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老匆匆下了馬車，陪同的正是東城兵馬司指揮使藺舟至。

沈嘉歲跟著翻下馬，眼里閃過一抹不可思議。

明明這一次江潯已有所準備，怎的安伯府還是起了大火？

憶起前世所聞，安伯夫人并十數個下人葬火海，尸骨無存，沈嘉歲只覺心急如焚。

沒有人該死，不只是安伯夫人，若那些下人是無辜的，他們又死得何其不值！

再者......

一旦安伯夫人死，不敢想象江潯會自責什麼樣子。

畢竟此次安伯府會遭殃，是因著賊人想要對付他。

很能理解這種。

上一世在京西別院，得知陷害沈家滿門的人是的夫君陸云錚之時，那一刻心頭最先涌起的不是怨恨和憤怒，而是愧疚與自責。

責怪自己明明與陸云錚是夫妻，卻連他的真實面目都沒看，還因著與他結親，讓爹爹對陸云錚毫無防備......

“沈小姐，隨我府！”

藺老這時沉聲開口，毫不，倒沈嘉歲紛的心緒跟著平靜了下來。

三人走向安伯府大門，得令圍守在此的林軍登時刀冷喝：

“站住！”

藺舟至先一步走上前去，此時便可瞧出，他當真是藺老的親侄子無疑了。

倆人的冷臉與冷靜如出一轍。

只見他掏出腰牌，低了聲音說道：“我乃東城兵馬指揮司指揮使藺舟至，這位是帝師藺老，我等現在就要府！”

林軍一聽什麼指揮使，面不改的同時，甚至目輕蔑。

區區指揮使，敢來阻撓他們林軍辦事？

可接著，“帝師藺老”四個字就鉆進了耳朵里。

林軍面一變，急忙朝藺舟至后看去。

他們皆是護衛圣上的，自然見過藺老，這會兒借著火一瞧，果然看到了一張悉的臉。

鏗——

甲胄撞發出聲響，林軍直接收刀行禮：“卑職見過藺老。”

藺老走上前去，沉聲道：“你們領旨行事，老夫不為難你們。”

“若是圣上問起，自有老夫一力承擔，這是老夫侄子的腰牌，你們收好，且做個憑證。”

藺老說著，拿過藺舟至手中的腰牌遞了過來，面前的林軍急忙雙手來接。

藺老見狀，偏頭問道：“可否放行了？”

那林軍猶豫了一下，想到今日出發之前，統領有言，讓他們莫要沖撞伯府中人，想來并非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況且，連圣上都要尊藺老一聲老師，如今又有腰牌作證，他何必得罪人呢？

想到此，那林軍盡職地瞥了眼帶著帷帽的沈嘉歲，最后問道：“這位是？”

藺老已經邁步而，聞言淡聲解釋道：“這是老夫的侄。”

林軍聽了這話哪里還敢計較，立刻側讓出道來。

沈嘉歲：“......”

事急從權，無所謂了！

三人一伯府，便徑直往火去。

府里先是被圍，又突然走水，偏偏安伯與江潯都不在，沒了主心骨，當真是作了一團。

藺舟至揪住一個往里跑的下人，疾言道：“那方向，是何走水了？”

下人早已慌了神，此刻無暇辨別來人，急急開口：“是西院，是夫人所在的西院！”

沈嘉歲聞言心一沉，和藺老對視一眼，沉聲道：“藺老，晚輩先行一步吧。”

藺老知曉沈嘉歲是會武的，當即點了頭，眼看沈嘉歲風風火火就走了，又急忙揚聲補了句：

“汝之安危，乃為至要！無論如何，你的恩老夫與修直都記住了！”

沈嘉歲頭也沒回，沖藺老擺了擺手。

沒什麼恩不恩的，人命至貴，且江大人上輩子的恩都沒還呢！

沈嘉歲雖忙不，一路朝里走去，腳程極快，卻不忘眼觀六路。

一路很是嘈雜，能聽到四面八方傳來丫鬟婆子的哭聲，于們而言，今夜只怕猶如滅頂。

思緒微微一晃，竟想起了上一世定國將軍府抄家之景。

得訊趕到時，也是被林軍攔住了，是站在府外，就能聽到府哭聲遠遠傳來，撕心裂肺......

.......

江潯和安伯坐在歸府的馬車上。

父子二人很是沉默。

安伯想到自己方才在殿中涕泗橫流的難堪模樣，這會兒紅著臉了鼻子，有些無所適從。

江潯顯然陷了沉思之中，這會兒眉頭微蹙，旁若無人。

安伯見狀也不好開口了，一會兒揪揪腰帶，一會兒扯扯袖子，想著待會兒就拉著江潯直接去見夫人。

他們一家三口坐下把話說開，也就好了。

安伯正想得好好的，突然車簾被人從外頭掀開，是護送他們歸府的林軍之一。

“江大人，伯爺，伯府方向有火沖天！”

只這一句，江潯和安伯齊齊變了臉。

安伯還沒反應過來，江潯已經鉆出馬車，冷聲開口：“給我一匹馬！”

夜中，馬蹄聲轉瞬遠去。

安伯眸呆滯，卻是想到了自己離開前，夫人意味深長的那句話：

“老爺，這都是咱們的命。”

狗屁的命！

人沒了，就當真什麼都沒了！

“馬！我也要馬！”

安伯渾發冷，眼淚直流，連上馬都爬了兩次，而后夾馬腹，追江潯而去。

.......

沈嘉歲走的是最快的路。

遇墻翻墻，能跑則跑。

很快到了一片開闊，應該是安伯府宴客的花園。

借著西院的火，不用提燈籠就能將此景致一覽無余。

眼前是個小湖，四周還有假山亭閣。

此時不停有下人從湖中取水，又捧著裝滿水的鍋碗瓢盆匆匆忙忙往西院跑去。

時間迫，沈嘉歲也不過習慣地打量一眼四周，很快就收回了目。

可忽然間，腳步一頓，再度回首。

方才眼角余好像瞥見，被樹蔭遮蓋的湖面上有一片黑影......

沈嘉歲正凝神去看，便聽后傳來嘈雜聲，有幾個丫鬟逆著人流快步走來，沒頭蒼蠅一般，拉著個人就急切地問：

“有沒有見到夫人？有沒有見到夫人？”

沈嘉歲聞言心頭一提，再仔細去看，越發覺得那黑影......好似一個飄在水里的人！

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后，沈嘉歲不由猛一跺腳。

“糟了！”

下一刻，揮下帷帽，就這麼毫不猶豫一個猛子扎進了湖里。

十一月的京城，湖水已經很冷了。

沈嘉歲力朝那黑影游去，萬般紛中，腦子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是：

好啊，若是方才肚子里墊些吃的，還可以游得更快些！

撲通——

沈嘉歲水的聲響瞬間驚了四周的人。

他們還以為，是誰取水時不小心失了足，嚇得大呼出聲：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