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到一禮拜陳青茹就回學校了，吃不慣劉春梅做的各種葷菜，那全是宋衛明吃的，還有給補子的各種湯，總之從流產到現在就沒吃過一回飽飯，這種事說出去人家怕還要說不懂事，因為看起來劉春梅是為了好。

回校當天，中午自己出去下館子，大快朵頤。

食滿足后，人的心就跟著麗起來，連下午的課也上得尤其有勁頭，以至于吳老師們都說：“這樣很好，就要這樣，孩子以后還會有的嘛！”

們聽陳青茹說流產了，很為難過，給了很多安，甚至不敢在面前再提孩子的話題，但都沒想到陳青茹這麼快就恢復了過來。

下午放學，溫老師和陳青茹一起走，小心翼翼地問：“怎麼覺你并不多傷心呢？”

“剛開始也傷心的，慢慢就好了，”陳青茹說。

自己也說不清這覺，孩子沒了本是件難過的事，也就難過了一陣子，后來反覺如釋重負。

“誒，你今天自己開車回去啊？”

陳青茹沒反應過來，“啊？什麼？”

“你老公啊，今天怎麼沒來接你？”溫老師把圍巾拉起來，捂了捂自己被凍得通紅的鼻頭。

陳青茹頓住了，從鬧離婚那時起，宋衛明就常來學校接，后來懷孕更是不得了，恨不能天天給請假，天天準時準點到校門口等。

“他……他工作忙，”陳青茹喃喃道。其實知道宋衛明工作并不怎麼忙，他的忙是薛定諤的忙，他幫廚時他工作忙，他準備婚禮時他工作也忙，但是一提離婚他就不忙了，一懷孕他也不忙了，現在他又忙了起來。

“工作忙也應該來接一下你啊，你畢竟才……咳咳，畢竟還虛弱呢，我看你臉比之前差一點，”溫老師端詳著的臉說。

本來陳青茹還不覺得，現在溫老師一提醒，覺自己的肚子又作痛起來。

然后強忍著腹痛，同溫老師道了別，上車，啟……

車一駛出校園就給宋衛明去電話，響了七八聲，那邊沒有接，陳青茹再打……

學校門口這條馬路陳青茹已經走過無數回，閉著眼睛都能把車開出去，然而今天，因為肚子疼，加上連續兩個電話沒打通，的心了，右拐時突然從另一頭沖出來個學生，猛踩剎車，那一瞬間真是全都開始倒流……

尖銳的喇叭聲過后，車停在那生前面十幾厘米。

那生嚇呆了，愣愣站在車前邁不步子，走在前面的同學回過來拉才把拉走，而陳青茹，反應過來后全都在打，背上冷汗涔涔，襯衫都了，撲到方向盤上，覺自己的心跳得突突的，仿佛要從腔子里蹦出來。

平復了好一會兒陳青茹才直起，手機響了，是宋衛明的來電。

“我剛剛在開會，你有什麼事嗎？”

“我……我剛才差點兒撞到人了，”大約太張了，陳青茹說話都帶著。

“什麼？沒事吧？”電話那頭的語氣也張了。

“沒事，幸好沒事……”

“那就好，你路上開慢一點，我會還沒開完，待會兒回來說，嗯？”

“好，”陳青茹應著，心里踏實了些許。

等到那邊掛斷電話，陳青茹又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起先打這個電話的目的，不過不打了，這些蒜皮的小事兒都不打了。

當晚的飯桌上，陳青茹提到此事，作為當事人，的是驚心魄的，然而說出來也不過平淡的幾句：“我那時有點分神，肚子又痛，學校前面那條街一放學那學生真多得不得了，不知怎麼就……我真是昏了頭，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在那里地講述，劉春梅在埋頭吃的飯，宋衛明在給舀豬肝湯，他說：“所以你以后要更小心一點，尤其你們學校那段路，盡量慢行，別一心多用，”語調那麼平淡，好像事與他無關，倒是后面一句他說得義正言辭，“還不舒服，你怎麼就去學校了，不是還有兩天假嗎？這麼折騰干嘛？”說著，把湯遞給了。

陳青茹瞥了眼那湯，說：“我不喝豬肝湯，你知道的。”

“多喝點兒，媽做的，對你的恢復有好。”

陳青茹看向宋衛明，盯住他的眼睛，“我確實不太行，要不然這幾天你下班來接我吧？”

宋衛明立刻把視線調開了去，“這恐怕不行，我最近工作比較忙，一個同事離職，工作暫時接給我了，我這些天都會回來得很晚，要不這樣，徹底恢復之前你先別自己開車，打車回來，嗯？”

陳青茹低下頭沒再說話，繼續拉碗里的米飯，碗里只有兩三片青菜，這還是中午剩下的，可是除了這一碗不知還能吃什麼，桌上其余都是菜，香菇炒鴨信、炒腰花、末茄子和豬肝湯，全是宋衛明吃的，覺自己就像那半盤蔫了吧唧的青菜，被各樣香味俱全的葷菜圍攻，力不支，就要失去自己的陣地。

“青茹，喝湯啊，這個豬肝很新鮮，清肝明目的，”劉春梅突然抬起頭來。

陳青茹頭也沒抬，“我不喝。”

“是嫌媽做得不好嗎？”劉春梅仍然微笑著。

這些天陳青茹不大吃家里的飯菜，背地里點外賣的事被劉春梅發現了，作為一個家庭主婦，的手藝就是最大的驕傲，不吃做的菜，認為并不是陳青茹不吃，而是像宋文秀說的那樣，嫌棄他們。

因著這句話，宋衛明也停下吃飯的作，看向陳青茹，那眼神頗有些“你就聽話吃一點”的意思。

陳青茹看看宋衛明，又看看劉春梅，再看看那碗腥味兒沖鼻的豬肝湯，最后，放下筷子起，“我吃飽了，”說完，轉離開飯廳。

知道有兩雙眼睛在盯著的背影，也能猜到待會兒劉春梅會在自己的兒子兒面前怎樣編排，但無所謂了。

……

當天夜里，陳青茹和宋衛明躺在一個被窩里，宋衛明同說話，都只當沒聽見，他給媽一點面子，吃點兒做的菜，陳青茹就把子挪開去，挪到角落里，離得他遠遠的。

當他還要繼續規勸時，陳青茹說：“媽回去吧！”

“什麼？”

陳青茹到他語氣里的驚詫和慍怒。

“孩子掉了，家務活兒我自己會做，我想吃什麼我自己會做，讓媽回去吧！”

沒有回答，宋衛明背過去……

沉默，冗長的沉默。

那沉默啃噬著陳青茹的心，靜靜等待著宋衛明的回應，每過去一分鐘，的心就更被啃噬一分，最后聽見“吧嗒”一聲，房間陷黑暗，是宋衛明把燈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