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一座就開始互相勸酒，每人碗里都倒了半碗白的，邊喝邊談起今天的飯菜，話在回來的那一個多小時里已說完了，這會兒倒有點沒話找話，幸好兩個小孩子鬧騰，把這點尷尬的沉默蓋了過去。

陳青茹不大吃得慣宋衛明家的席，他們老人家年輕時沒吃，現在生活好了，過年過節總是準備一大桌子鴨魚，沒一點時興的菜。

陳青茹不吃，掃了眼桌上，只一道小白菜和一個酸菜炒豌豆可吃，于是只能一個勁兒夾這兩道菜，很快劉春梅發現了，于是一片脯被夾進碗里，“青茹，怎麼吃蔬菜不吃呢？”

陳青茹抬起頭，微笑著說：“媽，我吃蔬菜就可以了。”

“吃蔬菜營養怎麼跟得上？要吃才會好！”劉春梅一面說一面又夾了塊魚進碗里。

沾上腥味兒，這碗飯不能吃了。

陳青茹強自微笑，把和魚夾給宋衛明說：“你幫我吃了吧！”

“衛明他自己會夾，這是媽夾給你的，這塊脯最了，”劉春梅笑盈盈道。

如果不是剛才聽見他們說不吃不好下，陳青茹會著頭皮把這兩塊吃進去，一向很領長輩的，但現在疑心們別有目的，勸吃并非真為了的，而是把當作一頭牛，養好了以后好產。

拒絕被這樣對待，于是當宋衛明把脯夾回碗里時，賭氣似的又夾了回去。

宋衛明有點難為，抬頭看了眼他母親的臉，又再次把那夾回陳青茹碗里，哄道：“兩塊太多了，我分擔不了，你一塊我一塊怎麼樣？”

再拒絕就不禮貌了，陳青茹看著那塊油滋滋的，了筷子，準備將就著吃，突然覺兜里的手機在震，得救似的，立即放下筷子，掏出手機，來電人是媽。

接起來，邊說話邊起往外走，“媽，你們吃飯了嗎？”

“吃了，你們呢？”

“我們正在吃呢！”

一直走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對面其實也沒什麼事，不過打電話來問候兩句，但陳青茹不想再回去面對那塊，于是有意延長通話時間，在電話里跟媽東拉西扯，問今天做了什麼菜，爺爺怎麼樣，甚至連小侄也捎帶上問了。

于是，逃過了這頓飯。

等他們快吃完了才回飯桌上去，這時劉春梅已經下桌去廚房忙活了，宋衛明問怎麼電話打了這麼久，說小侄纏著，不好掛電話，說完便坐下來繼續吃飯。

桌上再沒人留心碗里的，把撥到一邊，吃了幾筷子青菜，就了點沒被湯污染的白飯，這頓年夜飯就算吃過了。

當晚上的麻將也不想參與，但為了不顯得自己不合群，坐在宋衛明邊看牌，中途他去上廁所時也接手打了兩圈。

白天開車勞累過甚，宋衛明十點多就撐不住了，只好讓他爸接手，他和陳青茹去洗澡，準備睡覺。

只是洗完澡回來反而神思清明了，而陳青茹比他還清明，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你下午應該我的，睡得太久，我現在一點兒也不困。”

“我也不困，”宋衛明在書桌前吹頭發，遠遠掃了眼行李箱里的服，見一片灰黑，問：“怎麼只帶了我的服，你的呢？”

“我的也在這里啊！”

“你就只帶了你的黑外套，之前給你買的那淺紫的沒帶來？”

提到那紫大陳青茹就想笑，男人的眼從來靠不住，選的人服要麼款式太卡哇伊要麼太，著宋衛明說：“我就喜歡黑灰棕三，你知道的，紫不適合我。”

“可明天大年初一，要穿點鮮亮的才好看。”

陳青茹立刻想到婆婆和大小姑子上的紅，是夠鮮亮，但認為沒必要一家眷都穿紅，穿四朵紅花不奇怪麼？

宋衛明放下吹風機，去柜里取下那件去年買的藕長款羽絨服，走到陳青茹邊遞給。

陳青茹緩緩起，看看這件跟高中穿的款式差不多的羽絨服，又看看滿臉嚴肅的宋衛明，笑說：“你確定要我穿這個？”這是去年剛訂婚時來他家，他給買的，那時他也讓穿得鮮亮點，沒在意，現在又提起，好像突然找到某個規律，笑問：“難道你們家有過年必須穿紅的傳統？”

“當然沒有，只是節慶過年這樣的日子孩子應該穿漂亮點，你不覺得嗎？”

“我穿黑不漂亮嗎？”

“漂亮，但穿更漂亮，”宋衛明著的眼睛說。

陳青茹仰頭與他對視，他的眼神有力，如同蛋上石頭，三秒后就敗下陣來，“ok, fine.”

低頭接過藕羽絨服，暴地罩在自己的深藍絨睡外，一邊走到穿鏡前整理帽子……

鏡子里的人即使穿得這樣不倫不類，仍清秀麗，的皮白，什麼黑灰棕、紫紅藍都適配，于是安自己，穿藕也好看，重要的是一家和睦，明天可是大年初一，沒必要為了件服吵架。

“那為什麼你不穿好看些？”陳青茹低頭把拉鏈拉上，裝作不經意地問。

“我們男人要那麼好看干什麼？”宋衛明笑著說，他已察覺到氣氛的古怪，于是走過來從后面環住陳青茹的腰，俯湊到耳邊，用聲音降服，“我們男人只要努力賺錢，把老婆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行了！”

他最懂得說俏皮話哄人開心，陳青茹也樂得讓這事過去，回過頭，與他對視……幾秒鐘里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對了，接下來幾天得去你伯伯和小姨家吃飯吧，他們再我吃，你可要替我擋著。”

“好好好，替你擋著，不過你也是該嘗試著吃了，剛才飯桌上我媽好意給你夾菜，你還不領。”

陳青茹才下去的火又躥起來，掉過頭去，著窗外濃黑的夜，定了幾秒，突然推開他的手從他懷里掙出來……

“怎麼了？”

“沒事，我去個衛生間，”轉快步往門口走，拉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