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不大, 一張會議桌占據主要空間, 將四人在一方狹小的空隙裏。
紀星看看秦立手裏的幾顆糖, 只拿了其中一顆,說:“謝謝。”
秦立說:“都拿去唄。”
紀星勉強一笑:“不用。嘗一顆就夠了。”
“都坐吧。”韓廷淡淡開口,拉了把椅子坐下, 又看了眼紀星。
紀星無聲地跟著坐到他旁邊, 邵一辰和秦立坐去對面。
秦立對三人間的氣氛毫無察覺,笑著說:“韓總,東揚跟啓慧的合作本就是有點兒緣分的。”
韓廷:“怎麽說?”
秦立道:“你們瀚星的紀副總跟我們AI分部的邵副部長都是常州人,還是校友, 本科加研究生同班了七年,這不是就是緣分?”
韓廷微笑,說:“是嗎?我不知道有這事兒。”扭頭看一眼紀星。
紀星著額邊的碎發,小聲:“嗯。是認識很久了。”
秦立好奇:“你們不會在高中就是同學吧?”
紀星澄清:“同校, 不同班。那時候不認識,上大學才……認識。”
邵一辰看了一眼, 沒說話。
紀星也不經意看向他, 可餘察覺韓廷在看自己,又立即把目收回來,卻也不好跟他對視, 眼神擺來擺去無可放,幹脆盯著桌面。
心生無可,正苦惱這話題如何轉移呢,門再次被推開。啓慧老板蘇雲德, AI部潘部長葛副部長;外加江淮、陳寧等人都進來了。
韓廷收了神,起與蘇雲德等人握手;紀星也立刻跟著起,總算松了口氣。
衆人簡短寒暄,就座。
人一到齊,話題回歸工作。
蘇雲德是韓廷父親的戰友,私下裏韓廷得他一聲叔,韓廷出于禮貌,自然將發言權給他。
“我剛跟韓總聊天,發現雙方的合作還可以再深一些。韓總接手東揚醫療後一直在網羅AI人才,還有想法培育建立AI人才庫。的確啊,我們國的專業人才數量相比發達國家,是之又。”他看向潘部長,代,“人才庫這事兒,不論前期投資有多大,啓慧一定要參與。人才是本。在這一點上,需要跟東揚加深合作,甚至是共同協作。”
潘部長點頭:“是。”
雙方都對“人才庫”這個想法吃驚卻又不太意外。
紀星扭頭看了眼韓廷,他的這個考慮恐怕已超越企業自的範疇。
接下來的討論圍繞著如何構建人才庫而進行,商討怎樣的模式和制度能夠盡可能地降低通本,提高效率。中途,雙方提了一DOCTOR CLOUD機人醫生下一階段的數據庫開發。又有人提及同科和廣廈的合作——如今,廣廈也在複制東揚醫療的改革方案,通過高薪聘用大量吸引專業人才。同科為廣廈提供了相當的資本。
韓廷說:“做好自己的事。至于其他家的問題,等到合適的時機,再想辦法解決。”
短會不到半小時開完,衆人這次來深圳,各自都有忙碌行程,也就沒約飯,當場散會。蘇雲德跟韓廷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邵一辰隔著桌子看向紀星,還在匆匆記筆記。
韓廷回見了,垂眸看紀星,喚:“紀星。”
“誒?”擡頭,眼珠黑溜溜著他。
“你過來一下。”韓廷說完,出去了。
“哦。”紀星立馬收好筆和本子,尾隨著他小跑出去。
邵一辰看著離開的背影,收回目。
紀星跟著韓廷到了走廊盡頭,仍有些小心翼翼,問:“韓總,你找我有事啊?”
韓廷公事公辦的語氣,問:“跟啓慧AI部的合作一直由你負責,工作過程中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
原來是問工作。紀星一五一十地回答:“都好的呀,他們那邊的人都很和善,也很專業,流起來很順暢。”
韓廷說:“我看也是,都是辦實事兒的人。再說那邵副部長是你同學,相起來應該更容易。”
紀星一愣,趕忙說:“跟我對接的是秦副部長,不是他。他不管這個。”
“哦。這樣。”韓廷了解了,不聲地轉移了話題,“3D打印那塊你原本就管得很好,也擅長,我不心。我看了上半年的報告,心管跟骨骼兩套系都建立起來了。進度維持得很不錯。”
紀星聽出誇獎的意味,抿笑了下。
他說:“至于DOCTOR CLOUD機人醫生這邊,投多,回報慢,你耐心點兒。選擇了幹這個,一時半會兒是見不到短期效益的,所以格外考驗人的耐力跟氣。你要穩住了。”
紀星聽到這話,莫名覺得肩頭責任更重,用力點頭:“我不會松懈的。韓總你就放心吧。”
韓廷淡淡一笑,說:“好樣兒的。”
紀星心突了突,赧然地跟著笑笑。
韓廷又適時地問:“廣廈那邊你有關注嗎?”
“有啊。一直在關注。”紀星說,“廣廈的Dr.小白之前主要是在研發比較基礎簡單的疾病診斷,覺比較急于推出可見的果面世,畫概念的痕跡比較明顯,基礎打得不牢。可現在他們好像注意到了這個問題,開始構建基礎數據庫了,這半年進展快。但跟東揚比的話,基還是太淺。如果DOCTOR CLOUD是10歲小孩兒,Dr.小白就是個還在爬的嬰兒。不過……”揪了揪眉。
韓廷看著:“不過什麽?”
“東揚的DOCTOR CLOUD做了幾十年才有今年的果。部分原因是前幾十年制于人才、實力、技、環境限制。但現在國、全世界環境都變了。人才湧出,市場傾斜,政策改變,這一行高速發展。曾經二十年走過的路,現在可能十年、五年就能走完。放在AI發展幾十年的長跑路上,這差距在未來可能沒那麽難趕超。”紀星遲疑半刻,輕聲說,“我覺得,如果東揚想要遏制什麽競爭對手,得在起跑線上……”
言又止,韓廷卻聽得明明白白,他極淡地一笑,問:“你這是在替我心?”
紀星一愣:“我……是在替瀚星心。”
韓廷又笑了一下,似乎心不錯,調侃:“你倒是可以給我當參謀了。”
“……”紀星說,“我就隨便說說……”
“別擔心。”韓廷說,“我自有計劃。”
沒擔心啊……這話說得跟有什麽曖昧似的。
點頭:“嗯,也是。你從來都把什麽事計劃得很好。”
韓廷只是看著,一時沒接話。
紀星也有些局促,目看看四周。見唐宋從遠走過來了。
又擡頭:“韓總這兩天應該很忙吧?”
“嗯。”韓廷說,“你也多留心學點兒東西。”
“知道。”說,“那我先走啦。”
“去吧。”
紀星跟唐宋打了個招呼。
走出一段距離了,回頭看一眼,走廊盡頭已空無人影。
第二天,大會正式召開。
韓廷的演講容是國企業家如何在AI風中抓住先機,紀星坐在臺下,手裏著支錄音筆,認真又從容地聽著。
著講臺上氣宇軒昂的男人,某一刻忽然想到去年給他提問時,他特地問了句是誰,而朗聲回答:“紀星。星辰科技的紀星。”
那時的場景仿佛還在昨日,而今天的已不需要他介紹,四周已有不與會者是工作中的識。
無意回頭了一眼,意外看見了斜後方的曾荻。
曾荻也看見了,沖淡淡一笑。
虛浮地笑笑,收回目,將心裏那不痛快用力咽了下去。
之後,紀星忙于聽演講,參加討論會,再沒見過韓廷。他比更忙。
直到大會結束後,主辦方辦了個盛大的午宴。
宴會廳裏杯酒影,人頭攢。
紀星換了長,下來得有點兒遲。沒找到自己公司的人,挑了盤致的食坐去落地窗邊,打算獨自欣賞窗外海景。
坐下沒一會兒,秦立端著碟子過來,問:“我能坐這兒嗎?”
“坐吧。”
秦立坐下,看了眼紀星的盤子,說:“你吃得多的。”
紀星爽朗笑道:“看著都很好吃啊,就沒忍住。”
兩人聊了會兒吃食,又聊到這兩日所見所聞,所學所得,都深。
紀星談到幾位企業家演講者,他們關注的容早已超出企業本,聚焦社會責任,不說:“人還是要多出來見見世面。以前覺得工作只是掙錢,最多實現個人價值。見到更好的人,才知道真正的大格局是什麽。”
秦立:“人走得更高,自然就看得更遠。我們還在往上爬,所幸也是個視野不斷開闊的過程。”
“嗯。”紀星贊同,笑說,“只是覺得這樣的人很有魅力,慨一下。”
秦立想了想,小心地誇道:“你也很有魅力的。”
紀星噗嗤笑:“謝謝啊。”
“真的。追求你的人應該很多。”
真不多。
一直是邵一辰的友,校園裏就沒人追。進星辰後是老板,沒人敢追。到了瀚海,下屬不會追,同級和上級都知道韓廷和的關系,更不追。
秦立說完,又試探:“還是你有男朋友?”
這下,紀星終于察覺,有必要在他沒陷進來的試探階段把事說清楚了。
笑笑,說:“有很喜歡的人。”
秦立愣了一下,點頭:“哦。哦。”他好一會兒沒說話,但很快調整好了又祝福道:“希你能早點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
紀星心裏湧起:“謝謝。”
心尖有,餘卻瞥見一道悉的影——韓廷坐在離不遠的餐桌上,對面坐著曾荻,一襲抹紅,口雪白。
紀星太疼了一下,頓覺剛才和秦立說話時的自己像個白癡。克制地收回目,往裏塞了勺玉米,深吸一口氣,但整個人都不好了。
裝淡定從容也要看人,對曾荻的厭惡無以複加。
放下勺子,扶了下額頭。
秦立問:“怎麽了?”
“沒事兒。”紀星起,“我去拿點兒水果。”扭頭走開,徹底將那兩人甩在視線外。
韓廷看了眼面前坐下的人,說:“這位置有人。”
“我就講幾句話,人來了我就走。”曾荻紅彎起,瞟了眼不遠的紀星,說,“前友都有新了,我們韓總不能輸吧,我幫你撐撐場子也好。”
韓廷淡笑:“這場子你怕是撐不起。”
曾荻面容微僵,他這話已是相當不客氣。
不夠格兒,可紀星又哪裏配得上做他友被他帶著大大方方見朋友搞得圈高層人盡皆知呢。當初咽不下,去紀星面前說了通真的假的。後來韓廷拿廣廈的控換星辰,又喜又恨。以為伎倆失敗,紀星會為了星辰留下。結果還是分手,如了意。可韓廷別說沒重新找,竟也沒再換個新的人。便知道,這回是真的了。
心有千般恨,多餘的話亦不必再說。
曾荻恢複笑:“我過來就想說聲謝你。斷開那會兒,明面上的票就送了我;後來,暗裏的控也出來,給了同科。如今廣廈發展得很好,多謝韓總了。”
韓廷微笑:“不客氣。”
“……”曾荻咬牙,被他這雲淡風輕的態度刺激了,諷刺道,“我倒好奇,看著廣廈一點點壯大,韓總會不會後悔?”
韓廷禮貌有加,滴水不:“我的事兒就不勞您費心了。”
曾荻無話可說。原想刺激他從他裏探點兒口風,看看他對廣廈的態度。畢竟他這人做事狠辣,不留後患,恐怕早在放出廣廈的那一日就將其視為眼中釘。可探不出來。
說:“那祝東揚一帆風順。”
韓廷:“彼此彼此。”
曾荻一走,韓廷微冷了眼,看向紀星的方向,又掃了眼留守在桌邊的秦立。
這只許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戲碼還玩上癮了?
他抓起餐巾輕扔在桌上,起朝走過去。
紀星揪著眉鼓著臉頰往盤子裏夾西瓜,心裏正無聲咒罵。有人靠近,表瞬間恢複平靜,見是韓廷,愣一愣,淡定地繼續夾西瓜。
韓廷走到邊并排站立,拿了個盤子,也不說話,跟著夾西瓜。
紀星皺眉,把夾子放下,不料夾子上的西瓜不小心甩出去,甩在他襯衫袖口上,頓時染紅一塊。
韓廷垂眸看了袖子一眼,又擡眸看。
紀星:“……”
不是故意的,但造這種局面,竟覺痛快,說了句:“對不起哦。”轉就走。
韓廷放下盤子,出張紙了下袖子,輕拉住手臂將一帶。
紀星扭回來,趕掙開,低聲:“你幹嘛?”。
韓廷問:“鬧脾氣?”
“沒有。”
“為什麽鬧脾氣?”他對自己的判斷異常堅定。
否認:“我們什麽關系啊鬧脾氣?”
韓廷也不廢話,拿過手裏的盤子放上桌,握住手腕就往外走。
紀星驚詫,想擺,可周圍人多,怕引人注意,只得悶不吭聲被他拽出去。
有人看過來,紀星紮著腦袋,臉頰紅。好不容易出了大廳,到了人的角落,甩開他的手,惱地瞪他。
韓廷卻分外冷靜,問:“看到我跟曾荻在一起,你不高興了?”
紀星面紅耳赤:“沒有!”
“為什麽不高興?”他還是那句話。
終于道:“不為什麽,我討厭。”
韓廷看半刻,冷不丁問:“那換做其他人呢?你能接嗎?”
紀星心頭一刺,盯著他,揣測他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他有別的打算?
“你生氣什麽?”韓廷問,“只是因為曾荻,還是因為我邊出現了別的人?你提分手時想不到今天的局面?想不到我或許能兩個月,三個月記掛著你,但兩年,三年呢?想不到我邊遲早有一天會出現別的人。你真正清楚‘分手’這兩個字的意思嗎?”
紀星心口刺痛,這話無疑死了的心窩。
當初和邵一辰不就是這樣?分手時以為彼此是人生中最刻骨銘心不可分割的,會一直都在。地以為等準備好了解決問題了就能去和好。但等準備好,等去複合,就再也沒機會了。以為世界跟一樣,封存停留在原地。可不是的,他們都走了,只有在原地啊。
怔然,一時心痛難擋,逞強道:“是不真。”
韓廷被這話氣得冷笑:“合著你覺著我得為你守活寡,才能證明是真的?紀星,拿分手之後的事否定曾經,就沒意思了。”
紀星不吭聲,看清了自己的矛盾糾結和懦弱,更惶然害怕,不知他說這番話究竟要暗示什麽,暗示他要走了?
眼圈都紅了,急道:“你到底想說什麽呀?我猜不出來,你能不能別繞彎子,直接說明白?”
韓廷沉默半刻,說:“我在問你,都過了半年,你還想不想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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