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件事，跑得太急，險些左腳絆右腳，但好在并沒有摔倒，依舊風風火火地跑到臺，拿了剛曬幹的，把自己反鎖在廁所裏。

縱使不去看，謝懷雋也能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門關上，意味著他不必再背對罰站。

謝懷雋垂眼笑了下，走到廁所門前，指骨輕叩。

“我下樓買菜，好些了可以先喝茶墊墊肚子。”

此時此刻的倪薇正在做酣暢淋漓的拼，突然聽見謝懷雋的聲音，差點沒嚇破膽。

等回過神準備應聲時，半的玻璃門哪還有男人的影。

謝懷雋走時，順帶把門口堆積的垃圾、一串鑰匙帶下去了。

他不是這兒的住戶，但三番兩次來這兒看人，在哪兒買菜還是輕車路的。

小區樓底下就有蔬果超市，謝懷雋按照倪薇吃的菜譜，稍微買了些，并且還購置各類衛生巾用品。

開超市的是個阿姨，以前從未見過謝懷雋這樣冠楚楚的男人，看他買的品，觀他的年齡，不調侃了句：“給你老婆買的呀，還真夠心的。”

謝懷雋角輕牽，“嗯”了聲。

-

趁著謝懷雋沒回來，倪薇火速把不能被看見的東西團吧團吧塞角落裏。

做完這些，又覺得實在沒必要。

這可是家，不該出現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倪薇頓時直腰板，但在聽見謝懷雋開鎖推門聲時，又立馬把疊好的放進屜裏。

謝懷雋拎了兩大袋子回來，隨手把鑰匙掛在鞋櫃上，一副這家家主的姿態。

倪薇慢慢離開屜，沒什麽底氣地質問：“你怎麽下樓一趟還拿我的鑰匙。”

“留門不安全，我就帶了鑰匙。”謝懷雋淡聲解釋道，將裝有蔬果的袋子放在島臺上，另一袋則順勢遞給。

“買了些必備用品，你看著自取，我先去做飯了。”

倪薇剛接過手，謝懷雋便轉向廚房走去，這袋子太沉，一拿差點兒沒墜到地上。

秉持“我倒要看看你買了什麽東西這麽重”的想法，倪薇拆開看，皺著眉頭的臉頓時紅了兩分。

他怎麽買這麽多衛生巾？而且款式品牌還都不一樣，在這兒抓鬮呢？

倪薇湧上一想吐槽又一言難盡的無力，甚至不知道謝懷雋是怎麽看出衛生巾告急的。

不過這人還是識趣的，畢竟問了也尷尬，所以拿了袋子就哐當哐當地躲到廁所裏，換上舒適的安心。

倪薇以前只穿一次，來例假也只用安心，為了收日常開銷，才開始穿純棉、用衛生巾。

看眼泡在盆裏的，有些惆悵。

沒有手洗的習慣，後來住宿為了融進群生活，才開始學著洗這些東西，但也僅限于子這類小件。

子這麽大，放水裏泡一泡，等謝懷雋走了再洗吧。

倪薇給自己找了個很合適的逃避借口，還沒走出洗手間，就聞到廚房的炒菜香氣。

已經很久沒有在家吃過熱乎飯了，平時自己做飯，也只能煮點泡面什麽的。

聞著菜香，確實了，甚至心裏還詭異地為這種悉的溫到難過。

可至今不能理解，謝懷雋為什麽要突然來找，還做這些事。

難不是被人敲打了？但他應該也不屑迎合別人吧。

倪薇抱起他買的茶，忍不住上吸管嘬了兩口。

不管怎麽說，他想做飯是他的事，不會有人拒絕熱騰騰的嗟來之食，反正倪薇是這樣的。

沒有要去幫忙的意思，選擇毫無顧忌地低頭玩手機。

這間出租屋太小了，不論如何無視，廚房裏的滋啦冒油聲、鍋鏟翻炒聲，也依舊能鑽進的耳廓裏。

倪薇時不時擡頭看了幾眼，在第五次擡頭與謝懷雋對上視線時，莫名尷尬，于是抱起茶，往裏屋走去。

半小時過去，竈臺熄了火，謝懷雋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向裏屋的人提醒道：“吃飯了。”

倪薇窩在床上都快睡著了，聽到這話才慢悠悠掀開被，踩著拖鞋拖拖拉拉地過去。

臨近餐桌，倪薇瞄了眼，桌上擺了三菜一湯，都是吃的菜。

本來等得肚子都不了，但開飯聞到菜香，幹癟的又上來了。

謝懷雋單手拉開了一把椅子，擡眼看，示意坐下。

倪薇沒有犟，一屁坐在那把椅子上，飯是被盛好的，筷子勺子也擺在手邊，很，只要一拿起就能吃。

很理所應當地用了，本著食不言的原則，低頭飯。

可謝懷雋偏偏違背了這一原則，替盛碗湯，順帶溫聲問候了句：“肚子還疼不疼。”

看在他做了這一桌飯，倪薇還是回應了，很含糊：“還行。”

謝懷雋點頭：“我還買了點兒紅糖，放冰箱裏了，飯後給你煮一碗紅糖姜水。”

倪薇不擡頭看眼他，只見他神自若，好像做這些、說這話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這太奇怪了，打從一開始走進辦公室那一刻，倪薇就覺得很不對勁。

出于這種別扭，倪薇很直接了當地問：“你突然對我這麽好做什麽，是因為覺得你照顧不周，所以想裝裝樣子做個好叔叔嗎？”

倪薇垂眼，扯了下，認命地說：“其實你不用這麽做，我沒有告訴自己在外租房，也沒和說過你一句壞話。”

“我覺得你以前的想法沒錯，人前我們是該維持表面關系，也省得被人懷疑是不是吵架了，又或者發生了什麽耐人尋味的事。”

話音甫落，謝懷雋沒再保持慢條斯理的用餐狀態，同樣看向。

這一眼，倪薇立馬打補丁澄清：“我說的可不是賭氣的話，我認真的。如果您覺得不中聽，我也希您可以來打擾我。”

“我知道。”

謝懷雋微微呵氣，又重複遍：“我知道你不是賭氣。”

他依舊注視，目清明而溫和，語氣也和緩，帶了些低沉：“是我想這麽做，我想照顧你。”

聽到這種話，倪薇心裏也不是沒有波瀾，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以什麽表應對，只是覺得好笑。

事實上也笑了，為這種自相矛盾：“你現在不覺得我是麻煩了？”

沉默片刻，謝懷雋否認：“不是。”

“我沒覺得你是麻煩，倪薇。”

“你記得自己說過什麽話吧。”倪薇打斷。

“你說你對我好是不想讓我給你添麻煩，那你現在跟自找麻煩有什麽區別。”

倪薇把筷子放下，雙臂抱靠在椅子上，是一種防且不認同說法的姿態。

謝懷雋默然，看眼才吃了沒兩口的飯碗，歇了繼續解釋的心。

畢竟要是再這樣爭吵下去，這頓飯吃起來只會不愉快，他不希之後每一次和倪薇的相，都像之前那樣，只留下不算好的回憶。

他確實記得自己說過什麽，他承認是在自找麻煩，可他最大的自找麻煩，是說些違心話、做些不妥事，把倪薇推開，讓別人有機可乘。

二十九年以來，他的人生雖不算一帆風順，但幾乎從未有過差池，至每做一次選擇、一次決定，基本不會有後悔的時候，也沒有修正的必要。

他從未想過有這麽一天，自己會與一個小了九歲、才剛上大一不到一年的孩有糾葛，甚至因為清淺平淡的一句話，為從前說過的話到不齒、無力解釋。

謝懷雋心下沉氣，夾了塊給，嗓音有些低啞：“先吃飯。”

雖話不投機，但倪薇也覺得不能浪費糧食。

重新拾起筷子，吃了兩口，擡眼補充句：“吃完你可趕走。”

謝懷雋停頓片刻，嗯了聲：“吃完我洗碗。”

還、還識趣。

倪薇沒說話了。

吃完飯，確實沒幫上一點，飯後迷襲來，任由困意支配自我，選擇回去繼續躺床上睡。

隔著一道不算厚實的牆，倪薇甚至能聽見洗漱鍋碗瓢盆的聲音。這聲音很催眠，即便懷有注意向的意識，強撐著自己不要睡過去，可依舊難抵困意。

沒過多久，倪薇躺在床上，呼吸便漸漸趨于平和。

渾然沒發覺，廚房裏的謝懷雋已經洗淨手，走到邊，替調低空調溫度，掖好被子，并且清淺的在耳畔落下鼻息。

廁所裏的水龍頭沒擰，水珠還在往下滲，滴答滴答地落在浸的上。

謝懷雋泰然自若，按著將這盆水換新，再倒上洗，赤手上方的污漬。

已經理得差不多，他擰放一旁，撈起漂浮在上方的蕾。

這裏沾染的跡更多，他是如此平靜從容地接，甚至還有些欣心安。

畢竟這種事，恐怕的小男友都沒做過。

十幾分鐘後，謝懷雋將水瀝幹，走到臺架起晾曬，以還不太幹燥的指腹，輕輕掠過擺。

他偏過頭，垂眼看向床鋪上的孩，不聲地離開臺。

飯後又積攢了一堆餐餘，謝懷雋簡單收拾一袋，餘瞥見桌上幾乎空杯的茶。

拾起來是輕盈的，這意味著他應該同樣塞進垃圾袋裏，但謝懷雋注意到，茶吸管上，還有倪薇不太明顯的口紅印記。

他雙眼微深，用指腹輕輕拭去口紅印記，放到垃圾袋裏。

同樣丟在裏面的還有一枝玫瑰花、一只公仔玩偶。私家偵探拍下的照片裏，是有這兩件品，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倪薇那個小男友送的。

他承認背著倪薇擅自丟棄這些品是不道德的，可他無法忍生活的空間裏，有其他男人的痕跡。

慶幸的是，通過一番檢查，除了這兩件，他并沒有找到其他多餘的品。

走出玄關將門扣，謝懷雋垂眼看著從未換下的皮鞋，心中哂然。

-

倪薇這一覺幾乎睡到天昏地，要不是手機靜音沒關，可能本就醒不來。

睜眼發現天昏暗，再看時間是晚上九點，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公寓樓，心底難免會泛起惆悵。

緩了好久，才起去開燈鍵。

啪的一聲，屋亮堂了。

倪薇正準備下床，餘瞥見床頭櫃上的保溫杯和一張紙條，稍微停頓了下。

沒管那杯持續保溫的杯子，而是率先拾起紙條。

這張紙條毫無疑問是謝懷雋留下的，他寫了幾句叮囑話，倪薇看了兩遍才過腦。

原諒剛睡醒的大腦還不太清醒，可是誰能告訴，為什麽謝懷雋連泡在臉盆裏的連都洗了？

倪薇攥著紙條，扭過頭去看臺，果然看到那條今早剛下的黃。

跑過去仔細查看，上方確實沒有跡了，包括旁邊的……

吹著晚風，倪薇頓時清醒了不。

慢慢吞吞地回到房間，倪薇撈起床頭的手機，想點開他的聊天框質問，但編輯來編輯去，卻連一句完整的話也打不出來。

良久，倪薇放棄了。

實在不理解謝懷雋為什麽要這麽做，可是問了也沒意義。

該幹的事他沒幹完，不該幹的事他倒是做得很妥當。

倪薇睇了眼旁邊掛著的西服外套，心裏煩得很。

要不就不還了吧，一件外套而已，他也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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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和四級考的時間基本是挨在一起，倪薇忙得不可開，等考試結束才稍微松口氣。

考前還雄赳赳氣昂昂地認為自己說不定能過，可是考完之後，卻有一種時間、力、考試費用都付之東流的挫敗。

“考都考完了，就別在意啦，該吃吃該喝喝。”紀若盈拍了拍的背，聲寬著，順帶給夾了兩片。

沈飴靈也說：“你都這麽努力了，說不定會過呢，先別想了，換換腦子獎勵自己！”

道理倪薇都懂，可是話從這倆人裏說出，怎麽聽著就不對味呢。

倪薇懷揣著悶悶不樂的心事，吃下了一整盤下過辣鍋的羊卷。

事實上也確實做到了紀若盈說的話，一周下來在吃飯上的花銷，至有大五百，幾乎每天都和418的兩位吃香的喝辣的。

每周去曲儀青介紹的學生家教素描，帶來的收益遠不能抵消這些錢。

不過倪薇也不著急，畢竟馬上要放暑假了，完全可以找一份長期工做兼職，例如回到以前的畫室。

趁著還沒正式放假的時候，倪薇便提前聯系過畫室老師，但沒想到的是，秦之遇居然也來這做兼職。

在畫室見到他的第一面，倪薇確信，這絕對不是湊巧。

不過礙于上次的事，又是在公衆場合，倪薇秉持著敵不我不的行為準則，選擇假裝不認識。

但秦之遇遠比想象中要坦自然，中午午休的時候，就打著飯菜主座邊，無奈笑道：“是不是我之前的表白對你造了困擾，所以你才不願意和我打招呼？”

倪薇微頓，有些難以解釋：“也不算吧……”

秦之遇點頭：“沒關系，我能理解，不過你能理解我為什麽會在這兒麽？”

老實說，倪薇能，但是不好意思那麽想。

表出一言難盡的模樣，秦之遇又笑：“你可以那麽認為。”

言盡于此，倪薇已經覺得很曖昧了。

對秦之遇向來很有好，如果發展順利，說不定會和他在一起，可是自從那天撒謊，誤打誤撞讓謝懷雋認為秦之遇是男朋友，倪薇就覺得很對不起他的。

大可以就此接表白，坐實男朋友關系，可是真過不去心裏這道坎。

倪薇清楚，好是好，喜歡是喜歡，兩者涇渭分明，分界線猶如天塹。在沒有抵達那個標準之前，隨意答應一個人的表白，本就是不負責任。

可是該怎麽跟秦之遇解釋？總不能一直瞞著他吧？

倪薇心裏淤積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飯都有些難以下咽。

對方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馬上就要收拾碗筷，準備下午的帶畫。

在他起要離開時，倪薇手疾眼快地拉住他的角，心髒砰砰直跳。

秦之遇側，垂眼看：“怎麽了？”

倪薇很想就此收手，假裝無事發生，可是不想一個人憋在心裏，沉默片刻後，擡起下直視對方，溫吞地說：“我有事想和你坦白，我們可以聊聊嗎？”

秦之遇看眼手裏的盒飯，點點頭：“等我一下。”

倪薇意會，松開了他的角，注意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耳朵紅得不行，象征地吃了兩口飯。

很好，要坦白的話撂下了，食也上來了。

秦之遇理完剩飯，很快便折返回來坐在旁邊。

對上男人的視線，倪薇的食再度然無存，拿了張紙巾在畔拭。

太過磨蹭，反倒是秦之遇先開口：“你說吧。”

這三個字跟庭審開始沒區別，倪薇攥紙巾，心裏打好的腹稿有千千萬萬句，但最先說出口的是：“對不起，秦之遇，我利用你了……”

說到這，倪薇就已經說不下去了。

秦之遇不解：“利用什麽？”

倪薇憋紅了臉，下定決心一口氣吐出：“那天你過生日我接了小叔的電話說我在談，我們走在一起恰巧被他撞見，他以為你是我談的對象，而我為了氣他一直沒好意思澄清，我、我……我真的特別特別對不起你。”

“你的表白其實對我而言并不會很困擾，畢竟這種事你不覺得尷尬，我也不太會有，但是對別人撒謊宣稱關系，我是真的覺得很沒品很糟糕。所以我一直不敢見你……”

直到現在倪薇都覺得很荒謬，為什麽一切就那麽剛好。

剛好誤會在的逞一時口快。

說完這番話，倪薇的臉已經臊得不行了。

沉默的每一分每一秒，對而言都像是淩遲。

倪薇小心翼翼打量著秦之遇的面龐，只見他像是剛從某種考量裏離出，帶著恍然大悟，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平和的笑：“原來是這樣。你不用到疚，倪薇，畢竟這麽說來也不是你的錯。”

太善解人意了，哥。

倪薇稍微放緩了呼吸。

接著，秦之遇說：“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可以配合你。”

“我其實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有原則，你也可以……”秦之遇微頓，擡了擡眼鏡，雙眼微深，“不用太有原則。”

倪薇愣了，好半晌才從口中發出一個單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