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忱這才看清人手里多了樣不知何時拿的麥稻，而一直漆凝在自己臉龐上的熾熱目早已轉向他。

“先將細芒子打撒下來。”顧忱重拿了株稻谷，在地上敲打半刻手輕輕抖。

“像這樣執起柄端，把麥穗弄下來就。”

簡單。

秦沈點頭，起進屋把剩下的麥子全都抱了出來，鋪堆在院子里，手就能夠著。

一個早上過去，堆積的麥子兩人弄的小半，顧忱看著那麥子，默道，夠吃了。

他抬頭瞧看一眼日頭，拍了拍落在擺上的麥芒，不早了，到時辰做晌飯了。

“你先拿這些曬著，我去燒飯。”

“好。”

秦沈不甚舒服地后頸部和肩膀，起把喂了然后將其趕回窩里，防止晾曬谷子被吃盡，關了，他從顧忱房里扯出塊大布，鋪放在院子里用石頭住四角，以免谷子在晾曬時被風吹得到都是，然后才提起半桶谷子往布上倒，那竹桿子捋平。

兩人吃過飯，顧忱著被石頭麥子曬的布，沉默了許久。

不自知的某人里嚼著麥桿子，洗了把手，說著就要坐下繼續手工麥子，顧忱連忙阻止了他，“用摜稻簟①就。”

“？摜、稻、簟？？”秦沈懵了，那是個什麼玩意？

顧忱點頭，轉進小倉庫抱著一卷竹席出來，然后他將廣簟展布，放在石板上，舉起稻把一端摔打麥穗一頭，砸得麥粒掉落在竹席上。

“......”所以，明明有更簡單暴的方法，你為什麼要帶著我拔一個早上麥子？

這還不算完，更讓秦沈吃屎便的是，顧忱演示一遍后，轉又拿出兩個長木桿栓帶細竹條的工出來，他把稻子鋪放竹席上邊拍打麥穗一端邊說，“也可用梿枷拍打麥穗粒。”

“等等，你不是說這玩意是用來殼的嗎？”

秦沈驚了，不帶這麼忽悠人的吧？！是不是他昨晚趁著酒勁把人罵了頓，然后今天就爬起來整他？

“我指的殼就是麥穗的意思，再說用于上稅販賣是無需麥殼的。”顧忱不解，“且說帶殼可藏于幾年，何必要費心思盡數去外殼？”

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秦沈一口水梗在腔里，秉著死也要死個明白的想法，他質問道，“那你說要曬了才好殼是什麼意思？”

顧忱歪了歪腦袋，覺得自己沒說錯啊，指了指秦沈搬出來的麥子，“過夜麥子免不得會積些水，曬了干才好拍打麥穗，早晨水重，我就未搬曬出來，不曾想，說后你盡數搬了出來曬在院里，我以為你懂了。”

“......”我懂，我懂個錘子我懂。

兩人干瞪眼半天，秦沈才堪堪找回自己的聲音，“既然如此，那你干嘛手拔麥？”

“早晨無事可做，我又閑置不下來，故而....”

秦沈已經知道人接下來要說什麼了，連忙揮手阻斷人的話，顧忱一席的話整合在一起就是，你dy的腦補太多，這是病，得治。

是自己說錯什麼讓人生氣了嗎？

顧忱站在那手足無措，想起方才人的質問，他率先認了錯。

“我不是有意欺瞞你的...”

他一服，秦沈就不住了，“無...事，是我多想。”

似是不了這種酸甜的文縐縐氛圍，秦沈刻意拉自己聲線為自己緩解尷尬，“接下去要干啥啊？就拿這玩意敲？”

“差不多。”顧忱點頭，這次他學乖多一句，“落完這批麥粒，再鋪。”

“！”

秦沈爽快答應，拿起梿枷就掄，打得竹席上的麥穗啪啪作響，一顆顆麥粒往外濺，力度大的就像是打人發泄。

“.......”

顧忱打了個寒戰，放下手里的梿枷，跑到水瓜地里摘了正圓拍得清脆的瓜冰到水井下，做完后，才站回到秦沈對側敲打竹席上的麥穗子。

有了工穗，效率和早上明顯大不一樣，呈現持續增長趨勢，不到兩個時辰的功夫就曬去兩籠麥子，等天完全降下來，所有收來的稻谷都已經打完。

兩人坐在夜風里也是汗流浹背，全，著風清涼。

沒坐一會，顧忱甩著手臂起準備去做晚飯。

秦沈累得不行，屁沾上板凳就不想起，也清楚人同樣累的夠嗆，連忙招呼，“今晚別那麼折騰，籠上幾個饅頭下飯就。”

“好。”顧忱打了盆水洗手洗臉，進了堂屋。

緩了好一會，秦沈才拿勺瓢水喝，幾瓢冰涼井水下肚，勉強打起神，才開始收晾曬的麥子，至于剛打好的，弄起來太麻煩，被他踢到了最后邊，等吃飽飯再說。

等他收完，飯也做好了，疊得老高分量十足的大饅頭，還有幾盤下飯小菜，兩人風卷殘云，碗碟連滴湯都不曾留下，可見確實得狠了。

秦沈了自己半飽的肚子，想到喝水時看著的西瓜，起去井邊夠了上來，一刀兩半，兩人心滿意足的分食掉。

秦沈著微鼓的肚子，打了個飽嗝，昏昏睡，“接下幾天怎麼安排。”

迎著涼涼晚風，顧忱愜意瞇起眼，安詳得像個上了年紀的老大爺，“明天得曬麥子，小麥也要收。”

“還有小麥啊。”秦沈哀嚎一聲，頓時覺得自己累得不行。

顧忱笑了笑，“種來做面食的，不多，兩個人半天功夫就能收完。”

“哦。”秦沈安了心，拍拍屁去拾沒收完的麥谷。

顧忱見狀也不好再閑坐著，蹲下要一起，可秦沈揮手不讓他弄，“還沒喂，你再看看鴨回窩沒？回了就把籠子關上，哦別忘了，順道把菜地里的水澆了，還有去棚里瞧一眼。”

“好。”顧忱收手，起走了。

等他理好瑣碎之事，秦沈已經把所有收起來的麥子搬到小倉庫里，工也都一并收拾進去了，顧忱知道人是不想自己太累，搶著把累活包攬了去。

“別杵在這，趕去洗洗睡了，趕明兒還有大堆活呢。”

“好。”

這人寬闊結實的肩膀總能無形中給他歸宿和安全。

顧忱噙起抹甜滿足的笑容，冷涼夜風吹拂，心口的始終保持恒定的暖溫。

——————

①摜稻簟：就是粒用的谷墊，兼有曬谷和貯糧的用途。今江西農村稱之為曬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