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家人在老家的村子里待了整整一個周的時間,老爺子的以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起來,每頓吃飯的時候,都能吃滿滿一大碗,甚至還能跟段家的男人換著下下棋。
但越是這樣,他們的心越是無法放松。
這幾天氣溫漸漸的低了下去,丁一芬給每一個臥室都準備了一床厚被子。
清晨,一聲驚恐的尖聲吵醒了段家老宅的所有人。
段野和青鳶同時睜開了眼,兩人都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趕起床穿鞋上樓了。
沒一會兒,大家就齊聚在了老爺子的臥室里。
老爺子已經靜靜的躺在那,閉著眼,看上去就像睡著了一樣,但仔細一看,便會發現,他的前已經沒有了起伏。
段野一瞬間就僵在了原地。
苗素珍坐在一旁,已經忍不住小聲哭泣著。
梁墨上前,很想看一下老爺子的癥狀,但是苗素珍說:“他走了,應該是凌晨三點多走了,現在人都僵了,也是我不好,睡太死了,沒有發現。”
說完,苗素珍低下頭,用手背了眼淚。
今早和往常一樣,起床穿,穿好之后回頭來他,因為段建說過,這段時間都想跟一起起床,想多一點陪的時間,所以從回家開始,就每天早上都會一起起床,會幫他穿服,然后扶著他下樓,兩個人一起手挽著手,杵著拐杖在村子里散散步,遇到人會打打招呼。
要是走到村頭的包子鋪,還會買一點早點拎回來給小輩們。
昨天他們拎回來的就是花生餡兒和餡兒的,可香了。
苗素珍記得段建說的話:“我這一輩子,回家的時間太了,這個家,都是你一個人撐著,素珍啊,這麼多年,苦了你了。”
年輕的時候,段建在戰場上,基本就沒怎麼回過家,后來婚了也是常年在外,就逢年過節的回來幾次,可以說,家里的幾個孩子都是苗素珍一個人拉扯大的,他幾乎沒怎麼做到盡父親的責任。
也是退下來了,這才時間多了一些。
段凱和段盛想說話,苗素珍卻道:“你們都先出去吧,我給你們爸爸穿一下服。”
段野剛往前走了兩步,就被段盛拉住。
隨即,一家人嘩啦啦的退了出來,站在了門口。
大家都出奇的沉默,每個人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段澤心里難,但還是低頭看了一眼沈念念,只見沈念念的抓著他的袖,靠在他的肩上,小扁扁的,眼淚已經在眼睛里打轉了,一副眼淚要落但又不敢落的覺。
于是,段澤只能默默嘆了一口氣,默不作聲的將沈念念給攬進了懷里。
沈念念這會很乖,就趴在他的口,靜悄悄的,但段澤沒一會就覺到了自己的前被眼淚浸了。
段澤無法說什麼,只能更加抱了懷里的大寶寶。
而段野和青鳶則是站在最后面。
段野就這麼靠著墻,低著頭看著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麼,但青鳶知道,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陪伴。
所以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牽住了他的手,而段野察覺到后,也默默回握住。
此時,臥室里。
苗素珍剛剛給段建換上干凈的服,給他梳了一下頭。
忙完這些,才扶著自己疼痛的腰坐下,等緩過來之后,才拉起了段建的手,嗓音有些蒼老,還有幾分不舍。
“建,你肯娶我,讓我有一個完整的家,我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何況,這幾十年過去了,的丈夫從未做過對不起的事。
只要能回家,就一定會回家陪,連出去和戰友們聚會,能帶著的時候都是帶著的,工資也好,津也罷,都是來保管,從未跟急眼過一次,也事事都依著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也知道,段建曾經有過一個未婚妻,是個戰地記者,只是可惜好像戰死了,幾年前,段建說要去見見的時候,也知道。
擁有了段建的一輩子,而張淑芬只是晚年的匆匆一面罷了。
沒什麼好介意的。
被段建寵了一輩子了,很滿足了。
于是,苗素珍站了起來,在老伴兒的角輕輕的吻了一下,如同鴻拂過。
和段建相識相知相,走過了一輩子,沒法接,這個世界上沒有段建的存在。
能等,無論段建出去多久,只要他還活著,都能等。
可是接不了,再也等不到丈夫的消息。
所以,苗素珍輕輕的笑著,將早就準備好的安眠藥從屜里拿了出來,順便將早就寫好的信放在桌子上。
人走了,這個老太太也應該跟著去了。
的媽媽告訴過,黃泉路很冷。
所以,不能讓的人等太久了。
服下一整瓶的藥之后,苗素珍就躺在了段建邊,握著他的手,輕輕的閉上了雙眼,角是含著笑的。
意識慢慢的模糊了,但苗素珍的記憶仿佛被拉回了很多年以前,那是帶著小凱去看段建,他們被安排住在家屬院,后來發生了什麼不太記得的,只記得那會很靦腆,沒怎麼跟男人講過話,被不認識的人開了玩笑。
很委屈,也不敢跟段建說,不想給他添麻煩,只敢一個人的哭。
后來不知道段建怎麼知道的,平常脾氣很好的一個人,跟誰都談得來,但為了,把戰友給打了,還背了分,即使這樣...
段建還是在烈日下,牽著的手告訴所有人:“素珍是我的媳婦,今天我段建把話放在這里,誰敢看不起我媳婦,就是看不起我,這是第一次,但凡再有下一次,這兵我不當了,我也他媽的弄死他!”
后來聽說家屬院的人看見都是繞著走的。
苗素珍笑容更深了。
那會兒的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小凱,非常確定以及肯定,這輩子,就他了。
后來啊,苗素珍再也沒被人看不起過,連在單位里,大家都知道,是有老公罩著的,雖然老公不常回來,但是...
要是被欺負了,就一定會回來。
所以,段建一輩子。
“真好啊,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老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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