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詳幽然盤踞在周二爺的心神里。

他莫名地呵斥起沖上去的家丁：“退下，勿要失禮！”

周家的人更詫異地看向他。因為周家做事，從來不在乎對其他人失不失禮。

周二爺示意站他邊的孿生弟弟周三爺過來，幫他繼續扛住棺材。

“你們且等一會兒吧。”

他與等在后面的族人們吩咐一句后，理了理衫整了整頭上戴的披麻，欣然邁步走向霧中的影。

“二、二爺，別過去……”背后傳來擔憂的溫呼喚。

周二爺知道那是誰，但他沒敢回頭。在人前，他與從來不敢多打照面，哪怕一個眼神的流一句普通的招呼。

周家的男人太賊，周家的人太。

所以真全是錯，假意方要活。

白霧大得開始有些詭異，不人開始咳嗽和哈氣。

冷，突然像寒冬臘月的北風一樣襲來。

“二爺勿多事，可別誤了落土的好時辰。”護棺的老道士不耐煩地嘀咕。

勢利如他自然是看不起這個文弱俊逸的周二爺。人雖長得有模有樣，但架不住沒權也沒錢的弱勢，連個幾塊銀元的打賞也需得問過大爺，才能討來賞給他們。

周二爺皺起眉頭緩緩前行。他背后的周家人屏息靜待，眼里或多或顯著輕蔑。

他踱過濃霧，慢慢靠近石雕般的紅子。

子背對著他，擺長得厲害，大半堆積在地上，沒能讓周二爺看到腳下踩的什。

“姑娘可否行個方便。周家太爺今日吉辰落土，耽誤不得，請讓個道吧？”周二爺躬打揖，說得客氣禮也行得到位。

子卻是一未，也一聲不吭。

周二爺重復，子照舊裝聾作啞。

背后的周家人大多看不過眼了，周大爺首先就開了腔。

“二弟，又不是在招花樓里哄姑娘，跟一個攔路訛錢的強盜擺什麼客氣？！耽擱了太爺爺的吉辰，誰來給父親待啊？！石虎鐵旺，給我上去踹開那個不識趣的小娘們。”

未等周二爺回應，石虎鐵旺兩個壯漢已沖了過來，手就抓向那紅子的腰際。

周二爺無法阻止，也來不及阻止。

那子終于被迫轉過，提著的燈籠從手里跌落，幾簇慘綠的火苗鉆出燈籠的罩紙外，映亮了子的面容。

“啊！鬼啊鬼啊！鬼啊！”石虎鐵旺瘋狂的慘，像炸彈乍響在場中所有人的耳畔。

兩位強壯的家丁并沒有手腳并用地逃回來，而在原地發狂尖，互相對掐脖子，直至雙雙倒在不見彈的周二爺的腳邊。

一強烈的惡臭在空氣里彌漫，源自兩位糊了的壯漢。

霧突然就散盡，所有人在不知所措中突兀地看清了紅子的臉……嚴格來說那并不是一張普通子的臉，是——

“卡！”

林導的停聲突然從擴音里傳來。

所有人長吁一口氣，躺倒地上兩位演員迅速彈跳起來，大聲嚷嚷：“喂喂，地上的干冰是不是撒太多了，快凍掉一層皮了！”

道組的人跑過來看了看地面，著頭很奇怪：“我們用是煙彈啊，沒用干冰！”

“怎麼可能，你們自己來！”

“靠，真見鬼了……”

我也終于松下了繃的神經，想挨到場中間跟白越說上話，卻見林導眼疾手快地拉過他和演周大爺的演員到旁邊說戲去了。

我無奈，轉頭再在一堆到找空地休息的群演里找神出鬼沒的活尸獵人，卻是怎麼也找不著。

尼瑪，那家伙到底想怎麼樣？！我有些心驚跳。

“九傾，九傾，你在哪里？”只能聯上腦“呼”。

“在你后面。”南城九傾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我轉到瞧，卻沒見著半貓。

“往上看，這里！”

頭頂飄落幾瓣如絮的槐花。

嘖，這家伙揣著爪子趴在一開滿花的槐樹枝上面，半瞇貓眼居高臨下看得很是愜意。

我有點小生氣：“讓你去保護白越，干嘛還跟我后面？”

“他又不是本座的媳婦兒，為何要老看著啊！”他理直氣壯地表示，“再說，那個活尸獵人走了！”

走了？怎麼可能？！戲還沒拍完呢！

“上來，自己看。”南城九傾挪了挪貓，拿貓爪拍拍樹枝。

我黑線：“本姑娘又不是貓！”

他趴得說也有三米高，再說又不是山里出來的娃都會爬樹，我連老家后院的鳥窩都沒掏到過。

南城九傾不耐煩地咂。

眼前一暈，下一秒我就發現自己已經抱著一壯的樹枝在半空中搖搖晃晃。

而一只胖乎乎的貓爪飛快地塞進我的里，及時地制止了驚天駭地的尖。

“你瘋了，這麼多人就不怕被看見？！”

我緩了好會兒才神，才氣急敗壞地質問邊這只膽大妄為的渾蛋鬼貓。

“瞧！”南城九傾沒睬我的驚魂未定，只是用貓爪掰著我的臉往一個方向擰去。

這個高度，幾乎能把封門村大半的景致映眼瞼。

一個人影正鬼祟地劈過拍攝場地的護欄，在長至及膝的荒草和灌木叢的掩護下往村后奔去，連上的短褂戲裝都還沒有下來。

“他干嘛突然要逃跑？”

我有些難以理解這跟勝利大逃亡似的奔走架勢。如果要捉白越的話，不是在片場里當群演更容易得手嗎？

何況他還沒有捉到白越呢，這會兒跑什麼跑？！

突然有種“子都下，你居然給我看這個”的憋屈，枉費本姑娘跟南城九傾扯了半天蛋才說服他屈尊去保護白越的呢！

“活尸獵人不怕活尸，但是怕鬼。”南城九傾瞇起眼，淡淡地回答。

“怕鬼？”我更莫名，“你不是吃過巧克力了嘛，難道還是被他聞出鬼息來了？”

“他看到的，不是我。”

我突然明白過來：“場里有鬼？！”

南城九傾冷哼一聲，沒正面回答：“不是早告訴你了嗎，這封門村天地玄百鬼通行麼。”

“可就是這大白天！”我有些凌了，瞪大眼拼命往樹下的人群里掃來掃去，可怎麼也看不出他們中間有鬼的樣子啊？

大家都是好好的人模人樣，有說有笑在休息，更多是認真干活的。兩個化妝師正圍著白越給他補妝，道師傅們正在按要求重新布煙霧。打燈的技師在拉燈的電線，攝影師在倒片子，場務們給分水瓶。而丁黛仙和筱恬正虛假意地在一起咧開笑著玩自拍。

我都能猜到明天的娛樂八卦上肯定有一則是稱贊們“劇組姐妹花”什麼的。

真的，沒有人像是鬼。

“到底是誰告訴你鬼必須是晚上才出來的！”南城九傾用一種“鄙視全人類”眼神瞥了我一下，“為夫在大白天不是見你好幾次了嗎？”

“我以為你是特殊的……”我有氣無力地辯駁了一下，然后搖他，“到底哪個是鬼，你老就不能直接指給我看嗎？”

“不能，為夫也看不出。”南城九傾直白地表示。

我被驚嚇到了：“你一個大鬼，竟然看不出人群里的其他鬼？這太弱渣了吧？”

聽我這麼沒心沒肺地埋汰他，南城九傾這張老臉頓時惱了，他氣憤地用貓爪子拍我的臉頰：“本座附在這只冥上就等于把鬼靈收起了大半。不可能像使用本那樣自在和靈敏。再說這地方本就是吸寶地，鬼氣長年累月地比其他旺盛，就像把一只貓藏在一堆貓里面，你就能輕易認出來嗎？而且這只鬼也在玩附，將鬼氣收得很弱，他要的就是不讓別人發覺出來的。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出，他還出來混什麼混！”

靠，說了這一堆還是表明以貓咪的狀態，您大爺就是認不出那只玩附的鬼東西嘛？！

當然我沒傻到再去惹他暴怒，只能很小媳婦地拍拍他的貓腦袋以示安。

“那怎麼辦？白越他們會有危險嗎？”

“你心里就惦記著白家那小子！”誰知，這只心眼比針眼還小的鬼大爺還真是梗上了，一開口又嗆我個無言以對。

寶寶心好累！

一魂一貓就這樣尷尬地沉默下來，傻鳥一樣停在樹枝上看下面的人群又開始忙活，第四組鏡頭要開拍了。

“鬼”演員重新站到原位，腳底下竟是一只做工致的小棺材。

白越的站位比剛才稍微斜了一點。我看得明白，那是要給攝像機留出位置，這幾個鏡頭要著演員邊上拍的。

“好，各部門注意了，開拍！”林導一聲語落。

打板聲再次落下。

濃霧漸漸散盡，周二爺看到一張臉從子垂落的長發里出來。

“啊！你是——”他嘶啞地吼，突然“卟嗵”一聲跪倒在子的面前。

后的所有人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覷地遲疑著。

但是幾位膽小的眷已害怕得失了魂，們先后驚地抱住邊的人，不管他們是男還是。

三姨太太作勢偎在周大爺的懷里，卻沒有誰敢對他們多加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