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

夏葵掛了電話第一時間就跟白瑜請了假, 疾步奔到電梯口的時候，傘都忘了拿。

還是白瑜把傘送到手裏，又幫刷了蔚藍的專屬電梯, “別著急, 公司暫時沒有片子, 你先把家裏的事理好，回頭我替你跟藍總說。”

一進電梯就給左聿桉打電話, 接通的時候, 靠在梯壁上，子有點，心髒“咚咚咚”地跳。

心浮氣躁地聽著嘟聲響了七八聲，左聿桉終于接電話了。

“怎麽了，葵葵？”他那端的聲音很安靜，帶著一點空曠的回音, 像是在會議室裏。

夏葵有片刻的鼻酸, 直接開口，“我要回家一趟, 我爸那邊又出問題了。”

電話裏有椅子的聲音，聽見左聿桉吩咐那邊會議暫停, 然後是走路時紊的呼吸聲，“你在哪？我現在去接你。”

一記鼻子, “讓司機陪我回去就行，你忙自己的事。”

“寶貝, 你有困難我是一定要陪在你邊的。”他毫不猶豫地打斷。

“可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家的那些爛事兒。”這句話是喊出來的。

夏葵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心裏某鈍痛無比，就是因為他太好了, 才顯得的出格外醜陋。

電話裏凝滯了一會，左聿桉的聲音有點啞，“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嗎？”

“嗯。”態度很確鑿，能把夏俊傑送進監獄一次，就有辦法解決他第二次。

良久，他的聲音輕微煩躁，“我陪你去，不上樓，只在樓下等，可以嗎？”

明明是忙得不可開的人，非要執拗地拋下所有事跟著，那瞬間，有力量漸漸回流，扶著電梯站起來，“你好好工作，我下周陪你去看爺爺，好不好？”

左聿桉那麽聰明一人，當然聽得懂的言外之意。他之前提過好多次帶見家人，夏葵都以往時間尚短拒絕了，這次態度總算是松了。

“好吧。”這次他沒再堅持，但是又反反複複叮囑了好幾句。

電梯沒有任何停頓地到了一樓，夏葵撐著傘在門口等了不到五分鐘，賓利車就穩穩地停在前。雲展離這裏很近，又不是高峰的時間，司機來得很快。

收傘上車。

豆大的雨點砸下來，擋風玻璃上的雨刷擺很快，一陣滾雷拉回了夏葵的神游，看向水霧朦朧的窗外，對司機說，“林哥，慢點開，安全第一。”

“好的，夏小姐。”林哥看了一眼時速表，腳下緩緩收了收油門。

他從左聿桉上小學起，就是他的專屬司機，對左聿桉的稱呼也從“桉爺”改到“左總”，算得上是心腹般的人，當然也知道夏葵在左聿桉心裏的地位。

車子繞過整個下雨的城市上了高速，接近兩個小時的車程，林哥一點也沒耽擱，到小區樓下的時候，剛剛過了午後。

他頂著雨下車，從車前繞過去，給夏葵撐傘。

夏葵卻在樓道口讓他止步，把黏在邊的頭發攏到耳後，說：“林哥，你別上去了，我一會兒可能會報警，到時候麻煩你給警察帶一下路。”

私心裏不想讓跟左聿桉相關的任何人看見夏俊傑發瘋的樣子。

林哥猶豫再三，還是同意了，他住要走的，“夏小姐，左總讓我一切聽你的安排，什麽都沒有你的安全重要。”

外面大雨傾盆，樓道裏涼涼，夏葵沒回頭，深吸一口氣，以一種迎接風雨的姿態上了樓。

這個月的第一天，夏俊傑不僅找工作失敗了，還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回家後毫無防備地掀了桌，這次沒對任何人手，但是把家裏能砸的東西全都給砸了。

這會兒正在一片狼藉中坐著，額頭冒汗，大口大口地著氣。

鄭雲秀一如既往地嚶嚶哭泣，夏、二叔、二嬸、夏右丞誰也不敢勸，但也不敢走，因為夏俊傑還沒罵爽。

夏葵一敲開門，就看見這樣一幅場面，所有人都像找到主心骨一樣地看向。

夏俊傑把腦袋從雙膝中擡起來，從早上等到中午，終于把這個逆等回來了。

夏右丞悄悄地平移過去，在耳邊三言兩語把事說了個大概，夏葵點了點頭。

夏俊傑從進門的那一刻，眼神就一直惡狠狠地盯著，像要在上出幾個窟窿出來。

“這不是我的好兒回來了嗎？”

夏葵早就過了還會被NPD用語言傷害的階段，清醒地明白，夏俊傑的老病犯了，而這個因為基因缺陷造的疾病，本就不可能自愈，之前的一切都是僞裝。

角扯出一抹輕嘲，“所以你非得讓我回來幹什麽呢？”

劈頭蓋臉的謾罵兜頭而下，重點是討伐的冷酷、無和不孝。

夏葵抱臂看他，眼底注上冰霜，“夏俊傑你可是比年輕的時候差多了，那陣兒你不僅敢手，辱別人的詞彙量也比現在多……”

“咣當”一聲，煙灰缸碎在腳下，陶瓷碎片四濺，的腳踝也被波及，有細小的傷口冒著。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夏捂著口，全靠二嬸攙著。

“老大，你想把我氣死嗎，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

夏葵對他的發瘋置若罔聞，視線掃過去，“你們有人報警嗎？”

說完就解鎖手機，按下“1 1 0”三個數字。

電話還沒撥出去，夏就撲過來攔住，老淚縱橫，“葵葵，他是爸爸呀，不能再把他送進監獄了。”

夏俊英也覺得煩，但是一想到他哥被人歧視，這會兒又開始幫他說話，“你爸爸被應聘的經理辱了，當著很多人的面把他趕出來。”

別報警了，他也沒手打人，警察來了也沒用……”劉慧安是最倒黴的一個，一個外姓人，大哥還罵起來。

夏佑丞最近跟朋友好事將近，也不想把事鬧到警察局的程度，也跟著一起勸，“是啊，姐，大伯小時候對你還是很好的。”

鄭雲秀是最怒其不爭的一個，此刻什麽也說不出來，只淚眼蒙眬地看著。

真的太諷刺了。

夏葵在京市的時候，所有人都火急火燎地催回來理。等一進門吸引夏俊傑全部的火力的時候，他們又突然聖母心發作，忽然采取了用化的懷政策。

夏俊傑的咒罵毫無邏輯，但是依稀能聽出來囫圇。他罵老天對他不公平，罵所有人在他出獄後戴著有眼鏡看他，罵夏偏心二叔，罵二嬸天天惦記他的家産，罵夏右丞對他毫無尊重……

當然，最壞的還是夏葵，是把他害到今天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

聽了一個多小時，夏葵終于聽煩了，直接和夏俊傑對視，“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變今天這個樣子都是你害的，我要你補償我。”

夏俊傑雙目赤紅，雙手在側攥拳頭，指節泛白。

面的工作、順遂的人生，全都是被毀的。

夏葵回瞪他，半點都不怵，“把你關起來的是監獄，你怎麽不找警察補償你，你怎麽不找法補償你，是個男人就別只在家裏逞能。”

他惡狠狠地咬牙，“你不是找了一個很厲害的男朋友嗎？我想讓你這個小畜生養我一輩子。”

“我是小畜生，你是什麽？”夏葵眸凜了凜，滿臉鄙夷。

他手挲一塊煙缸碎片，指尖微微出，眼裏帶著喋的快。

“我可真是養了一個畜生啊。”

夏俊傑開始狂笑，“你總是說我在Pua你們，想吸你們的，說你不想當我的包，但是你現在還不是做了別人的包？”

夏葵虛瞇了下眼，“什麽意思？”

他目如刀，像要把一點點拆骨筋，“還記得你把我送進警察局的那個晚上嗎？那天你用賣給我下了個套，你還不知道你的是賣給誰的吧？就是你現在的男朋友呀。”

他表猙獰，“你說你自己可笑嗎？”

那一刻雙耳轟鳴，頭暈目眩，心髒像被人重重掐住了一般。

夏葵用殘存的力氣拿出手機，選擇報警，既然和的手段已經無果，不介意再次選擇強制手段。

但這次夏俊傑好像一點都不怕，繼續坐在原地咒罵，罵就是一個畜生，一個天天要害死自己父親的畜生。

警笛聲響起，警察和醫生一起把扭送走了，所有人都舒了口氣。

臨出門前，夏葵眼底沒有一波瀾地問鄭雲秀：“媽，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了，你願意離開他，跟我走嗎？”

五分鐘後，形單影只地出來了。

重新回到車，夏葵像死過了一次。車裏開了空調，上是徹刮骨的冷。

回憶織了麻麻的網，將人裹得不過氣。

撐著腮看窗外，去回想夏俊傑剛才說的每一個字。

從跟左聿桉認識開始回想，想在一起之前的每一次見面，想他一直以來對的好。最後想到頭都痛了，“包”兩個字還是在腦海裏盤旋，久久不散。

林哥在前面安靜地開車，時不時過後視鏡觀察夏葵，因為的臉實在是太難看了。

讓警察和神病院同時把自己的父親帶走，確實是很難抉擇的事。

“林哥，你知道左聿桉是什麽型嗎？”夏葵打破沉寂，突然對著空氣說話。

遇到一個彎道，他松了松油門，腳底帶上點剎車，林哥嗓口不知怎的就幹了。

“不好意思，夏小姐，左總的型是。”

“哦。”

左聿桉到底是什麽型，才會是呢？

沒有再追問下去，窗外布滿雨痕，單薄的影子被霧化得模糊不清。

夏葵不信，夏俊傑說過的話，一個字都不信，要自己去問左聿桉。

林哥有左聿桉今天的行程表，把夏葵送到林松路的一家西餐廳。

“夏小姐，左總晚上約了客戶，需要我陪你進去嗎？”

“不用了，謝謝。”

那時候的緒已經平複得差不多了，在餐廳門口看見了左聿桉那輛惹眼的跑車。

他平時工作的場合一般都開低調的車款，只有私人聚會的時候才會開跑車。

要進餐廳的時候，一滴雨“啪”一聲打在的眼皮上，胳膊和小都迎來的涼意。

然後，就在原地看見了左聿桉。

他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眉骨冷峻，一雙桃花眼冷淡微挑，對面的蔚藍還穿著跟同款的服，兩人不知道聊到了什麽，他突然笑了笑。

雨天氣裏，一對璧人相對而坐，帶著說不出的曖昧繾綣。

那一瞬夏葵永生難忘。

雨聲清晰地打在耳邊，了幹燥的，按下一個置頂的號碼。

“喂？”他的聲音還是那麽溫。

夏葵不敢看向兩人的方向，轉頭看雨中的街景，腦子裏走馬觀花地掠過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天喝得有點醉，兩人不著邊際地從宇宙扯到了蝴蝶效應。當時只顧著和他槍舌劍，現在才想起來，左聿桉問的第一問題就是：你是什麽型？

那個問題好像很有含義，只是當時不懂。

“你在忙嗎？”夏葵的聲音很輕，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聽筒裏有雨聲，有蔚藍跟服務生點酒的聲音，就是沒有左聿桉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頓了幾秒，反問，“家裏的事理好了嗎？”

“嗯。”

聽出緒不好，他低哄：“你先回家休息，我跟客戶聊完就回去陪你，好不好。”

吸一下鼻子，又朝他的方向看一眼，眼眶很酸，“可以現在回家嗎？我很想你。”

左聿桉以為在撒，聲音裏還帶著笑意，“這麽想我呀？”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就這麽沉默了七八秒，夏葵突然揚一分調子，“左聿桉，《換人生》電影發布會之前，你見過我嗎？”

求求了，如果真心一定會蒙塵，會落空，會被辜負，請別用這種方式對。

世間的差錯從未停歇，只想要毫無保留的那種。

電話裏短暫安靜了三秒，他用一貫磁的嗓音回：“沒有。”

騙子。

在這段親關系裏，用百分之百的真誠，換來的卻是一個欺騙的開始，一直以來，他是怎麽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打量的呢？

那一刻覺得無比的心累。

好像得到了答案，又好像失去了一切。

林哥以為進去找左聿桉，就開車走了。

一個小時，撐傘坐在餐廳外的藤椅上，聽陣陣車鳴，看行人在雨中奔跑，看了好久。

後來，左聿桉給打了二十幾個電話，從他離開餐廳到現在，他還在打。

夏葵一個都沒接。

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了一陣，風大，雨急，渾都淋了。

不知道逛了多久，手機又陸陸續續進來很多人的電話。

王歆玥的、鄭明的、林哥的、小高阿姨的、曉冰的，甚至還有楊堃的。

一直試圖說服自己，夏俊傑是在Pua自己，他的每一句每一個字都不能信。

可怕的是，賣那晚的記憶開始自己從腦子裏往外冒。

昏黃的路燈下，黑車裏的那個年和左聿桉重合在一起……

……

出租車停在京韻別墅門口的時候，小高阿姨正焦急地四張。

見渾都了，臉慘白，發紫，也不敢深問，只拿了件披肩把裹住。

夏葵進了別墅，也不去洗澡，就直地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明得快要暈倒。

小高阿姨忙給左聿桉打了電話。

幾分鐘後，戶外停車坪傳來車子急剎的聲音，左聿桉傘都沒打，直接狂奔進來。

玄關的燈亮著，一個行李箱放在那裏，他黑眸炯然一沉。

房間裏開了暖氣，夏葵還是冷，渾上下不停地發抖。

左聿桉走了過來，單屈膝跪地，握住涼的手。

“葵葵，怎麽了？”

原本有很多想問的，可看到他的時候，就都不想知道了。

緩緩出自己的手，“左聿桉，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