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木遲疑，“按著計劃，不是等您回京，再殺這批人，將‘功勞’安在流躥賊匪上嗎？”

宣玨指尖輕扣桌案，徐徐地道：“計劃有更，照做便是。”

蘭木被他風輕云淡的語氣里，抑的幾點煞氣給驚了一驚，連忙低頭應了。

當夜，三名負責礦業與田莊事宜的秦氏子弟被殺，首分離，三顆頭顱掛在寫著“太平清明”的衙門匾額上，隨風呼啦呼啦搖晃。

第二日，又兩名非秦姓的其余氏族小，尸陳于天立山下。天立山是不管的匪寨山頭，一時之間，漓江嘩然。

紛嘩然一直到大年三十，都未結束——百富商，人人提心吊膽。

只有百姓唏噓，青天大老爺靠不住，神佛也靠不住，最后還是那群仗義的匪賊，給他們申了冤屈。

宣玨置事外，就著外頭嘈雜耳的鞭炮，好整以暇地給自己煮了杯茶。

臘月三十了，今兒爾玉生辰。

應當是收到生辰禮了。

他邊用冷白的指節挲溫熱杯盞，邊垂眸思忖。

若錦里坊快的話，有兩份禮；若是工制沒那麼及時，就只有一份了。

也不知喜歡不喜歡。

“誒殿下！這副刺繡誰贈的呀，您好像很喜歡，看了幾天了。”未央宮里已了夜，葉竹拎著燭火走進，發現謝重姒還在看擱在案邊的錦繡，“早點睡啦，明兒要出去年祭呢。”

未央宮里爐火蘊熱，謝重姒長發溫順地披散下來，只著了件里，躺在床上，看著被支起的雙面錦繡圖，笑了笑道：“好。”

又過繡面，道：“嗯，很喜歡。還有那雙狼皮小靴，也很喜歡。”

掌心，是蘇州最好的十幾位繡娘，忙活了大半年的品。

雙面刺繡，正反圖紋不一，致栩栩。

正面，是千里江山，潔白的絹面上，有著墨的山水巍峨，廣闊浩；

背面，一株牡丹亭亭而立，紅艷奪目，千瓣細，葳蕤繁茂；

正反兩面都落了字，不是刺繡，而是端正小楷，是宣玨的字跡。

分別寫道：

“贈君山河安定”

“愿君百世長樂”

塑浩渺山河錦繡圖，只求一人平安喜樂，福順安穩。

未央宮外，落了雪，一年匆匆。

臘月將過，正月到來，都一片繁華旖旎，孔明燈徐徐高升。

漓江卻陷了些許天昏地暗，秦氏一族也好，依附于秦氏的其余家族也罷，甚至那些旁姓別氏，但都撈一杯羹過的富貴者們，提心吊膽起來。

而宣玨，又心大般閑逛聊閑，等到正月十五那日，才啟程辭去。

他裝作沒看到裴久帶著恨意的目，溫和有禮地同他道別。甚至于在裴久命兵圍困住他時，還挑眉驚訝：“裴大人，您這是何意？”

裴久：“我倒要問問宣大人，是何意圖？！咱該奉的也都奉了，該坦誠布公的，也都說明道白了，你要是不滿意，可，查就查，上報就上報——但明面一套，背后又要人命，是什麼個說法？！秦家那三小兒，招你惹你了？”

宣玨攏袖，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今兒有風雪，他長玉立，穿著青厚裘，披了件大氅，狐裘的細絨被朔風吹得左右搖，襯在他瓷白的側臉旁，側臉致俊朗，長睫微垂，無端有份脆弱。

雪落在他墨發和眉眼間，更是溫順無害，整個人仿佛水墨畫里走出，清潤淡雅。

裴久卻完全明白了，他這脆弱和無害，都是偽裝出的表面文章。

仗著兵漸多，裴久喝道：“宣玨，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四面楚歌，宣玨竟像是笑了聲，溫和輕道：“故人所托，來送諸位上路。”

“諸君走好——黃泉路上，凡塵命債。”宣玨笑意仍舊，眸中卻冷意乍現，“汝等慢慢償還。”

盡管早就通過宣玨不斷暗中的信息，查到了他頭上，但在這關口聽到宣玨承認，裴久猝不及防倒吸了口冷氣，被寒風灌得心肺生疼。

裴久心跳如擂鼓，心中暗道，絕不能讓他回京，就算殺了也得把他留在漓江，鬼知道這人暗中查了多東西，能再送多人歸天。

他那聲命令還未下，忽然聽到宣玨慢條斯理地道：“裴大人，你說的絕大部分考量決斷，不敢茍同。唯有一事，本很是贊。長痛不如短痛，心底那塊大石早日落地也好。”

裴久還以為是在說他徇私枉法，最好早日伏罪，瞳孔一，再不敢猶豫，當即下令道：“拿下！拿下他們——不，現在就殺了，天高皇帝遠，就算是朝廷命，路上也可出意外——手！！！”

宣玨嘆了口氣，無奈至極般，輕聲說了句什麼。

那句話很輕，只有一旁的蘭木聽到了，他瞪大眼，看向宣玨。

主子眼底深沉如海，有孤注一擲的瘋狂，不過不是對裴久，而是對遙在天邊都的那位。

因為，主子說的是：

“蘭木，你說，會心疼麼？”

第82章 刀傷 （繼續發瘋）苦計√

蘭木心臟陡然提起——幾乎是瞬間懂了宣玨意圖。

他當主子為何有意泄所行之事, 又為何讓他今兒派人引開那群暗衛，合著是在等這一出。

蘭木心驚膽，他自小混跡江湖, 武功不算頂尖, 但也絕對不差，即使四周手持兵戈的兵蜂擁而上，他也能保宣玨全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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