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兩人要分開月餘。

月餘對修士來說短得不算時間，但對兩個才在一起不久的人來說，好似分外長久。是以這天夜裏，燈影憧憧，帳中異樣糜爛。

商淮也沒想明白事怎麽就了現在這樣。雙手被束縛，服褪了一半，出肩膀與半邊勁瘦腰，上線條隨著呼吸急促起伏。他閉著眼不敢看，雙手不自覺用力，脖頸與腕側青筋疊起，然無濟于事。

然眼睛一閉，聽覺就更為清晰。

他聽到了風聲，樹葉晃，燭芯炸開燈花，還有……細微的腳步和吞咽聲。

吞咽

沒等商淮想出什麽，就聞到了馥郁的酒香，隨後是一雙溫熱紅，一口烈得不行的酒。有些沒能完全渡盡，順著下往下淌，淌到上，淌得哪哪都這麽香。他沒什麽實，手掌忍不住空握一下，啞著聲音喊名字。

淩枝，淩枝。

甜滋滋地應聲。

酒能助興，但助興的也不只有酒……商淮不知道還有什麽，他都快瘋了，覺上來時，何止手指握，連頭皮都一陣陣發麻，然而得不到解，此此景，他腦子裏想到才與淩枝真見面時對溫禾安說的那句驚為天人的“你要真還饞他的滋味，留著也行，用七懸魂鎖在床頭，想用的時候用用”。

好歹一一好歹不是懸魂。

也算手下留了。

但就算不是懸魂，這些東西也真的，真的太要命了，從小到大，商淮沒遇到這麽考驗人忍耐力與意志力的東西，那破玄音塔都不至于讓人這麽崩潰難堪。淩枝親他的時候還好點，可一會親一會不親，若即若離，輕松地縱著生死。

不知過了多久，商淮真的不行了，在淩枝又一次靠近時掙手上的束縛，質的布料潛進手腕兩邊裏，勒出痕跡來，他仰頭著，嚨接連滾，汗水爭相滴落，似認輸一樣低聲:“……很難。’

淩枝將手中酒樽隨意丟到地上，讓他擡頭。深恥的人這才敢睜開眼睛，可濃黑的睫上掛上了汗水，俊俏的臉滾燙，通紅，向來很會說，尤其和人嗆聲時沒個停的上印著深深的齒痕，抿著，前所未有的安靜。

很。

很，沒有辦法形容。

在那種堪稱可憐的眼神中，淩枝頓了頓，慢吞吞將綢緞和靈都收起來，在深吻落下之前，端看這張臉，不太理解地輕聲抱怨嘟囔:“你好讓人心啊。”

總之，商淮那件服徹底沒救了，他也不想救，看到就想死。

第二天上朝時淩枝就走了，空間門關了又開了，小魔王都走了，風風火火折返回來跳到他懷裏給了個擁抱。商淮頓時滿足得無以複加，心想真要舍命陪魔王，陪玩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游戲也認了。

走後商淮去大殿上朝，又去書房開小會，正午時和羅青山一起出來。羅青山今天眼神往他上掃的次數比平常多，又一次捕捉到這種視線時，商淮扭過頭看他:“我臉上長花了”

“喔，那這倒沒有。”羅青山了下鼻子，支支吾吾半天，在他越發疑的眼神下開口:“那什麽，我現在是要給你瞧瞧脈，治治傷呢，還是假裝什麽也不知道。”

商淮手疾眼快一把勒過羅青山的脖子，捂住他的，道:“好了你別說話了，一個字也不要說。”

這天晚上，商淮的父親，天懸家的老家主也來了。

父子兩對個眼，也沒別的家長裏短可說，索直奔正題。

“你和家家主的事，是真的”自打商淮封王後，這樣的問話就多起來，老頭有時候來打探消息也這樣，問個真假就走。但今天又不一樣些，老頭說話時語調明顯拉高，眉也跟著飛高了，顯然心中很震撼。

商淮也想到會有這一出了，他淨手泡了壺茶，滴了幾顆靈，遞給老家主:“先喝茶。”

老家主不喝，他道:“我喝不下。”

“是真的。”商淮聳聳肩，道:“不然，誰敢大肆造謠。”

老家主人站在窗下，忍不住閉閉眼，都好似要搖晃一下，看得商淮誒了聲。

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不用扶，問:“怎麽在一起的”

“您以為我當年死活要學擺渡是為什麽”商淮好笑地道:“上一陣不還上我這來要我考慮終大事嗎，這會怎麽這個表。”

上次的事，還過不去呢

“我、我讓你考慮的是什麽，你現在……”

老家主看他還嬉皮笑臉的不當回事，忍不住提高聲音，焦慮地負手:“你腦子裏想的究竟是什麽。你現在可在巫山做事，怎麽能和家有深度牽扯你是準備撂挑子不幹了不!”

“沒這回事。”商淮收斂笑意:“我自己願意兩邊跑，淩枝不會管，至于陛下那邊，清者自清，他不會疑我。”

多年好友，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老家主不由呵斥:“自以為是!早晚跌大跟頭。”

“父親。”商淮忍不住嘆了口氣，又一副那種小時候每次氣人時的無奈表，他還無奈上了!

“這要真是個坑，我怎麽都要栽。您也別勸，別罵，氣到自己不劃算，我自己都想清楚了。”

這孩子的教育一直是他的心病，小時候他就管不住，更遑論現在

愣是站了半個時辰，茶都涼了又換了新的，老家主才說服自己勉強接了這件事。這個時候商淮已經拿出四方鏡做自己的事了。

老家主眼神閃爍起來:“那、上次的事，家主對天懸家沒什麽意見”

覺得不靠譜什麽的。商淮安他:“自然沒有。”

老家主啞口無言。

老家主看向這個最讓自己心的孩子，深深嘆氣:“我攔不住你，說什麽你也聽不進去，從小最有自己的想法……想必之後路上好壞都考慮過了。”

“從前我想著，天懸家再不出頭，也算老世家，你自己在巫山也有名氣，與哪家結親都是門當戶對。如今看來，我們是給不了你什麽助力……不拖後你都得去謝你兄長。”

商淮聽見老頭說這些，忍不住笑:“夠了夠了，這還不夠，還要怎樣。我還在呢，雙手雙腳健全，要什麽我自己掙去。”

老家主想到後面的事，又開始憂愁:“日後你們結契，我們家在錢財上多添些”

“添多才顯面大氣”

商淮和老頭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兩人誰也沒想過這等離譜之事，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天懸家的老家主最終帶著滿腹疑問和擔憂離開了。

與此同時，遠在萬裏之外的本家，淩枝出現在淵澤之地的偌大宅院中。

如今妖氣不再新增，但淵澤之地的妖眼還在，溫禾安穩著溺海，這邊就暫時放置了。原本沒什麽，只是如今家錮不再，又因他們鬼神莫測的獨有能力，于九州另有重任，因此預備新建主家，這邊妖眼以特殊材料圍困加固，慢慢空置。

這次材料沒用對，惹出了麻煩，淩枝到的時候，玄桑已經在理了。

周圍見了，莫不低頭行禮，玄桑同往常一樣同說明況，話到一半，眼神在肩胛附近驀的滯住，好好的話斷了兩截。

“怎麽了。”

玄桑慢慢移開視線，接著說下去，可聲音不如之前平靜。

淩枝躍進妖眼中將問題解決了，兩個時辰後出來，天正黃昏，紅霞漫天，玄桑架了張桌子在院外理事。淩枝走過去，俯趴在桌面上，匿氣烘幹了裳和頭發上的水汽，可頭發上的珠飾有些散了。

玄桑將手裏東西放到一邊，還和從前一樣耐心將珠飾都擺正，道:“家主這次出去，玩得很開心”

“開心.”

玄桑頓了頓，用了點力將人轉過來，用自己的匿氣替溫養，低垂著睫:“天誅仍在，現在本不該出力的。”

“出不了多大力，不影響。”淩枝玩著四方鏡，沒怎麽擡頭:“這邊有你和蘇韻之看著我很放心，你們沒事也不會通知我回來。”

玄桑靜默不語。

“最近是天懸家那位小公子在陪著家主”過了會，玄桑視線落在暴在空氣中的紅痕上，如是問。

淩枝點點頭，問:“你聽說了”

“外邊傳厲害。”

淩枝并非第一次瞧見中意的人，也不是第一次在外有水緣，他安安心心既當的師兄，又好似當的父親時還曾去接過，從沒見外面有誰敢傳的風月事也沒見才出關就因一個男子要出去的。

人在面對真正的威脅時，心中都會有覺的。何況玄桑與淩枝朝夕相百年，又從無遮掩，不屑說謊，一有異常，就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是啊，都是他陪我。”“家主和他認識也多年了。”玄桑看著:“這次新鮮仍未過去”

“是吧。”興許說到自己也覺疑的地方，淩枝放下了四方鏡，脆聲道:“我本不打算和他怎麽著的，怕後面扯到溫禾安和陸嶼然，可他好特別，我忍不住。”

玄桑嚨裏似乎堵上了什麽東西，他久久著自己的手指，又輕聲問:“家主喜歡上他了”

“喜歡。”淩枝先回了，想到什麽又遲疑起來，曲著膝盤坐著，直勾勾地與玄桑對視，微微皺眉:“但師兄，我不太懂，不知道這種喜歡是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

玄桑臉霎時一白。

他在家長大，這裏太抑，太安靜，也太沉重了。他一日日守在這裏，守著家，守護淩枝，他們的痛苦都是一樣的，他理解時而的暴躁，獨斷專行，的沉悶和放縱。

他不習慣同樣的發洩方式，什麽都進心底，心底漸漸生出了另一個沉抑的自己。打破枷鎖與規則，自由，有時候連看淩枝都覺得頗有微詞。

你看，連喜歡是什麽都不知道，就說要和他永遠在一起，只因家如是規定而已。是他的同類人，有時候又是這牢籠裏最大的暴君，毋庸置疑的規則守護者。

直到牢籠解開。

他們獲得自由。

玄桑才察覺到，的遲鈍和格與淵澤之地沒有關系，那就是的底。

但在這數年裏，亦或數十年裏，他做的錯誤決定，不好的事，好似永遠留下了。

玄桑抿不說話，只是慢慢擡起手，捉住領，冰涼的指尖上匿氣湧，將其他人所留下的痕跡一點一點去了，看它們變得白無瑕，再又細致地合攏起來，攏住每一寸。

做完這些，他掀起眼皮，問:“他知道我嗎”

“知道。我跟他說了。”

“他同意”

“同意。”

“師妹。”時隔不知多年，他再喚小名:“枝枝。”

淩枝微愣，眨眨眼睛。

玄桑笑了下，角的弧度很淡，在夕餘暉下出慘白來，他溫聲說:“我們的事，先辦吧。”

淩枝回了趟家，很快就有與玄桑要結契的消息傳出，沸沸揚揚無人不知。

還沒去南部督查辦事呢，商淮就傻眼了。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溫禾安也在，商淮難掩錯愕地看，見他不知，也驚訝，旋即蹙眉不語。不搖頭，不搖頭還能有是什麽意思，誰不知道溫禾安與淩枝是什麽關系!

商淮拿出四方鏡往外走，沒等開口:“我自己問。”

天知道，手指鏡面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有點抖，大概是被那沖上腦的團氣的。

他問回去之後發生了什麽，和玄桑見面又說了什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傳言出來，為什麽連溫禾安都沉默不否認。

他無心做別的事，著四方鏡站了許久。

半個時辰後等來回信。

【那天夜裏，我問過你。]

看清這行字的瞬間，商淮如墜冰窖。

他漸漸回憶起了許多，許多被自己忽視的細節。

其實不應該的。

那天夜裏，他太高興了，飄飄乎不知所以然。

現在想想。

什麽天生好運，什麽誠所至，金石為開，分明是天大的笑話。

直到暮近，天降起大雨，商淮收起被打的鏡子自嘲哂笑，深深吸了口氣，準備回巫山正殿述職了。他不撐傘，也沒用靈力，走得那個端正，實則失魂落魄，等腳步過門檻，才意識到形容不整，用靈力將自己烤幹。

恰巧陸嶼然先一步出來，看了他兩眼，隨後收回視線進屋，不知說了些什麽，裏面的人陸陸續續出來，散作兩三波離開了。

商淮迎面過去，張張:“南邊.....”

陸嶼然勾了件氅進臂彎，又抓了件丟給他，問:“去哪。”

“去哪”

“出去喝點。”

商淮頓時了然，他咽了下嚨:“你都知道了”

他:“其實也沒什麽，我自己沒聽清楚，消化消化就差不多了。”

“行了，不是第一天認識你。”陸嶼然揮袖，更為大氣純正的山河之力將他罩住，將雨霧驅散，不冷不淡道:“雖然你過河拆橋有一套，但我對你在我面前掉眼淚真提不起多大興趣。”

末了，他問:“要不要喊上你的好兄弟羅青山。”

商淮從沒覺得陸嶼然這麽溫暖有人過。

真的。

最終巫山三人出現在一個不顯眼的酒樓裏，羅青山是臨時放下藥箱來的，但聽聞了商淮的遭遇，依舊表示了不忍與同，尤其是在知道商淮做出了那樣大的犧牲供家主盡興玩弄的前提之下後。

期間陸嶼然看了幾次四方鏡。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無非是喝悶酒罷了，陸嶼然和羅青山也仗義，一杯杯陪，期間羅青山湊到他和公子的酒盞邊丟醒酒藥的事就不提了。

“哪有這樣的。”商淮想不通，真想不通:“怎麽還兩個都要。”

“怎麽不能。”陸嶼然喝過一口後將酒杯放下，後背往椅背上靠，說出的話真是又冷漠又冷靜:“淩枝是家家主，匿氣聖，別說兩個，就是二十個，真想要，又怎麽樣。”

"”

陸嶼然接著說:“講講玄桑這個人。”

“匿氣九境，頂級，以他的本事，如果沒留在淵澤之地，大執事一職跑不掉。他執掌本家多年，代行家主之責，鮮有差錯，這樣的人，家主想留在邊，合合理。”

“你與溫禾安怎麽從沒這麽想過”

陸嶼然回他:“我和在一起的時候已經知道是什麽，明白我們對彼此獨一無二的重要。”

“淩枝呢。懂嗎你讓懂了”

聽到這裏，商淮只有苦笑。

他大概是沒有這個本事。

“還有一個人的說法，你聽聽。”

陸嶼然招手要了壺茶來，將另一個人的意思轉告給當事人:“淩枝心氣高，子傲，想得到的東西很得不到，唯一一樣鬧得人盡皆知比較難看的就是師兄。多年相伴，求而難得，執念頗深，讓這樣一個人真心實意回頭求和，不咎于打了場以克多的勝仗，很有人能拒絕這樣的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