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陳青茹回家,從電梯上下來走到樓道口,忽然自己家那扇門后傳來小孩子的大聲,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是亮亮。
家里住了外人,總覺得哪里不對。
用鑰匙開門進去,家還是那個家,傍晚時分,從西邊窗戶投來的余暉正打在玄關墻上,那幅梵高的“向日葵”——當然是贗品,好像在暮里燃燒了起來。
“青茹回來了?”客廳傳來宋文秀的問候,陳青茹嗯了聲,坐在坐凳上下高跟,看見鞋架上自己平日擺鞋的位置上一雙陌生的士黑跟和小孩子的運鞋,就在宋衛明的皮鞋旁邊,愣了下,最后把自己下的高跟放在另一層。
換了鞋就去客廳跟宋文秀打招呼,看見沙發上還坐著宋衛明,呆了一呆,他今天竟回來得這麼早?旁邊宋文秀沖笑了一笑,按著遙控繼續換臺,亮亮舉著一模型飛機在茶幾邊跑來跑去。
突然覺這才像一家人,自己是個外來客。
“你上了一天的課累壞了吧,今天我去做飯,”宋文秀起,看向陳青茹。陳青茹更覺主客顛倒了,連忙擺手,然后隨口問候宋衛明,“衛明,你下班這麼早啊?”
“哦,衛明他今天專門請假帶我和亮亮去醫院,”宋文秀解釋說。
陳青茹木然地點著頭,因為今天有的早讀,七點多就去了學校,那時候宋衛明和宋文秀都還沒起床,并不知道宋衛明為了帶亮亮去看病還特地請了假,昨晚他也沒跟提起。
這當然不是什麼大事,但認為宋衛明至該知會一聲。
又想起自己進醫院的那個下午,那時害怕極了,在路上給宋衛明打電話,電話里他卻不咸不淡地說他在開會,暫時不能,后來診斷出來沒什麼大事,他也就沒來看,這樣一對比,簡直天壤之別。
不過很快又說服自己,畢竟不是他的,親疏有別,這都是可以理解的,不該這樣小肚腸。
然后就去廚房做飯了。
宋文秀因為白吃白住心里有點過意不去,就也跟去幫著打下手,陳青茹終于沒再拒絕。
廚房里,陳青茹邊刮土豆皮邊問:“亮亮的病醫生怎麼說呢?要手嗎?”
宋文秀停下手里的活兒,嘆了口氣,“大夫說亮亮的弱視超過600度,最好手,但手有風險,我也不知道是醫生喜歡嚇人還是怎麼,說得那麼嚴重,唉,我準備明天再帶他去另一個眼科醫院看看。”
陳青茹點點頭,“多看看總是好的,也許其他醫院有更好的治療方案。”
……
家里住了外人,就多了許多不便。
平常如果沒有安排晚自習,陳青茹大多晚上九點左右去洗澡,然后上床休息。
今天把睡睡都準備好了,才走到飯廳,就聽見前邊浴室里面傳來水聲,又走近些,可以看見那道冷白的玻璃印花門上出微紅的暖,只得又抱了自己的睡返回房間。
坐在床上打游戲的宋衛明察覺到踢踏踢踏的腳步聲近了,他抬了抬眼,隨口問:“怎麼不去洗澡?”
“姐姐在用浴室,”陳青茹把睡隨意放在床上,頹然坐下來,那點重量把床出了一點輕微的吱呀響,這一聲不知怎麼,把陳青茹的緒傳給了宋衛明,他又抬頭看了一眼,“你不高興了?”
“沒有啊,”陳青茹攤了攤手,“洗個澡而已,我晚點洗就好了,反正姐姐又不在這里住多久,是吧?”
“大概一個月左右吧,”宋衛明說。
陳青茹心想一個月還忍得了。
“今天我姐還跟我夸你來著,”宋衛明低下頭繼續他的游戲。
“哦?夸我什麼?”陳青茹好奇。
“夸你持家有方,把家里收拾得干凈整潔,”這句話不是對著陳青茹的眼睛說的。
陳青茹角微微上翹,聲音也不自覺溫了,“沒關系咯,我以后晚點洗澡就是了嘛,姐姐要用浴室就讓先用。”
忙把頭撇過去不讓宋衛明看見。
宋文秀當面夸過賢惠,但認為當面夸人作不得真,誰想到背后竟也夸,又有點相信了。
然而陳青茹終究是太傻,宋文秀從未在宋衛明面前夸過,那不過是宋衛明的話,好讓能多容忍容忍他姐姐。
他在職場爬滾打幾年了,馭人信手拈來,甚至不需要過腦子。
陳青茹心里那點不快雖被平,但等待的時間還是難熬,宋衛明眼里又只有他的游戲,百無聊賴,只好拿起手機點進微信,開始刷班群里的消息。
進的是已經畢業的15班班群,因是職后帶的第一個班,帶了三年,看他們真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樣。
這些孩子上了大學后仿佛天解放了,天天在班群里斗圖,連以前不茍言笑的班長吳威都開始說話了,陳青茹就潛水看樂子。
正好這時,羅文良媽媽給發來一條消息:【陳老師,下周末有空可以來我家坐呀】,這才想起來之前自己答應去看羅文良的事。
“衛明,我們市里有什麼優秀的心理醫生你知道嗎?”陳青茹抬起頭問。
“怎麼了?”
陳青茹就把羅文良的事兒向他說了,宋衛明輕嗤,“就是你之前班上那個抑郁癥差點休學的學生?他都讀大學了,不歸你管了,你還給他忙活什麼?”
“哎呀,畢竟是我的學生,能幫一點是一點嘛,過幾天我準備去看他。”
“你還天天說你忙,我看你就是閑的,有時間還不如陪亮亮去醫院看病,這才是自家人。”
陳青茹無語,也懶得跟他掰扯,放下手機抱起自己的睡就起。
“我姐還在洗,”宋衛明提醒。
陳青茹不理他,抱著服徑自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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