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禮很快就見到了姜晚。

是在季昊的葬禮上。

風大辦的季昊了土，季業鴻也跟著病了三天，這期間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季庭禮一手安排。

葬禮結束，其他吊唁的人陸陸續續離開。

雨連綿的墓園里，季耀眼睛發紅，整個人憔悴的不像樣，就那麼隨地坐在墓園的臺階上，目怔怔，流下了眼淚。

季家三兄弟，就屬他和他二哥最好。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

到底是誰和他們季家過不去？

季耀甚至都不敢回想，在收到季昊死訊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

他第一反應這肯定是個惡作劇，他二哥指不定就躲在哪里等著看他失態的蠢樣，然后憋著笑呢！

直到他看見了季昊的尸。

那一僥幸徹底被擊碎！

季耀連續幾天都恍恍惚惚，顯然沒從這噩耗中緩過勁兒來。

季庭禮走過來，拍了拍季耀的肩，“時間不早，我們該走了。”

“我不走，我在這里陪陪二哥。”季耀固執地坐在地上，皺的擺了半截，頭發也被風吹了，跟個流浪狗似的。

季庭禮剛要說話，就見一輛出租車緩緩駛來。

車上下來一個人。

一襲黑，手執一柄黑傘，因為距離和角度，看不清的臉，只能看見那一截纖細雪白的手腕。

幾步臺階之后，傘面微微傾斜。

抬起頭，那是一張驚艷至極的臉，眉若遠黛，眸似清泉，骨相致，猶如畫中仙。

何止是漂亮，漂亮極了，簡直就是個妖！

季庭禮的目鎖定著那道影。

直到季耀突然間站起來，像只流浪狗找到了主人，語氣驚喜又委屈，“晚晚！”

季庭禮角噙著笑，那些幽暗見不得的心思都被藏在了鏡片后。

來人正是姜晚。

姜晚還沒走近，季耀就撲了過來，一把將抱了個滿懷。

然后他就哭了。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那種，只有微熱的淚水落在姜晚的頸側。

姜晚作微頓，但還是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季耀的背。

季耀更是得一塌糊涂。

因此他也就沒有聽見，姜晚近乎無聲的三個字：“對不起。”

這種痛苦，同。

甚至還要多百倍千倍！

姜晚沉默著，沒有推開季耀。

不遠是一座新立的墓碑，周圍一圈的花，多到堆都堆不下。

姜晚收回視線時，終于注意到了一旁的季庭禮。

男人很高，目測一米八九的個頭，一黑定制西服，形拔有氣度，舉手投足間，矜貴十足。

不得不說，季庭禮的長相和外表非常有欺騙，見人帶著笑，看著溫文爾雅，非常容易人心生好。

但他又不是那種過于好說話的格，眉眼間的疏冷，同樣暗藏著上位者的鋒芒。

，穩重，有氣場。

也有攻擊。

姜晚假裝才看見人的樣子，略有些不自在地推開季耀，臉上適時地紅了一紅。

演技登峰造極。

“姜晚，姜小姐是嗎？”

季庭禮出一只手，帶著禮節的笑，“聽季耀提起過很多次，沒想到是這個況下見面，失禮了。”

“是我來的冒昧，若有打擾，請見諒。”

姜晚同樣出手去。

淺淺一握，一即分。

兩人的指尖都很涼，冰塊似的。

季庭禮收回手，指腹不著痕跡地挲了一下，隨后道，“我還有個會要趕，先走了。”

姜晚點點頭。

很快，季庭禮離開了。

但在走之前，他從姜晚邊經過，西服過角的那一刻，他的目在姜晚臉上至停留了兩秒。

姜晚微微垂著眼眸，假裝沒發覺。

一旁的季耀還在傷心中。

姜晚攏了攏子，陪著季耀一起在臺階上坐下。

傘不算大，遮兩個人剛剛好。

在這場連綿不斷的細雨里，仿佛天地都已遠去，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眼前這個靜謐獨的傘下空間。

季耀胡了眼角，終于有了傾訴的，悶悶道：

“從小到大，我和我二哥的關系最好。他脾氣很，但每次和我玩，他都會讓著我。”

“我從來沒想過，他會被人害死。”

“要是讓我知道那個人是誰，我一定……我……”后面的話季耀說不出來。

他挫敗地低下頭去，用手捂住了臉，“他是被人尋仇的，我知道。”

“我還知道，他做了很多壞事。”

季耀抑著聲音，哽咽道，“就上個月，他醉駕，撞死了一對母子。”

“但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二哥他人不壞，只是脾氣不好，事后他也彌補了，給了很多錢……”

“彌補了什麼？”姜晚打斷他的話，“你指的彌補，是在季昊醉駕撞到那對母子之后，又反復碾了十幾次，直到那一大一小的母子當場死亡嗎？”

季耀愣住。

“那天，是那小男孩的六歲生日，他媽媽帶著他出去買蛋糕，回家的路上被雙雙撞飛。”

“母子倆當時并沒有死，可就因為那個母親抱著昏迷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吵到了季二公子的耳朵，于是，他就來來回回的碾，直到耳邊清凈。”

“后來你們家確實賠了很多錢，賠給誰了呢，賠給了那個人正在打離婚司的家暴丈夫！”

“那男人滋滋拿了錢，痛痛快快簽了諒解書。”

“季家再上下一打點，這件事就被抹平了。”

“除了那個稀爛的蛋糕，除了那條被清洗了三個多小時的馬路，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一個即將逃離家暴丈夫的人，突破所有阻礙帶著孩子即將開始新的生活，卻遇到了更可怕的人渣。”

“季耀啊季耀，這就是你說的，你二哥人不壞，只是脾氣不好？”

姜晚已經竭力控制自己的語氣了，可還是難免帶出幾分火氣。

“你，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季耀的三觀明顯到了沖擊。

在這之前，他只以為這是場意外。

人嘛，不論是非曲直都是護著自己人的。

他雖然也罵他二哥不該醉駕，可事已經發生了，能做的就只有彌補和賠償。

這件事是他爸理的，外界甚至沒有傳出多大風聲。

卻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的！

季耀整個人都不好了。

若是他二哥還活著，他還能沖上去揍他一拳，可現在他連怨都不知道該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