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嗎?”
回酒店休息的當天晚上,蘇云眠從浴室出來,就看到了擺在床頭柜上的寶石匕首。
匕首小巧致。
刀柄鑲嵌著祖母綠翡翠寶石,描繪著古老圖騰的純金刀鞘鑲滿了鉆石,得不像兇,倒像是一件古樸的工藝品,出匕首,如一汪冷月的彎鉤刀刃閃爍著凌厲寒。
是想要的東西。
沒想到會這麼快找給。
蘇云眠輕輕往前一揮,輕松劃破了男人隨意披攏的松垮睡前襟,出水汽朦朧、實的膛。
“夫人剛剛還沒夠嗎?”
盡管差點被匕首劃傷,孟梁景卻一步未退,笑得肆意,就連語氣也如以往散漫隨意,甚至還有心調笑。
蘇云眠看了他一眼,懶得回應這種垃圾話,匕首收鞘,好奇端詳,“這個是?”
“古董。”
孟梁景輕笑,隨意道:“你不是要的急嗎?短時間找不到合適的,我就讓郎年去這里的拍賣會直接拍了個古董回來,聽說是古時候西方某個帝國王室想要獻給另一個帝國的禮。”
竟還是個古董。
倒是鋒利的,能用就行。
拿到了想要的東西,蘇云眠沒再理會男人,打算今晚就抱著這東西睡了。
剛轉手臂卻被拽住。
“夫人,”孟梁景一把將拉懷中,微俯,下在頭頂,低笑著,“拿了東西就翻臉不認人了?沒有回報的嗎?”
還不能翻臉。
靜默幾秒,淡淡開口,“你想要什麼?”
“夫人知道的。”
著頭頂輕微的震,男人散漫的笑聲,蘇云眠輕閉眼,幾秒后再睜開,突然轉拽著男人被割破的襟,用力下扯,仰頭報復一般狠狠咬在男人薄上。
狗東西!
咬得很用力,滲出了珠。
孟梁景狐眸一瞬瞪大,瞳孔微,一時竟未反應過來,好一會回神,剛要將難得主的人下,臥房門卻不合時宜地敲響。
“先生。”
門外是郎年的聲音。
如果不是急況,郎年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男人大手在人后頸,用力深吻,許久息著松開。
“等我回來。”
......
“什麼事?”
關上臥房門,抓了把微的黑短碎發,孟梁景隨口問道。
“他來了。”
郎年把一張的邀請函遞來。
鎏金的卡面翻開,是一場宴會的邀請,宴會主人落款名赫然是——科西奧。
“鴻門宴啊。”
隨手把卡片合上丟回給郎年,孟梁景笑了一下,臉上是渾然不在意地輕蔑,“這是要和我玩直接的啊,一個外國人,和我玩我們老祖宗玩爛的把戲,呵。”
“去嗎?”郎年問。
“為什麼不去?”
孟梁景握上門把手,輕輕旋開,笑得輕狂自信,“告訴佛朗西斯,讓他今晚就到位。”
“好戲,開場了。”
......
回到臥室。
蘇云眠已經在被窩里了,一不像是睡著了。想到明天的計劃,孟梁景剛想要把人抱起來溫存片刻,床頭柜上的手機卻震起來。
備注:兒子。
是孟安的視頻電話。
“怎麼了?”
想了想,他還是接通了電話,一邊低聲詢問一邊往臺那邊走去,拉開玻璃門,進后又反手關上。
“爸爸,我想你了。”
屏幕里,孟安小臉蒼白,緒低落,“你好久沒回來了,我好想你和媽媽。爸爸,你找到媽媽了嗎?”
“找到了。”
孟安眼睛一亮,“媽媽呢?”
“在......”
原本想說在睡覺,卻止住了,似乎想到了什麼,遲疑了幾秒孟梁景拉開玻璃門,回到臥室里,坐在床邊,手輕輕搭在背對他躺著的人肩上。
“夫人,孟安想見你。”
床上的人大概是睡了,一不,并未回應。
屏幕里,聽到爸爸的話,知道媽媽就在那邊,孟安語氣激起來,大聲喊著:“媽媽!”
“媽媽,我好想你啊。”
“媽媽,我最近好乖的,哪里都沒去,有好好吃飯好好學習,有乖乖聽爺爺和太爺爺的話......”
“媽媽,你為什麼不理我?”
一直聽不到媽媽的聲音,孟安語氣急躁起來,又帶了些哽咽,聲線也拔高了。
“媽媽!”
“你為什麼不理我!”
孟梁景微皺眉,剛要喝止,屏幕里語氣暴躁的年突然掉下淚來,哽咽不止。
“媽媽。”
“我再也不跑了,我以后都乖乖聽你的話,再也不跑了......你是我媽媽,你不能不理我.......”
“我錯了,媽媽。”
孟梁景能清晰地覺到,按在人肩上的手在輕,人的在抖。
可自始至終,
人都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很安靜。
心輕嘆,孟梁景收回了手,起往臺上走,語氣很淡地同孟安道:“媽媽睡著了,等醒了再讓媽媽打給你。”
玻璃門閉合。
“爸爸!你騙我!”
孟安語氣帶了些憤怒。
“孟安。”
孟梁景眉目染了些冷意,視線輕淡盯著屏幕里的孩子,小孩頓時安靜下來,委屈地耷拉著眉眼。
“爸爸。”
“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會。”
孟梁景狐眸深沉,語氣深沉肯定,“孟安,你要永遠記得,你是你媽媽唯一的孩子,是......最珍的寶貝,最不可能丟下的就是你。”
“可媽媽都不理我。”
“那是睡著了,等醒來了就會回到你邊,再也不走了。”
“真的嗎?”
“爸爸不會騙你。”
孟安紅了眼,哽咽著問:“那爸爸,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啊,我真的好想你和媽媽。”
“快了。”
孟梁景勾起笑,溫道:“不是說了,男子漢不許哭的嗎?”
“我沒有哭!”
孟安了眼,仰著小臉,“我是男子漢!”
孟梁景微笑著,手指輕輕勾勒著屏幕里小孩倔強的小臉,那對同他一模一樣的狐眸,難得溫的語氣。
“去休息吧。”
“爸爸媽媽很快會回去。”
臥室里,
床上側躺的人微睜眼,一只手在枕頭下,在匕首上的手在抖。
幾秒后,
用力攥。
......
哄著孟安掛了電話。
孟梁景回到臥室,卻再沒了心,面無表躺在人邊,盯著人如同靜止的單薄后背,卻是嘆息。
時間兜兜轉轉,
為什麼,
還是走到了這個地步。
他出手,按在人孱弱背脊上,慢慢描摹,作輕小心,開口時嗓音帶了些沙啞。
“蘇云眠。”
“他是我們的孩子,你我的骨......他還小。”
你至,
不能對他那麼殘忍。
人沒有回應,孟梁景鋒銳眉峰輕,像是難以忍一般,將人用力拽懷中,抱著。
他想,
還真是如魔咒一般。
......
“爸爸,媽媽在哪里?”
二十年前,十歲的孟梁景仰著小臉,瞪著面前比他高大很多、一言不發的父親,怒聲質問。
“二十天!”
“我已經二十天沒見到媽媽了!”
“在哪里!”
孟承墨眉眼郁,眼底是難抑的煩躁,耐心道:“出遠門了,很快就會回來。”
“撒謊!”
“媽媽不管去哪里都會接我電話,可這二十天,媽媽一直沒有接我電話,你撒謊,爸爸!”
孟承墨臉沉下來。
他剛要怒斥,管家突然跑了進來,面上激,“先生,找到了!”
孟承墨面上一喜。
也不管小孩吵嚷的聲,代一句看好小爺,就大步離開了......當天晚上,母親就回來了。
孟梁景高高興興去找媽媽,卻被攔在了門外,只聽到臥室發出劇烈的爭吵聲,甚至還有件碎裂的聲音。
他很害怕,用力砸門。
門開了,出來的是滿臉疲憊的父親,他想要進去看媽媽,卻被父親抱走了。
“媽媽想要自己待一會。”
第二年,
孟梁景十一歲,他的弟弟出生了。
名為孟佑。
醫院里,搖籃里躺著的嬰兒哇哇大哭,孟梁景好奇地出手去小孩的臉,的的,手指突然被小孩抱住,原本還在哭泣的嬰孩頓時咯咯笑起來,瞧得他很是歡喜。
小小的心臟被一團暖意包裹。
這是他的弟弟。
是除父母之外,他最親的兄弟,未來的歲月,他們將攜手共行,同世上大多數兄弟一樣親信任。
他喜歡這個弟弟。
他想,他會做好一個哥哥,以后也一定會好好保護弟弟,給他撐起一片天,做他的盾,讓爸爸媽媽放心的。
只是......
“爸爸,弟弟的眼睛為什麼和我不一樣啊?綠的,好漂亮。”
他歪著小腦袋,
好奇地問后的父親,卻是怔住,從未見過父親那樣冷漠恐怖的眼神,不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倒像是......仇人?
他不理解,
卻本能地擋在弟弟面前。
“爸爸?”
后來,弟弟被送出了老宅,爸爸說:弟弟生病了,媽媽也生病了,要分開治療。
媽媽生病的話就沒辦法了。
十一歲的孟梁景,接了這個說法,但還時常跑去孟佑在的住宅,勾著樂呵呵盯著他笑的嬰孩的手指,輕輕搖晃。
“弟弟要快快長大。”
“等你和媽媽的病都好了,我們一家人就能住在一起了。”
時如梭。
花園里,方凝心難得神不錯,躺在花園搖椅里曬太,十三歲的孟梁景趴在媽媽上,聽媽媽給他講故事,溫的聲音在耳邊環繞。
暖覆。
安詳和,暖的昏昏睡。
他突然想起,獨自在外的兩歲弟弟,前幾天去看弟弟,弟弟一直在哭,給他看了媽媽的照片才安靜下來。
他不解。
媽媽看起來好很多了。
弟弟也是。
為什麼他們不能一起生活呢?
弟弟也很想媽媽的。
“媽媽。”
他仰頭,看向媽媽過于白皙的麗面孔,握著的手輕輕晃了晃,“媽媽,我問了照顧弟弟的阿姨,他病已經好了,我們能讓弟弟回來嗎?他很想你的。”
方凝心面怔仲。
茫然開口,“你說,什麼?”
“弟弟啊。”
孟梁景笑起來。
“媽媽你太久沒見到弟弟了,是孟佑啊,他都兩歲了,哦對,他還有一雙很漂亮的綠眼睛呢。”
“砰!”
故事書兜頭砸下,年懵了,呆呆了被砸到的額頭,手上是鮮紅的。
很疼。
媽媽,打了他?
他還沒明白過發生什麼,剛剛還聲給他講故事的溫人突然面扭曲,歇斯底里尖起來。
“你說什麼!”
“綠眼睛,什麼綠眼睛,那是個怪!怪!”
“他不是我生的!”
“不是我生的!”
“我沒有這個孩子!沒有!沒有!怪怪!怪都走開,別靠近我!全都是怪!”
人歇斯底里的尖著,掃落了小桌上的茶水,不小心倒在滿地碎玻璃上。
鮮飛濺。
人眼神麻木灰暗,死氣彌漫。
“你們都是怪。”
“怪。”
后來發生的一切宛如刻刀刻,深切恐怖的噩夢糾纏了孟梁景日日夜夜。
那時的他還不能理解。
為什麼媽媽那樣討厭弟弟,為什麼媽媽會變那樣,為什麼溫的媽媽突然變得那麼恐怖。
可他不想讓媽媽難過。
那天夜里,
徹夜難眠的年,跑去了主臥想要和媽媽道歉,安媽媽......他以后再也不會在母親面前提起弟弟了。
路過書房,
聽到父親和醫生在談話。
他跑去了臥室。
床上沒有人,浴室里有水聲滴答,他跑過去,看到了此生最難忘的噩夢。
紅的水從浴缸里溢出。
人纖細蒼白的手臂搭在浴缸上,落的深紅蜿蜒至年腳邊,拽著年瘋狂尖的靈魂,墜了黑暗深淵。
年跪倒在浴缸邊。
雙手死死捂住人猙獰的手腕,滿臉是淚,膛劇烈起伏不上來氣,嗚嗚咽咽發出斷斷續續的語句。
“不要,不要。”
“我錯了我錯了,媽媽我錯了,不要,求你睜開眼看看我,不要不要......不要死!”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我錯了!”
“我說謊了,媽媽,我說謊了,那不是我弟弟,我沒有弟弟,他的眼睛不是綠的,不是綠的!”
“媽媽我說謊了!”
“我是個騙子!騙子!”
“那不是我弟弟,是個怪,是個怪!”
“是我騙了你,你不要死,求你了,那都是騙你的,我再也不說謊了,再也不說謊了......”
年歇斯底里的尖喚來了人。
一夜混。
后來,
母親回來了。
那份刻骨髓的深紅恐懼,卻再掙不開,幾乎捆縛了年的一生。
......
臥房里。
孟梁景死死抱著懷里的人,汲取著懷中人綿的暖意,許久劇烈的呼吸心跳才漸漸平息。
在蘇云眠邊,
他總能得到足以靈魂的平靜。
可現在,
他快要弄丟了。
“蘇云眠,你不能離開我。”
無論如何都不能。
為此,他可以做出任何事,在所不惜!
......
“參加宴會?今晚?”
一醒來,蘇云眠就聽到這個消息,也大概猜到了什麼,“科西奧也會去?”
孟梁景沒否認也沒承認,“禮服準備好了,今晚我們一起去。”
看來,
今晚就是了斷了。
可又不解——
如果說科西奧也會來這場宴會,那還需要什麼餌,這個計劃中的活靶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想不通。
“如果我說不想去呢?”
蘇云眠問。
孟梁景笑,“夫人,這邊的宴會很好玩的。”
宴會能有什麼區別。
但也知道,這話意思就是,沒有拒絕的權利,不管想不想都必須要去。
不過,
拒絕也只是說說。
去肯定是要去的,無論如何,科西奧都必須要解決,這個人太危險了,指不定還會做出些什麼。
這一天,
他們沒有出門。
在酒店里看書聽音樂,安靜待了一天,直到黃昏,蘇云眠才換上送來的禮。
禮是特意設計的長袖。
星空藍的綢緞,長及踝,雕刻一串星辰的純金腰帶盤旋在腰際,金流蘇吊墜綴滿,一步一搖,明亮照人,是經典的古羅馬風格,高貴典雅又華。
孟梁景同樣一星空藍西服,低頭在手腕上綁好卡著匕首的皮帶,又放下長袖蓋著,卻是突然笑了。
“要是那件禮服還在就好了。”
語氣憾。
意外的,蘇云眠聽懂了男人未盡之言......那件禮服,親手制作又親手砍碎的禮服。
這時候,
何必還提起。
抿手,往門外走。
......
宴會的場地在羅馬郊外。
不知為何,蘇云眠覺得車開的很慢,好像過了很久,車在停在郊外一座尖底哥特風城堡前。
已經到了不人。
孟梁景先下了車,出手示意蘇云眠搭上,見人避開,自己手握住了的手,十指握糾纏。
“夫人,要一直在我邊。”
男人微笑說著。
兩人穿過人流往殿進,蘇云眠回頭看了眼靠在車邊面冷漠的郎年,有些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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