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還真疼的。

俏俏驚一聲，連忙扔了盒抓住他的手放在冷水下沖著，心疼地喋喋不休：“都燙紅了！很疼吧？你怎麼那麼笨啊，哪有用手去接熱油的，常識都就飯吃了！冒牌學神吧你是，笨死了笨死了！”

冷水沖了半天，燙紅的痕跡還在，俏俏心疼得不行，嘟著一個勁兒地吹氣。忙活了半天，猛然發現陸驍一直都沒作聲，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俏俏連忙訕訕地放開手，低聲道：“對不起啊，我沒把握好分寸，是不是有點唐突了？我……”

陸驍笑著搖了搖頭，指尖拂過俏俏皺的眉心，聲音里帶著淡淡的嘆息，他道：“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沒有生氣，只是很久沒有被人這樣心疼過了，一時有點轉不過神。”

小時候，他還住在陸家大宅里時，不小心割傷了手，傷口很深。他捂著淋淋的手掌去找陸然何，陸然何正準備召開視頻會議，只叮囑了一句不要弄臟地毯，便再未過問。

十指連心，晚上他疼得睡不著，跑到花園里去看星星。陸然何的臥室窗戶正對著花園里的小秋千，他在秋千上坐了一夜，連一個給他披件服的人都沒有。

他被冷落得太久了，冷眼旁觀，慣于克制，如同在寒境之中徒步求生的旅人，早就忘記了有人疼是什麼樣的滋味。

俏俏握住陸驍的手，眼睛里含著湖水似的，道：“那都是從前了，以后有我對你好。我會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菜，會畫畫，會講故事，也會努力學習，考上很好的學校，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

陸驍出手去攬住了俏俏，俏俏量未足，堪堪夠到陸驍口，陸驍用下抵著的發頂，輕聲道：“讓我抱一會吧，就一會。”

真是一個神奇的時刻，陸驍模糊地想，他不再是孤獨的，有人將他的喜怒掛在心上，愿意為了他而努力。

有人在心疼他，給了他最純摯的。

以前在課本上看到“好”兩個字，總覺得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有什麼可好的。這一刻他終于明白，好的不是世界而是心境，當你被溫相待時，那麼一切就都是溫的。

能夠被你喜歡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更幸運的是，我剛好也喜歡你。

小姑娘啊，快點長大吧，我真的很想親你一下。

（87）

牛和糖稀一并糊在了鍋里，散了一廚房的焦糊味，俏俏端著鍋子哭無淚，陸驍打電話到家政公司預約，讓鐘點工明天早點來。

俏俏痛心疾首：“馬失前蹄啊，大意了大意了。”

陸驍遞過去一本熱水：“只有這個了，對付一下吧。”

俏俏抱著杯子眼神發亮：“說好的禮呢？我要簽收！”

陸驍耳朵上的黑曜石，突然有點張，道：“在樓上書房，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我第一次送人禮，可能有點嚇人……”

俏俏被“嚇人”兩個字震了一下，心道，學神啊，你不會像余笙一樣弄了塊大青磚當禮吧，快遞到付，還其名曰“象征著堅定的友”。

你真敢這麼做，那我真的要鬧一下了。

陸驍的書房帶有濃郁的明清風致，古樸悠遠。全套的黃花梨家，嵌著絹畫的八扇屏風，矮榻上擺著手工刺繡的臥，架子上是價格連城的彩釉瓷。文房四寶整齊陳列，還有一個白玉螭虎龍紋貝，都是外公留給他的。

俏俏一眼看見貝，還以為陸驍要把這玩意兒送給，那還真不敢收，太貴重了。沒想到陸驍徑自走到一張蒙著白布的小矮桌旁，有點張地道：“你要不要先閉上眼睛？”

俏俏連忙抬手將眼睛捂住，莫名有點心跳加速。

白布掀起時帶起輕微的氣流，額發在輕輕晃，俏俏睜開眼睛，真的被眼前的畫面嚇住了。

桌子上擺著一個按照真實比例小后構建的新天鵝堡，建筑整為象牙白，尖塔高聳，哥特式和克式建筑細節現分明。360個房間各個致，加了照設計，剔如水晶雕就。過窗子，能約看見歌劇廳和紅回廊的影子，甚至還做了墻壁修飾。

俏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了指桌面上的模型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結道：“送……送給我的？”

“是啊，”陸驍微笑著抿起角，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邊沿敲擊著：“你微信名片上地區一欄填寫的是德國，我猜你一定很喜歡那個國家吧。新天鵝堡是德國的象征，就弄了個模型，時間有點趕，部細節做的不是很好……”

新天鵝堡代表著路德維希二世近乎癡狂的，承載著他對心上人無盡的思念。從某種意義上說，新天鵝堡就是的象征，所以，我把它送給你。

這是事先準備好的臺詞，陸驍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只說了句：“喜歡的話，送給你。”

俏俏點頭如搗蒜，連聲道：“喜歡啊，怎麼會不喜歡，太漂亮了！這是手工做出來的嗎？”

陸驍抿著笑得有點小得意，道：“建模麼，基本功。”

但是一般人建不到他這種又快又漂亮的程度，都快趕上立打印了。

因為太喜歡了，所以連手一下都不敢，俏俏圍著模型轉了三圈，突然對陸驍勾勾手指，低聲道：“陸驍，你閉上眼睛，我也有禮要給你。”

陸驍愣了一下，俏俏迅速踮起腳尖湊了過去。微的瓣在墜著黑曜石的耳垂上輕輕一，像剛剛學會游泳的小海豚力躍出海面，用長喙了飼養員的手心。

親功，俏俏在擂鼓似的心跳聲里彎起眼睛，笑著道：“突然覺得做小孩真好啊，喜歡誰就親誰，不用擔心會挨打。”

陸驍眨眨眼睛，眼底流轉著溫的，他放慢了語速，輕聲道：“你說，你喜歡誰？”

“保！”俏俏突然傲，眼神晶亮地瞅著他，“等我長大一點，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學時，再告訴你。”

（88）

新天鵝堡的模型漂亮歸漂亮，想要安全地運回家可是個難題。陸驍從地下室里翻出一個集裝箱似的大盒子，近乎平移地把模型放了進去。北京現代的開廂不夠大，好在還有一輛坦克似的SUV，俏俏守著的天鵝堡坐在后座上，彎著眼睛笑啊笑，很開心的樣子。

陸驍的心也很好，隨手打開車載音響，輕盈的音樂流淌出來，俏俏無意識地哼唱著：

I'm a big big girl

In a big big world

It's not a big big thing if you leave me

But I do do feel

that I too too will miss you much

Miss you much

民謠的曲風和安靜，俏俏的眼睛里映著霓虹的，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風自歲月盡頭路過，天邊是如洗的星辰。

陸驍過后視鏡近乎溫地看著那個孩，淡淡地想，你想要月亮嗎？想要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想辦法摘下來送給你。

我會滿足你的一切愿，只要你愿意永遠留在我邊。

不過，這些想法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反正我們有漫漫余生，可以細細詳談。

（89）

九點半，俏俏準時踏進家門，懷里抱著個集裝箱似的大盒子。剝掉層層防護出里面的手工天鵝堡，別說白太后和余建國了，連余笙的眼珠都差點掉出來。

白太后驚嘆：“真漂亮啊！”

余建國稱奇：“太厲害了！”

余笙則滿臉驚恐：“下一步他是不是打算把北京故宮搬過來送你啊？正好咱家自備慈禧老佛爺，掛個簾子就能上朝聽政了！”

白太后一掌在余笙后腦勺上：“怎麼說話呢你這孩子！”

俏俏生怕看得太久會把的模型看壞，連箱子一起搬回了臥室，小心翼翼地擺在書桌上，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歡，挑著角度拍了兩張照片發給唐青瓷。

唐青瓷在刷屏了整整一頁的嘆號之后，幽幽嘆息：“余俏，你男人真是個稀有種啊！”

俏俏笑倒在床上，又發了一條信息過去：“我哥哥說，陸驍第一次把親手制作的模型送給別人，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對他來說有著某種特殊的意義？”

唐青瓷的指尖自“哥哥”兩個字上輕輕過，腦袋里瞬間跳出余笙星眉劍目的樣子，就這麼跑了神。

俏俏沒等到唐青瓷的回復，還以為睡著了，進相冊界面點開陸驍的照片，年時的陸驍隔著屏幕與安靜對視，心里像是膨開一朵草莓味的蘑菇云，甜歡快。

（90）

考試結束后的第四天公示績，年級大榜上，俏俏排在第七十八名，后面是楚尋，接著是唐青瓷。

相比于之前的107名已經算得上進步明顯，但是不在前五十名之列，俏俏有點沮喪，覺得配不上陸驍親手做的新天鵝堡。

老嚴特意把俏俏到辦公室去單獨夸獎了一番，叮囑要再接再厲，不要松勁兒。

俏俏看著榮榜上峻傲清雋的年傻笑，說好了要上同一所大學，我會加倍努力。

唐青瓷自后面繞過來攬的脖子，道：“口水都滴下來了，真沒出息！”

俏俏枕著唐青瓷的肩膀，慢悠悠地道：“唐總，我覺得陸驍就是上天送給我的奇跡，指引我走向更好的地方。”

唐青瓷還來不及嫌棄，楚尋自走廊的另一端走了過來，著鼻子有些張地道：“余俏，班上幾個同學準備去城郊雪，你要不要一起來？兩天一夜，價格也不貴。”

俏俏打心眼里不喜歡楚尋，正想著要如何拒絕，電話微微一震，連忙拉著唐青瓷走到一邊。電話是陸驍打來的，略帶歉疚的告訴，他被導師翻了牌子，要出趟公差。公事辦完后，還要去探幾位常年旅居國外的長輩，春節恐怕都要在飛機上度過，再見面的時候應該是明年春天了。之前承諾過的假期補習，恐怕是沒有時間兌現了。

俏俏低頭數了數手指，委屈道：“我有好長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你了。”

陸驍在電話那端溫和的笑，提醒不要想著玩，好好學習才是正事。

陸驍真的很忙，幾句話的功夫，俏俏就聽見有人在不停地催他，不敢耽誤陸驍太多時間，草草祝福了一句“一路順風”就掛了電話。

握著已經黑屏的電話，俏俏悵然若失，聳拉著耳朵對唐青瓷道：“唐總，怎麼辦，剛剛才說過告別的話，我就已經開始想他了。我要是會骨功就好了，小小的一個，躲在陸驍的襯衫口袋里，跟他一起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唐青瓷沒有取笑俏俏的孩子氣，而是格外溫地了的腦袋，道：“相信我，春天很快就會來的。”

整整一天俏俏都很沒神，績進步的小驚喜抵不過見不到陸驍的巨大失落。太落山了，街邊亮起橘的燈火，俏俏將鋼筆吸飽墨水，在日記本上慢慢地寫：

你說，等春天來了，我們就會再見面。

我整日整日地盼，到最后，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在期盼春天，還在期盼你。

早點回來吧，真的好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