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小開了一天的車,累得倒頭大睡,他抑揚頓挫如同拖拉機啟的渾厚鼾聲響起時,顧向北立刻后悔起來,不該為了省那點房費而只開一間房。
小時候住在老許家的時候,胖小和許建同睡覺都打呼嚕,顧向北也能完全不影響睡。
但自從他跟師頌南睡一張床后,快二十年沒聽過這等驚天地泣鬼神的靜,因此不出意料的,失眠了。
這就不得不提一句師頌南,他睡覺時總是安靜得嚇人,連呼吸聲都淺得可怕,有時候顧向北半夜起來,甚至還得巍巍手去探個鼻息,才能確定跟他睡一個被窩的是個活生生的人。
顧向北枕著手臂,仰面躺著,天花板上的煙霧報警以三秒一次的頻率閃爍紅。
思緒接著白天的回憶,顧向北再次回到第一次見到師頌南的那天晚上。
許家人吃晚飯的時間大概在八九點鐘,等忙活完了店里的生意,楊秀華才會清點一下臨期的食材,給一家人做一頓晚飯,圍坐在店里最里頭的一張小方桌吃。
鎮上人吃飯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胖小一屁坐下,邊用筷子在菜里挑到自己碗里,一邊還在抱怨傍晚鬧的那場不愉快。
楊秀華把菜湯端上來,在圍上著手,聽到胖小說道“鑲金手機”時頓了頓,追問:“你說那小子拿著手機,真的?”
胖小嗯了聲,看向許向北:“真的啊,我哥說的。”
許向北正站起給家人盛湯,隨口應了句:“對,真貨,也不知道哪來的大爺紆尊降貴來咱們小店吃飯。”
許建同呵呵道:“總有那來找茬的,開飯店久了什麼人都能遇見。”
楊秀華看家人們還不知道,分八卦的一顆心蠢蠢,眼睛亮晶晶坐下,連說話聲音都低了。
“我今天聽你們劉嬸說,咱們鎮上以前出去打工的魏安榮回來了。 ”故弄玄虛地頓了頓,才繼續:“還帶著兒子。”
許建同皺眉,對此人印象不深。而許向北和胖小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三個人不明所以的看著楊秀華。
楊秀華不滿許建同的遲鈍,嘖了聲,一掌拍在他大上,“你忘啦,魏安榮就是,就是那個,進城里給人當保姆,最后爬上主人家的床嫁豪門的那個。”
“哦哦,想起來了,不是說這幾年過得不錯嗎,怎麼突然回來了,探親?”許建同這才想起來。
許向北在旁邊聽著,早已猜到七七八八,這魏安榮必然不是飛黃騰達后錦還鄉,現在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否則,以他媽楊秀華的格,看見別人過得好比死都難,不會是現在笑容燦爛的模樣。
果不其然,楊秀華興趣更濃,眉飛舞地往桌前一湊,飯也不吃,專心分八卦。
“才不是回來探親呢,是離婚以后被連人帶孩子從豪宅趕出來,這才灰溜溜回旅安鎮的。”
“為什麼連孩子也一塊趕出來?”許向北好奇。
楊秀華遞給他一個“這你還猜不”的眼神,答道:“據說當年能嫁豪門,靠的就是肚子爭氣,懷了主人家的種,那男主人結婚多年要不上孩子,結果跟了幾次腥以后就懷孕了,男主人一高興,跟原配老婆離婚了,甚至還不嫌棄是個保姆娶進門好吃好喝伺候著。”
“也不負眾生了個白白帶把兒的小子,一時間可風了,豪宅住著,豪車開著,那陣子咱們旅安鎮修路,還裝模作樣捐了錢呢。”楊秀華說得唾沫橫飛,神寫滿幸災樂禍。
“結果上個月,那家的男主人偶然檢查出原來這麼多年要不上孩子是他自己的問題,不孕不育,這麼一來,魏安榮的孩子怎麼來的就蹊蹺了,氣得他連夜帶兒子做了親子鑒定。”
許建同側耳聽完,接話道:“結果魏安榮的兒子不是男主人親生的?”
“對,不是親生的。”楊秀華竊笑道:“后來問下才知道,這孩子是魏安榮為了嫁進豪門找野男人借種懷上的。”
“這麼勁!”胖小瞪著豆大的小眼睛,里的米飯還沒咽下,噴了一桌。
“有你什麼事,小孩子別聽這些,吃飯!”楊秀華一筷子敲打在他頭上。
許建同道:“那魏安榮離婚以后沒分到一點家產?”
“喲呵,人家有錢人猴猴的,早就把婚前財產公證了,又算過錯方,離婚時候半個子都沒分著,唯一的那點錢還是男主人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答應每個月給一千塊錢的養費直到孩子年,除此之外啥都沒有。”
楊秀華的故事講得事無巨細,連人家離婚分了多錢都給盤算明白了。許向北不得不慨鎮上這些妯娌間八卦看熱鬧的能力,恐怖如斯。
“所以——今天見到的那個小爺就是魏安榮帶回來的?”許向北問。
“對,師頌南。”楊秀華搖頭嘆氣,“就是可憐孩子,當豪門真爺養了那麼多年,一朝凰變烏,被了十幾年的爸趕出家門,以后只能在這旅安鎮跟著他媽討生活了。”
許向北低頭捧著碗喝湯,腦海中再次浮現出白天那位趾高氣揚的小爺的模樣,彎了彎角。
都走到這般田地了還能這麼傲,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