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今晚，歐紹文好像剛從國回來，似乎是從機場直接去的薔薇公寓，倒是沒進屋，只是在馬路邊站了十來分鐘。”

昂威黑邃的眼睨著遠，嗓音極度沉啞，看起來又毫無在意之姿，仿佛隨風飄過來。

“那現在呢。”

“那邊說是在黛羚小姐樓下站了一會，就馬上安排飛機回香港了，沒在曼谷多呆。”

坤達只聽那人就這樣在風中沉默許久，低頭按了按眉心，最后一聲淡淡的嗤笑。

“玩遙遙相啊，夠他媽癡的。”

坤達聽到這話有些詫異，揚了揚眉，“爺，你說這黛羚小姐怎麼突然跟歐紹文扯上關系了，不會是臥底吧。”

昂威沒有接他的話，半晌他斜眼問，“兩人見上面沒？”

坤達搖頭，“那倒沒有，黛羚小姐屋里沒亮燈，應該是睡了。”

他的面孔一寸一寸發沉發冷，恍若一片黑的烏云，隨時激起千層電閃雷鳴。

這世界上那麼多人，他的死對頭偏偏對他的人興趣，如何讓他不覺得有趣。

地盤也想要，人也想要。

歐紹文，你他媽玩得會不會大了點。

他彈了下煙灰，一雙眼如一汪深不見底的黑潭，夾煙的手撓了撓鬢角，語氣帶著一落寞。

“這件事，跟沒關系。”

坤達下，“爺，有句古話說的好，蒼蠅不叮無的蛋......”

“坤達！”

昂威嗓音沉而慢，轉過頭用極其兇狠的眼神睨著他，“你知不知道你他媽在說什麼？管住你的。”

坤達沒有停止，他心里憋了些火。

“爺，我憋不住了，再不說我他媽會憋死！”

坤達的聲音帶著抑的憤怒，拳頭攥得的，指節發白，“自從這人進了你的生活，破事就沒斷過！現在還跟歐紹文不清不楚，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你為什麼就是看不明白？肯定是臥底！就算你再喜歡，也不能為了打我們的計劃！察邦的事，帕爺催了多回了？你一直無于衷！他們不知道，可我了解你！”

他了口氣，聲音低了幾分，帶著幾分無奈和焦躁，“爺，我承認我是個人，不懂什麼男，但我也明白，一個人無無的時候，刀槍不，一旦真了心，那就是滿的肋，我們走的這條路，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你為了一個人，值得嗎？我跟你兩年多了，從沒見過你這樣。你這樣做，等于把刀子遞到手里，任宰割。”

坤達對黛羚的不滿，從馬場那次就開始有了苗頭，再加上拉蓬那件事，他本以為爺不會那麼糊涂。

可現在，他忽然意識到，昂威或許什麼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認。他在自己騙自己。

這個關，他過不去。

或者說，他本不想過去。

坤達是昂威最信任的心腹，可即便如此，昂威也從未在他面前表過全部的心思，他不需要。

這世上，本就沒人真正懂他。

昂威靜靜地聽完坤達的話，眼神從最初的狠戾逐漸歸于平靜。

他低下頭，瞇著眼深吸了一口煙，煙霧繚繞中，他的嗓音像是融進了夜，淡漠而疏離。

“坤達，你越界了。”

“爺……”坤達還想再說什麼。

“別說了。”

那夜，坤達沒有再多一句。

深夜，香港太平堂會館，氣氛抑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燈昏黃，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

鄧柏良鄧伯，這位年近八十，德高重的太平堂元老，拄著一繞龍黃金拐杖，端坐在長桌主位，他的眼神雖然渾濁，卻著不容侵犯的威嚴。

現任話事人，太平集團名義主席趙春城坐在鄧伯左邊。

他西裝革履姿筆，年輕的眼神中帶著上位者渾然天的凌厲，手指有節奏地在桌上輕敲。

三位叔父和十幾位堂主分坐兩旁，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復雜的神，或煙，或沉思，或觀，會場里安靜得只能聽到每個人手里轉著的核桃撞擊聲，亦或是佛珠的聲音。

唯有鄧伯右邊的位置空著，顯得格外突兀，像是一個無聲的懸念。

每個人都在等待。

不多時，一陣沉穩輕緩的腳步聲傳來，歐紹文肩頭披著風外套，步履從容，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

他后跟著刀手，目如鷹隼般銳利，掃視全場。

霎時間，會場原本昏昏睡的氣氛被一掃而空，除了一位年邁的叔公還在打盹，所有人的目齊刷刷地投向門口，隨即紛紛起，恭敬地喊了一聲，“文哥！”

鄧伯率先開口，聲音帶著歲月的滄桑卻不失沉穩，“阿文，路途辛苦。”

歐紹文微微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鄧伯，久等，飛機遇到雷暴，在天上多耽擱了一會。”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在談論天氣。

一個手下迅速上前，為他拉開椅子，刀手將他肩頭的外套利落取下，搭在手臂上無聲地自覺退到一邊。

“都坐。”歐紹文淡淡開口，同時抬了抬手。

直到他落座，眾人才緩緩坐下，作整齊劃一，仿佛一場無聲的儀式。

趙春城微微瞇起眼睛，目與歐紹文短暫匯，隨即點了點頭，語氣平淡，“阿文，國那邊況怎麼樣？順利嗎？”

歐紹文雖然面帶倦，但角依舊掛著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抬手示意，后的刀手立刻上前，練地為他剪好一雪茄，遞到他手中。

他深吸一口，煙霧緩緩吐出，仿佛驅散了幾分疲憊，“黑手黨那邊使了點絆子，不過不打，都已經擺平了。”

鄧伯拄著拐杖，蒼老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慨，“這種事，也只有你能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趙春城敲擊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不聲地扯了扯角，眼底閃過一難以捉的緒。

這時，一位叔公突然清了清嗓子，打破了短暫的平靜。

“說起來，當初小馬哥欽定的接班人可是阿文，這話事人的位置，是不是也該讓他來坐坐了？”

話音落下，會場一片寂靜，無人接話，全場只剩裊裊煙霧無聲升騰。

趙春城抬眼看著歐紹文，目如刀，但歐紹文專注煙，煙霧繚繞間，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兩人之間的氣場無聲撞，似有火花在無聲地迸濺，但顯然，只有趙春城單方面在意這場無形的較量。

鄧伯咳嗽一聲，打破沉默，“阿文，你的意思呢？今日到了兩年一次的選舉會，你要是愿意參選，我讓在座的投票，今日難得三位叔公和各個片區的堂主都在，你和阿城決個勝負，我們講個公平。”

歐紹文深吸取下里的雪茄，鼻孔飄出兩縷白煙，煙霧在他面前散開，遮住了他半張臉，他隨意地挑了挑眉。

“鄧伯，阿城當家，我放心，太平堂一眾兄弟也放心，你知道我喜歡自由，何必為難我。”

鄧伯杵了杵拐杖，“小馬哥不在了，你們兩兄弟能和平共我很欣，但你也知道，太平堂自創立以來的規矩不能破，兩年一選，是鐵律，阿城能不能連任，我想他也想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你的謙讓。”

他說完，轉頭看向趙春城，語氣意味深長，“你說是不是？阿城。”

趙春城手腕上那支價值不菲的手表在白熾燈下折出人的冷厲芒，他笑了聲，“自然。”

歐紹文這才抬眼看向他，“等我忙完東南亞的事再說吧，這段時間，還是阿城擔待些，我暫時不開。”

趙春城瞳孔微，臉上笑意卻未減半分，“互相擔待，不分彼此。”

鄧伯著歐紹文，擺了擺手，“今日就是想跟你確認你的意思，既然你這樣說了，我也不再說什麼，今天也確實晚了，擇日再議也無妨，散會吧。”

一位手下上前攙扶鄧伯，老頭巍巍站起，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會館里回。

三位叔公也隨其后也陸續離開了房間，轉眼間，會館里只留下兩位龍頭人，以及他們后各自站得筆直的手下。

“對了阿文，正好有件事想問問你。”

趙春城子向后一仰，整個人陷進椅背里，語氣隨意，卻帶著一試探。

歐紹文過繚繞的煙霧瞥了他一眼，聲音低沉，“問。”

“你和財政司司長郭偉梁的婦……有牽扯？”

趙春城的目鎖住歐紹文的臉，試圖從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捕捉到一破綻。

歐紹文輕笑一聲，煙霧從他邊緩緩溢出，“此話怎講？”

“聽說你去年派人打點過深水灣的監控，恰好那個晚上，郭偉梁的婦墜樓而死。”

趙春城頓了頓，“這事兒，跟你有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