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
倪薇倒也不是完全相信他的話, 畢竟這個混子狗裏就吐不出象牙,就是不爽他這麽嘲諷完就一走了之。
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但那時候年紀太小了, 經常被他一兩句撥得淚失,又或是自己單獨生悶氣,反正現在, 絕不會這樣了。
啪嗒的一聲。
謝西霖隨手松開咖啡紙袋,好在咖啡有底盤,并沒有撒。
倪薇能預判他的行為, 低頭稍稍吐出一口渾氣,聽見他冷冷的聲音落在耳畔:“懶得管你。”
就連臺詞也大差不差。
倪薇不以為意,擡腳推掉咖啡紙袋,踩下其中兩杯。
咖啡浸牛皮紙,逐漸向外漫開, 沾染謝西霖那雙黑皮鞋。
倪薇後退了一步, 能看見謝西霖越發黑沉的臉, 眼底帶著厭惡, 沒當回事,慢悠悠說:“我也懶得管,扯平吧。”
這裏是大廳, 謝西霖不敢把怎麽著,何況是這種小事。
有經理過來,讓保潔員工清理現場,好聲好氣寬謝西霖, 扭頭看了眼這裏。
看清是誰時, 經理頓了下,把要訓斥的話咽下去。
兩邊都是謝家人, 都不好惹。
謝西霖單手撐骨,低眉帶著不耐。其實說實話,他長得很好看,是標準的濃系,隨了謝宛樺,還帶著冷然不經意的倦怠,標準的紈绔子弟模板。
倪薇讀初中時,就經常聽見班上同學討論本校部的風雲人,其中就有高中部的謝西霖。
不記得與他是什麽時候相得這麽差勁,只記得有那麽一天,班裏人讓幫忙向謝西霖傳話表白,謝西霖就開始討厭,時常嘲諷是個沒有主見的狗。
他總是譏諷,所以僅存的一好,自從那時起就然無存。
經理還在說好話,指揮著保潔員工,眼瞧謝西霖態度逐漸好轉。
倪薇看煩了他這副天龍人模樣,幫保潔員工將紙袋子扔進拖地機裏,主開口道:“只是咖啡灑鞋上了,能有什麽事,不過確實是我幹的,經理叔叔,之後你記得給這位保潔阿姨漲工資,多錢我來轉,算是道歉費用。”
經理聞言愣了愣,見倪薇不是開玩笑的模樣,賠笑著說:“行行行,我記著呢,這錢您用不著來。”
“謝總,那您需要移步等候廳下鞋嗎?我這讓人幫您……”
經理話剛說一半,謝西霖看了眼倪薇,冷冷打斷:“你倒是會做好人,怎麽不見得跟我道歉?”
經理著頭皮:“謝總……”
“不用。”謝西霖偏頭淡道:“耽誤我時間。”
撂下這話,他低頭在拖地墩布上踩了幾腳,全程沒再看倪薇一眼,走得很幹脆。
倪薇就見他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心裏發笑,扭頭看經理一臉菜,極為誠懇地溫聲安:“經理叔叔,辛苦了。”
經理本來心裏還有些犯怵,聽到倪薇這麽說,稍稍回暖了些:“不辛苦,不辛苦。”
咖啡灑的地方不是地毯,清理得很快,倪薇真就追著給保潔員工清潔小費,還去前臺跟招待員說,要是有人為難經理叔叔,記得調監控。
個子矮,雙手撐著前臺還得踮起腳尖,經理也是樂得不行,還是頭回見這麽喜人的孩。
順帶的,倪薇問了句小叔叔在不在。
前臺如實說:“謝總這裏已經調車走了,大概是在十分鐘前。”
仔細算算,那應該是和謝西霖起爭執之前。
這人果然騙。
倪薇緩緩吐氣,禮貌道謝,落下腳跟,走出景行大廈打輛車去公寓。
慣例是不和前臺確認一遍就來頂樓總裁辦,這次避免再有意外,提前打電話給小叔叔,親自問本人。
謝懷雋工作時并不會秒回消息,除非是下了班,所以倪薇很難直接聯系到他,也不想真的打擾到他工作。
電話嘟嘟了一段時間,就在倪薇以為要掛斷時,對面接聽了,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什麽事。”
倪薇聽得耳廓微燙,站在大廈旁,不由得像剛才等電梯一樣墊墊腳尖,聲線也低:“我想找你,你在不在公寓呀。”
謝懷雋最近算是習慣了倪薇親近,也隨的願,有時間會多加陪陪。
位于新城商務中心的瑞德酒店大套間,零星幾人談笑風生,偶爾發出幾道并不清淺的喧鬧。
他擡眼看了下,同裴京松杯,沒喝,隨手放在桌上,如實說了聲:“不在。”
電話那端沉默幾秒鐘,很快又問他:“那我今天可不可以去公寓?冰箱裏的零食我還沒吃完,怕放壞,還有……”
倪薇在努力給自己找借口留下,謝懷雋不以為意,聲線放緩:“你可以去,但晚上吃垃圾食品。”
倪薇哦了聲,帶了幾許雀躍:“我知道嘛,但是肚子好,我們今晚一起吃晚飯吧?”
謝懷雋耐心等說完,解釋道:“我在和朋友聚餐,今晚想吃什麽,你可以和阿姨說。”
倪薇又戰沉默幾秒鐘,含糊地應聲。
很多時候,即使不是面對面的況下,謝懷雋也能從單一的信息渠道裏,讀出倪薇的喜怒哀樂,太好懂,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寫在臉上,也在話語當中。
他很欣在短短兩月之,能和如此融洽地相,他并不覺得是自己多麽理解倪薇,相反,是倪薇而不作,給了這段關系的緩沖適應期。
他本以為自己會應付不好。
謝懷雋心底輕哂,了下眉心:“想吃翅?”
倪薇果然應得快:“想吃,很想吃,要你做的。”
謝懷雋嗯了聲,思慮片刻,問:“冰箱裏的食材不多了,會不會買菜?”
家裏的食材向來是前一天準備,他今天不會去吃飯,阿姨不會來,冰箱裏自然沒有多餘的食材。
他不太放心倪薇一個人買菜,只要說一個“不”字,他就可以托人代勞,不過他想,這也不失為一次社會訓練。即使倪薇將會一輩子被謝家養著,用不著做這類細碎平常的事。
倪薇停頓兩秒鐘,不太確定:“和去便利店買東西一樣吧?”
謝懷雋笑了下:“嗯。”
倪薇聽到他的笑聲,輕輕了自己的耳朵,嗓音悶悶的,帶著幾許不服輸:“那這不是很簡單,我肯定會的,包在我上,相信我。”
謝懷雋笑意未斂,指腹輕輕挲高腳杯,目清淺:“嗯,相信。”
他的語氣仍舊不帶什麽波瀾,倪薇卻覺得他應該是笑著的。他笑時總是極淡的,所以笑意永不達眼底,讓人無法琢磨。
很早很早的時候,倪薇一直以為他不會笑,天生面冷,不茍言笑,但實際上,他的微表是需要人為特意關心的,就像現在,能準地捕捉到,那一點點。
而這一點點,也讓心裏像揮舞著仙棒,小小發。
掛斷電話後,謝懷雋給發了個公寓最近的蔬果鮮超市定位,詳細叮囑要買的食材,和大致的價格,并且轉來一筆賬。
相比起按周發的零錢,這點小錢,本稱不上什麽。
倪薇沒有收,長按退回了,心裏産生了那麽一好奇。
原來小叔叔還會自己買菜?
嗯……好像又發現了不得了的小。
作為發現的不知第幾人,倪薇心滿意足,按照定位,歡歡喜喜地前往超市。
這類超市倪薇還真是頭一回涉足,在地下一層、場地又大,來往購的人大多是的、有家庭的。
這一刻,倪薇那點小大人虛榮心,直接登頂。
在達第一筆購後,拍了張購車的照片,發給曲儀青炫耀。
曲儀青回家後就開始敷面做容,看見倪薇發來的消息,一扯,泥面差點沒掉下去。
legend!忙了一天居然有閑心逛這種超市!
曲儀青:【???你小叔難道不給你標配做飯阿姨了?還要你自食其力?】
倪薇正挑選飽滿合適的西紅柿,手機震,看到某人不敢置信的消息,輕哼了下:【才不是,只是家裏沒菜了,我現在要買小叔叔晚上做菜用的食材。】
手機又震了好幾下,倪薇沒搭理,繼續挑選西紅柿。
雖然不太會買,但也知道,得挑外形好看的。
蛋、西紅柿、翅、生牛……
每每買一樣食材,倪薇都在手機上挑勾,心裏也愈發這種大人的覺。
要不要找個機會,稍微學一下做飯呢?
擅長腦補一些小劇場,一想到自己學有所,出鍋布好菜給小叔叔,拍著脯說“全是我自己做的哦”,那種場面就跟天空一聲巨響小說主獲得絕世好靈一樣,讓人爽得天靈蓋都要掀翻了。
雖然的爽點很小很普通,可是,就是很爽嘛。
倪薇翹著角,在收銀臺結賬——
哇,還比小叔叔給的錢要一半呢。
倪薇更膨脹了。
都說買菜要討價還價,沒有和這裏的商販起過任何爭執,甚至是沒有流,就可以劃到價格,那也太天才了。
難天呢。
收銀員禮貌說了聲“歡迎下次臨”,倪薇點點頭,回應:“你們這裏真是價廉,我下次還會來的。”
收銀員笑了笑:“好的。”
-
蔬果鮮超市距離公寓樓不過幾百米距離,倪薇沒打車,徒步走回去的。
夜濃郁,抵達公寓樓層時,倪薇累得手都酸了,但還是努努力,在換拖鞋後,把這袋食材塞進冰箱裏。
就像之前塞零食袋一樣。
冰箱裏整齊碼好了相應分區,倪薇遲疑片刻,也想著要不要排排列。
剛琢磨著,不遠的玄關,傳來卡解鎖的聲音。
作勢要關上冰箱,又很快把那袋食材拎出來放島臺上,裝模作樣放分區。
謝懷雋回家時,就看到半開放的廚房燈全開,倪薇在裏頭側忙活著什麽。
他隨手將下的西裝外套放沙發上,輕扯領帶,慢慢向走去。
倪薇假意沒聽見腳步聲,在謝懷雋手探購袋時,才略略扭過頭,眨了下眼睫:“你回來啦。”
謝懷雋低頭,沒看,嗯了聲。
倪薇主說:“我本來打算在你回來之前把食材都排列好的。”
謝懷雋看得出來,目落在上:“嗯,我知道,不過只是一會兒的時間,不需要放冰箱。”
倪薇了下耳邊的碎發,訕訕:“哦,這樣啊。”
做錯事了,沒有誇誇。
謝懷雋輕拍的肩膀,聲線和緩:“買回來了就好,做得很棒。”
還是被誇誇了。
倪薇角輕輕牽起,擡眼時抿了下,舉起雙手甩甩,杏眼忽亮:“我是徒步拎回來的,酸手也酸,你看。”
謝懷雋還在低頭整理食材,聞言騰出一只手,輕輕按了下的手腕:“好,我知道,辛苦了。”
倪薇笑嘻嘻,在他面前比劃一只手指:“而且我只花了你給我定下價格的一半,我是不是很厲害?”
謝懷雋心中輕嘆,也是看出問題所在,并沒有表,略略頷首:“厲害。”
倪薇看得出他的敷衍,有點不太高興,稍稍彎腰傾靠中島臺,曲臂抱臉,強行闖他的視線:“小叔叔,那我下次再幫你買菜好不好?”
謝懷雋低眉看,本是不願破這點張牙舞爪的小自傲,可是他忽然覺得,自己是該和坦白。
他雙手撐著中島臺,背脊微微弓著,一只在倪薇頭顱後方,雙眼晦暗深邃:“下次,我再好好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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