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柯讓小冬呆在外面，他默默地走了進去。

搶救室里一濃濃的消毒藥水味道，比走廊里的味道更加刺鼻，但是，這濃烈的味道依然掩蓋不住那腥味。可能是潛意識中覺得吧，這里似乎還有一腐臭味。

潔白的褥子，潔白的床單，已經不再流了，永遠都不會再流了。

護工們快速清理了床褥，每天見慣了生離死別，對于這種景，他們似乎并沒有多大的，或者害怕。將褥子一卷便塞進了黑的大垃圾袋，然后整個丟進了垃圾桶。

之后，他們又推著垃圾桶去隔壁間收拾了，周而復始，這里每一刻都有新送進來的人，每一刻也都有離開的人，或是去病房，或是去太平間。

唐佳卉的腳邊放著一張家屬簽名的單子，孤單而又單薄地放著，這是的最后的證明，份的證明。

葉柯走上前，半握著拳頭的手張了張，又握住了，看得出，他很張。最后，他出手，慢慢地掀起白單來。

唐佳卉姣好的面容極其蒼白，白得有些發青，但整還是祥和的，就像一個虛弱的人正在睡覺一樣。

“何必呢……”葉柯淡淡地說，“你這又是何必呢？我能說你這是活該麼，呵，現在自食惡果了吧？！”

里面十分的安靜，葉柯并不大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有回聲一般，“佳卉，我知道你心里苦，你覺得不公平，但是這世上又有多事是公平的，為什麼不看開一點？為什麼要這麼執著？為什麼不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呢？我對你的，真的是被你自己一點點磨掉的，你太讓我失了，對，就算你現在已經沒了心跳，我還是對你很失。不過失歸失，我還是要對你說一句……謝謝，謝謝你這麼我，甚至愿意拿生命來保全我。”

語畢，葉柯松手，白的薄被覆蓋住安靜而麗的臉。閉上眼，腦海中依稀還記得那一年純的笑容，坐在他的單車后面，長發飄飄，擺飛揚。

他說，佳卉，我帶你去看電影。

說，好啊。

他說，看完電影還一起吃飯。

說，好啊。

他說，你總說好啊好啊，那以后跟我一輩子好不好？

笑了，連續地說，好啊好啊。

那一年，他們十八歲，而今，他們二十八歲……

葉柯淡然地轉走出來，葉雨和小冬都紅著眼睛，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是渺小的，可以無惡不作，但們卻是善良的，會因為生命的逝去而悲傷。

葉柯抱了抱小冬，輕輕拍著的后腦勺，“別哭，這對來說或許是一種解，我想，做那些傷害別人的事的時候，自己也不好，這是對的懲罰，也是對的饒恕。”

小冬也抱著他，下抵在他膛之上，抬著頭說：“老公，我不去悉尼了，念書在FD也可以，我想多陪陪爸爸媽媽，我也舍不得跟你分開了。”

葉柯沉重的臉上出了微微的笑容，“太好了，丫頭真懂事。”

再之后，有警察過來了，給他們簡單地做了筆錄，包括對唐天放。唐天放自己上有傷，家屬簽字的時候緒有些失控，才包上的傷口又不斷地流，醫生只好給他打了鎮靜劑才把他安穩住。

失去爸媽的時候還太小，他記不起有爸有媽的生活是怎麼樣的，他只知道從小就跟自己的姐姐相依為命，姐姐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也是姐姐唯一的親人。以前是他們姐弟一起流浪，累了乏了還有個伴，現在完完全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夜深人靜的病房里，他睜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傷口的麻藥退了，很痛，但不及他心痛的萬分之一，或許是早就已經麻木了，他干瞪著眼睛，沒有流一滴眼淚。他想最親的姐姐，他想最的人，可是們一個個都離開了他。

復式公寓里，清晨的涼風吹開了落地窗前的薄紗簾子，大塊的薄紗隨風飛舞著，發出晃的聲音。小冬蒙蒙地睜開眼睛，看到葉柯正站在臺上，知道他昨晚一夜未曾合眼。

有些發，腰板還是酸的，地毯上灑落的服已經拾起歸放在旁。上往旁邊一，被子里已經涼了，葉柯出去有段時間了。

隨手拿了一件服穿上，他的白襯衫，都可以當的連，穿著都快到膝蓋了。

走到臺上，屋外的自然風格外舒暢，東邊的天空又亮又紅，但太被云層蓋著，一直不肯面。夏天快來了，太一天比一天起得早。

聽到小冬走出來，葉柯趕按滅了煙，“怎麼出來了，不冷嗎？”他的下上有了邋遢的胡渣，眼皮都是沉重的。

小冬搖搖頭，小跑上前從背面抱住他，“不冷，外面舒服著呢……你怎麼一大早就煙？”

葉柯握著的手，抬起頭看看那湛藍的天空，悠悠地吐出兩個字，“心煩。”

“因為唐佳卉嗎？”小冬理解他，這是難免的，他又不是冷無的人，畢竟那是他的初，他們曾那麼的相過。

葉柯搖頭，“不全是，我更擔心你的安全，或許，你媽的事真的不是料的，昨天跟以洋講電話的時候，他還專門說起了這件事，可若不是，還會有誰？臨死之前還說要你小心一個人的，是誰呢？”他總有一種覺，唐佳卉死了，事卻還沒有完，他緬懷死去的人，更擔心活著的人。

這個問題小冬也想過無數遍，唐佳卉提醒的事一定會注意的，只是，真的想不到誰會藏在后揭的底牌。

云朵嗎？唯一知道這麼多事的，就是云朵了，可是不相信的，且不說們這麼多年的友誼，就算現在撕破了臉皮，也頂多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世被曝，這跟云朵半錢關系都沒有，而且，云朵跟唐佳卉更加沒有共同語言。

那還有誰，大姐二姐？這也跟們無關啊，是安家的私生，被詆毀就等于安家被詆毀，更何況安氏企業還需要葉柯支撐，安家的人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的。

“會不會是鐵軍？”小冬問，能想到的就是鐵軍，或許鐵軍早就暗中謀劃了什麼事，他的目的不是，而是葉柯。

葉柯皺著眉頭，“若是鐵軍，唐佳卉就不會這麼說了，鐵軍都死了還要小心什麼？”

“也許當時不知道鐵軍已經被擊斃了，都快支撐不住的人了還會管別人是死是活嗎？”

葉柯轉過來抱著，“這件事由我來煩，你就不必心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期末考試考過，不然明年等著留級吧。”

“唉，繞了這麼大的圈子，最后還是得考試，你怎麼不跟冷校長再商量商量呢直接念大三不行嗎？”

“你想得倒是啊，最好直接給你一張畢業證書是不是？”

“嘿嘿，可以嗎？最好是了。”

葉柯白了一眼，轉移話題說：“再去躺一會兒，呆會送你去學校，我順便見一見莫以洋，昨天約了他見了面，很多事得問問他。”丫頭可真瘦啊，抱都不敢用力了，全都是骨頭，他忽然冒出一句，“你敢不敢吃胖一點？”

“嘻嘻，我怎麼吃都不胖，你這是羨慕嫉妒恨吧？”

“絕對不是，你真該把調理調理好，不然以后怎麼給我生孩子？你看小雨，這麼快就有了。”

說到葉雨，小冬心里又是一陣難過，“老公，我覺得唐天放好可憐，你說他以后該怎麼辦啊？”

“他用不著你擔心，他是男人，不會就這麼倒下的，他只要改一改他那沖的脾氣，會有一番就。他跟云風也算是生死之，他會有分寸的……走吧，我困了。”

拉著走回臥室，順便進襯衫里面了，他最喜歡丫頭穿著他的襯衫了，可以大飽眼福。

小冬推著他去了洗手間，“把牙刷一刷再上，不然你會被自己惡心到的。”

“遵命，老婆大人。”

小冬躺進床里，被窩里還有些余溫，想，現在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并沒有放棄學業，在FD大學念書不比出國留學差，還能空多陪陪父母，葉柯的父母，還有的父母，他們都老了。

想想唐家倆姐弟，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知足，父母健在，有丈夫疼，有公婆疼，為什麼還要執意出國去闖呢？要自強自立的目的，也是為了能有一個安穩好的家而已啊。

床微微一沉，葉柯爬了上來，一來就往的地方，他說要在的背上寫字，還是繁字。一聽就覺得渾都，連忙抓著他的手不讓他。

“不玩了，我累了，你不是困了嗎？”

葉柯抱著，笑笑說：“好，不玩不玩，我就抱著你睡，還能睡兩個小時。”

不一會兒，耳后就傳來沉沉的鼻息聲，小冬一都不敢，生怕吵醒了他。此刻的擁抱，十分珍惜眼前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