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立在那里，岑聽南便看見了分明的山水，看見了燦爛的冬日，更看見了淡青天上孤高的云，偶爾著，要人忘卻時間，忘卻一切地陷進去似的。

“說話。”山水開口推著昏昏的。

岑聽南醒過神，彎著眼點點頭，像心上開出花來：“一起，我們兩個自然是要一起的。”

看見顧硯時滿意地彎了下。

“這回學乖了。”他又拉起的手，俯在耳邊道，“給你減十下。”

那也還有二十下呢。

岑聽南撇了撇，目游移在西側書架上，見到已不再是重點的戒尺，眼神輕閃了閃。

“放心，沒忘。”顧硯時睨一眼。

他踱到西側架子前，慢條斯理選了會兒，拎出一把墨玉質的戒尺。剛直平順，與別的戒尺刻滿“弟子規”不同，這把戒尺簡簡單單干干凈凈，通深幽，此外什麼都沒有。

岑聽南只是看著戒尺被他握在手中，臉莫名就有些發燙。

……這把一瞧就很疼，微微側開臉去。

顧硯時把的反應看在眼底，淡聲道：“就它，結賬吧——幫人看店的二老板。”

賀蘭朔風帶著某種奇異的眸在兩人上來回逡巡。看了好一會兒，終究是接過木盒，垂著肩膀走進了柜臺里。

“十七兩銀子，顧大人誠惠。”賀蘭朔風手自然地朝顧硯時面前一攤。

岑聽南吃了一驚：“什麼戒尺要十七兩銀子，你友人開黑店呀！”

賀蘭朔風朝岑聽南湊過去，小聲道：“顧大人有的是銀子，多出來的我給你補到岑小將軍的燉湯本里。你別聲張！”

兩人明目張膽地在顧硯時面前竊竊私語起來。

岑聽南愣了一瞬，呆呆點了點頭，又連連搖頭，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又說不上來。還沒等細細掰扯厘清，一錠足量重的銀錠子便被拋到了柜臺上，發出“咣當”一聲，引得店里看書的學子們都看了過來。

岑聽南分明在這些人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與震驚。

幾個學子互相瘋狂換眼神，眼睛里明晃晃寫著‘他瘋了還是我瘋了？還是這世道顛了？’

岑聽南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當做傻子了。

偏惹出這事的大傻子渾不在意，徑直牽著朝外走，還不疾不徐道：“別再磨蹭了。”

“昨夜說過要獎勵你的。”他瞥了一眼賀蘭朔風。

岑聽南見到賀蘭朔風拿起銀子默然，眉心跳了跳。

“原來顧大人對著岑姑娘是這樣的子啊。”賀蘭朔風將手中銀錠高高拋起，又穩穩接住，亮著眼睛笑起來，“——二位還真是有趣呢。”

-

這一日下午，三人保持著奇特的陣型逛遍了泉定府的大小坊市。

岑聽南被賀蘭朔風推著肩，兩人自顧自走在前頭，像相已久的老友似的。賀蘭朔風帶著大呼小地逛，顧硯時落在后頭一言不發地付賬。

任誰瞧了，都料想不到，走在前面的姑娘，同落在后頭的男子才是一雙璧人。

岑聽南懵懵懂懂地覺得這樣不合適，想去牽顧硯時，可轉瞬就被賀蘭朔風呶呶不休地介紹吸引了注意力。

他實在是一個很熱的人，燦爛得像永不墜落的太似的，有用不完的力，說不完的話。

偏偏他又實實在在走過那樣多的地方，西域來的瑪瑙他認得，形制要大，彩要鮮艷殷紅才算得上好；北戎流過來的彎刀與馬飾，他也可以說得頭頭是道。

岑聽南一面聽，一面驚嘆，注意力不知不覺就被扯走了。

顧硯時就看著小姑娘被賀蘭朔風的胡話哄得一陣陣的。

眼睛明亮地小聲驚呼：“哦哦哦！這麼厲害！”

“啊啊啊！這個好看！”

這模樣顧硯時想起一些小，一驚一乍，怪可的。

他落在后面，眼睛掃著兩人，眸子里浮出幾分笑來。其實他并不將賀蘭朔風有意無意地敵對放在心上。

在他眼里，這大呼小的兩人，都是孩子心。

真要計較起來，可就沒個完了。

岑聽南被賀蘭朔風帶著逛了一個下午，新鮮勁兒一過，疲乏如山倒。

整個人耷拉下去，腳步都是拖著的。

什麼時候在外頭出這樣的姿態過，有些難為。立在一邊不肯走了。

賀蘭朔風還在給打氣：“別停呀南南，前頭還有家店，有你肯定沒吃過的，是北戎那邊的小食！”

岑聽南卻搖著頭，說什麼也不去了。

顧硯時不不慢走過來，睨著：“知道累了？”

岑聽南一撇：“昂。”

顧硯時：“還逛麼？”

岑聽南：“不逛了。”

顧硯時：“該。”

狠心的男人。

岑聽南抿著看他，不高興了。

賀蘭朔風在一旁同仇敵愾：“顧大人可真是不會憐香惜玉。不逛了，南南我們回驛站。”

顧硯時掃他一眼，嗓音沉沉開口：“南南。”

倒是個會順桿爬的。

岑聽南眨眨眼，后知后覺察覺到顧硯時眼里的冷淡。

出手去，勾勾他的手指：“顧硯時。”

顧硯時懶聲道：“說。”

“我了。我們去用膳吧。”

顧硯時：“等會兒，先把東西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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