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冷靜下來,連自己都知曉這想法有多荒唐。
一個丞相夫人將軍兒,大搖大擺沒什麼緣由地親去一個二十里外的小村鎮做什麼,有心人一探查便知,這樣做是嫌謠言散得還不夠快麼?
此刻邊心腹私下去探查,已是目前能做的全部。
有青山鎮,就還可以有無數個金山鎮、銀山鎮,不找出背后躲藏那人,捉多蝦兵蟹將又有什麼用。
顧硯時是不是也早就這樣想,所以才會說他明日有事?
既沒直接拒了,又不大不小一盆涼水潑下來,好冷靜冷靜?
“呸。”岑聽南小聲啐了一口,恨恨否決自己的想法。
顧硯時就是冷漠無沒滋沒味的一個登徒子,別再替他找什麼借口了。
岑聽南按了按心口,這樣也好,好盡早收起些不必要的期待,誤會了他和的關系。
他們如今到底算什麼關系呢?
岑聽南口口聲聲說著盟友,比起提醒顧硯時,更像提醒自己。
天底下哪有盟友會在一張床上睡覺的。
更沒有盟友,會一個著另一個,一雙大掌弄得人渾都發的。
倘若這盟友,那娘親要提著刀將爹爹那些盟友都砍了。
想起這些日子的面紅耳赤,岑聽南在床上輾轉整夜都未能眠。
夜后下起不大不小的雨,淅淅瀝瀝將夏夜的躁意沖刷,卻沖不淡心頭的煩。
顧硯時此刻,怕是早就安睡了吧?
這個混賬。
這場雨越下越纏綿,一連下了三日。
漉漉的草木氣息往鼻腔里瘋鉆。
和這清新一起長起來的,還有沒完沒了的蚊蟲。
玉蝶去了青山鎮,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岑聽南等得心焦,被蚊蟲一惹更是煩上加煩,索來平安,讓他帶著人把相府里外的野草全拔了。
平安傻眼了:拔野草?這是個什麼活計。
雖然相爺從前不大管這樣的事,可府中一直是養著專人侍弄花草的,就算是留下的野草,那也是在形狀、風水上有講究的,這會兒說拔就拔啊?
岑聽南眉眼冷厲:“拔,從花園連著的后山拔起。”
平安一哆嗦,他又在夫人上看到相爺平時吩咐自己的影子了。
但想起臨走前相爺的囑咐和相爺對夫人寵慣那勁兒……平安連忙帶著人除草去了。
就這麼拔了幾日,倒真見效不。
相府的后山實在太大,院中管花草的人領多銀錢辦多事,后山自然不在人家管轄范圍。如今有了岑聽南這一句話,雜草除得七七八八,糟糟的后山逐漸顯出意境與趣味來。
蚊蟲也跟著眼可見的了。
大家都在夸岑聽南是個好主母。
平安歡天喜地回稟岑聽南,問是不是可以就此停手了。
誰知道岑聽南冷颼颼的:“接著拔,沒喊你們停別停。累了就換人拔,你記得安排拔的人流歇幾日。”
平安苦著臉又去了,他現在只求相爺早些回府,比起夫人的冷臉,他還是更喜歡相爺那張冷臉。
夫人生得這樣,實在不適合這樣的表。
在岑聽南快將相府拔禿之前,顧硯時終于回府了。
聽完平安回稟這幾人岑聽南的所作所為,他笑了下,遭冷冽氣息也就隨之散了個干凈。
“沒出門?”顧硯時垂首,呼吸熱了熱,“總算不是個傻的。”
他著眉心,呼出一口濁氣,像是這幾日累極似的:“至于那點草,拔就拔了,下次就算要搬山,你都隨去。”
“夫人這會在哪?”
也該好好同算算這幾日的帳了。
平安就這麼看著自家相爺的眼神,從古井無波到突然充滿了攻擊與侵略,心下一寒,帶著哭腔慌道:“夫人……夫人在池塘上泛舟呢。”
顧硯時睨著他,不不慢問:“你慌什麼?”
第28章 孟夏草木深(5)
他在慌什麼?
被相爺這樣隨意問來,平安心頭倏地一滯。
他的眼前不可避免浮現出浩渺煙波上,蜻蜓點水般戲耍著的,那一小段白皙的腳踝。
那樣纖細而脆弱,僅僅是倉皇一瞥,便足夠人心魄。
見之難忘。
平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道:“爺饒命,小的,小的只是擔憂夫人安危才去湖邊探查的!絕非刻意看……”
顧硯時雙眸一黯,聲音更冷了:“自己下去領杖三十,吩咐下去,沒我命令,誰都不許靠近。”
平安哆哆嗦嗦應了是,豆大的汗珠自額前涔涔落下,濡了他俯首的這塊青磚地。
好險,撿回條命。
相爺對他,到底是記著打小的誼。
-
岑聽南這會兒已不
在船上了。
還是怕水。
上次有顧硯時在邊,還不覺得如何,這會兒只一個人,坐在船上便覺得心頭浮浮沉沉地不安穩,只好又來守在岸邊的小廝撐船送去了湖心亭。
這碧水之上,假山與荷花相掩映,遠有飛瀑如練。
水天相接,浩瀚蒼茫中,唯湖心中央一被花海簇擁的古亭,亭頂鑲琉璃鏡,映照湖景,如畫中世界。
要不說邕王是個會的呢。
這樣的絕景,竟只藏在他一人的后院之中,而天下能得見之人,也不過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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