一個,你答應我。”
不遠一個壯碩影急匆匆地往這趕來了,後面跟著一輛馬車。柳箏勉強辨認出來的來人是馮策,終于放心些了。什麽應下:“就養你一個,不養別的。”
“不許養狗,你就養兔子。就養我一個兔子。”宋硯去自己另外一只手,把那綴著兔子鈴鐺的紅繩拽下來了,往手心裏塞,“你給他戴上,戴上他唱歌。小兔子唱歌,鐺鐺,鐺鐺。”
柳箏又哭又笑:“兔子怎麽會唱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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