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只顧著吃得開心,想著他畢竟從小錦玉食慣了,對飲食的品質和口味有要求也很正常,以為自己是沾了他的。
卻從來沒想過,原來是他一直在照顧、遷就。
想來也是,一年前在云陌遇見他,那會兒他整天不分晝夜地煙喝酒,哪里像是一個會過致日子的人。
顧嘉年心里忽然有點堵,鼓了鼓腮幫子,也不說話。
木著臉從冰箱里拿了兩個蛋,又拿了一盒午餐細細切小塊,還洗了一小把翠綠的青菜。
手腳麻利地就著鍋里燒開的面湯,把那些食材一一燙,然后全都堆到那碗簡陋的泡面上,直堆得滿滿當當蓋住了面條,這才罷休。
這期間,遲晏被搡到廚房外,索好整以暇地倚在門口看顧嘉年忙這忙那的。
原本以為是想自己簡單做點吃的,可看到把所有菜全都碼到他的那碗泡面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遲晏的眼神驀地暗了暗,手指無意識地在門框上彈著,心里有些。
卻終究是沒有出聲。
顧嘉年把那碗滿滿當當的面端到桌上,口氣有一點生:“你吃這個,菜要都吃完。”
話音落下,拉了把椅子在餐桌旁邊坐下,兩只手托著下擰著眉當監工。
被監督的人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而后老老實實地在餐桌前坐下,順從地吃著眼前堆滿食的一碗面。
他的吃相依舊非常雅觀,不不慢地一口口吃那些蛋、青菜和午餐。期間走走聞到香味跳上桌子,想要蹭口吃的,還被他趕了下去,語氣玩味地打趣:“這是你停停姐姐給我做的,你可不能吃。”
最后碗里只剩了一點面條,他才放下筷子,抬頭看,眼里全是笑意,又像是在哄:“這樣行不行?”
顧嘉年看著他的笑,心底有莫名其妙的緒涌上來,沒說話,騰得站起來轉進屋,關上了門。
夜如水從窗口漫進來,風吹得窗簾鼓起一個包,又癟下去,周而復始。
顧嘉年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腦袋,翻了個臉沖著墻,手了發酸的眼睛。
大概一兩分鐘之后,腳步聲停在客房外,房門被輕叩了一下,而后,門把手被擰開。
遲晏走進來坐在床邊,手在孩子出被子的長發上了,像順貓后脖頸的。
“生氣了?”
顧嘉年沒理他,往被子里又了。
遲晏的手隔著被子一下下拍著的背,俯下湊近耳朵跟商量:“有哪里不開心的告訴我,好不好?不瞞你說,我也是第一次朋友,有些事不太懂,怕哄錯了。”
“而且,”他收起了笑意,慢悠悠補充道,“我比你大六歲,快半了,我們停停遷就遷就我這個老人家,指點指點我,好不好?”
顧嘉年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轉過把腦袋擱在他上,然后慢慢抱住他的腰。
過了好久,才開口。
“遲晏,”顧嘉年吸了吸鼻子說道,“你還記不記得去年的今天?”
去年?開學前一天……
遲晏想了想,忽然有點恍然。去年的這個晚上,在他家的花園里,坐在石階上跟他說,喜歡的人一直都不是賀季同。
說喜歡他,讓他等一年。
難道是因為他忘了這件事,才生氣的?
遲晏沒忍住了腦袋,小聲地道歉:“我記住了,明年一定不會忘。”
“誰要你保證這個,”顧嘉年抬起頭睨了他一眼,說道,“我是想說,你還記不記得我為什麼要跟你表白?”
又埋下腦袋,自顧自地往下說:“其實當時我是想把這份心思一直埋在心里的,擔心說出口之后,我們倆之間的關系會更加疏遠,也怕你為難。但我后來突然意識到,就算給你添麻煩,也好過你一個人那樣死氣沉沉地活著。我就是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人像我一樣喜歡你、需要你、希你永遠快樂,希你好好活著。”
“后來在北霖,我又見到你。你穿著筆的西服走在人群里,熠熠生輝,好像有萬丈芒。我當時就在想,真好,你真的聽了我的話,活得越來越像個人了。”
“跟你在一起之后,這種覺更甚了。你住著明亮寬敞的公寓,十二層樓,這麼高,這麼接近太,每天都有照進來。你生活規律,白天去工作室上班,在家還會做好多好吃的,我就以為你是在認認真真地過日子。”
顧嘉年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想要下嚨里的哽咽,卻沒能做到。
“但你今天……我都還沒走呢你就囤了好幾箱泡面。雖然……雖然不是說不可以吃泡面,我以前也總吃,但我就是……你覺得我小題大做也好,大驚小怪也罷,反正我就是看著很礙眼,我不想看到你這樣。”
說著,抬起頭執拗地盯著他:“遲晏,我明天就要去軍訓了,之后也會很忙,住在學校里難得才能回來一次。”
“你對自己好一點,行不行?”
遲晏握著肩膀的手慢慢收,忽然想起一年前的今天,黃昏里雀滿天,孩子沿著山坡慢慢爬上來,手里拎著一把重重的鋤頭。木著一張臉固執地鏟掉了他花園里所有的雜草,筋疲力盡、破釜沉舟般同他告白,只希他能有個念想,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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