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南熏雖然從沒有害人之心，但也絕不是被人欺負了，不長記，還為他人考慮的圣母。

衛家的人不把他們一家當親人，說了那麼多污蔑詆毀的話，還將他們趕出家門，若還能毫無芥地為們考慮，便真的是死了活該。

但也不能不為父親考慮，這些人也是他的親人，是骨至親。

即便衛老夫人與大伯母不作數，那大伯父以及兩位叔父，總是待父親不錯的，從不曾苛待過他，也沒有看不起他。

尤其是大伯父，為人正直待人寬厚，是衛家為數不多對他們姐弟溫的人。

他平白了太子的牽連，再往下就是冬日了，這個季節流放去寧古塔這等極寒之地，只怕半條命都要搭進去了。

還有四叔父一家，都是脾氣溫和的人，也不曾對他們惡語相向過。

若對他們不管不顧，一屋子手無縛之力，無法養活自己的婦孺，真的出了什麼事，父親后半輩子定要活在疚和悔恨之中。

可那麼多張，還想像以前那樣過國公府的生活，靠父親分到的這點家產怎麼夠養活。

故而，幫忙可以，卻要有個度。

這話也不能讓父親來說，必須由出面。

且父親是個老好人，他沒經歷過生死，對這家人不算徹底死心，可能還抱有幻想，必須得時刻提醒他，他們的現狀。

果然聽到的話，衛榮德詫異地看向，他在聽說這件事時，心里有了初步的打算。

他在離現在這個家很近的巷子里，還有套宅子，比這座宅子還要大不，原本是打算留著以后給衛南熏做嫁妝的。

沒曾想，就先提了，還用的是娘留下的陪嫁。

“熏兒，那是你娘留給你的啊，這怎麼能行。”

“爹爹，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啊，怎麼能因為那是娘親留下的陪嫁，就不管大家了呢。”

衛南熏說得無比誠懇，說著又拉住了文氏的手：“四叔母放心，即便分家的時候，我們沒分到多余的宅子，花了大部分的積蓄購置了如今的宅院，勉強維持著生計。但只要有我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你們肚子的。”

這話與其說是說給文氏聽的，不如說是在提醒衛榮德。

當初大伯母和老夫人可半點都沒給們留活路，打算推他們出去送死，還特意把不值錢的生意分給他，就連宅子給的也是鄉下祖宅。

給們尋個地方遮風擋雨可以，讓們填飽肚子也可以，養一陣也可以。

但們若一直什麼都不干，還要丫鬟婆子伺候，將來未出嫁的堂姐妹還要嫁人，總不能還指父親出嫁妝吧？

這便是有金山銀山也養不起啊。

經衛南熏這麼一說，衛榮德被衛老夫人的慘樣給沖昏了的頭腦，瞬間就清醒了。

他不是普度眾生的佛陀，他不過是帶著兒過江的泥菩薩，自家都沒安頓好，哪有本事攬下這麼大的責任。

“是了，四弟妹放心，雖說如今我這也艱難，但提供一陣子的吃住總是沒問題的。”

文氏也不傻，自然聽懂了他們的暗示。

這是在提醒，幫可以，卻不是無止盡的幫。

但這對和兒來說已經足夠了，在知道夫君等人被抓，家被抄了的時候，都萬念俱灰了。

全靠兒陪著安，才過來了，最難熬的日子。

這人只要活著就還有希，他們比那些男丁被斬首，眷淪為的人家已經幸運太多了。

承了家族的，了那麼多年的舒服生活，家族傾覆的代價，們也該承擔。

“多謝二哥，這幾日便是我娘家人都躲著我，生怕糟了連累。二哥能在這個時候出手幫襯，是提供住和吃食，便已經是天大恩惠了。”

衛南熏兩世加起來與這四叔母一家往都不多，但記憶中，叔母總是帶著溫和的笑。

聽到懇切的激，讓衛南熏也生出了些許同為一家人的覺來。

若衛家都是這樣的人，出了事，又怎麼會不幫呢。

可惜，有大伯母和祖母在，對這家人永遠都放不下見。

又坐著說了會話，衛和玉帶著衛思沅回來了，文氏很識趣地站起：“阿沅過來。”

見兒被換了厚一點的服，還提了個食盒，文氏眼眶有些微紅，恭敬地福了福：“明兒就得搬家了，我也得趕回去收拾東西，不耽誤二哥的時間了。”

衛思沅也很乖，認認真真地與他們道謝再是道別。

“母親還一直昏昏沉沉的，只怕得多麻煩二哥幾日了，等那邊屋子都收拾出來了，我便與大嫂來接母親。”

衛榮德很想說，照顧母親也是他的職責，但還沒出口，就被衛南熏給拉了下袖。

到邊的話，生生又咽了回去：“我找個人給你們帶路，順便幫著你們收拾東西，不然一日時間，肯定弄不完的。”

他還想過要找個婢讓們帶上，雖說十多個人伺候不過來，可幫著洗做飯還是可以的。

卻被文氏給拒絕了：“我們養活自己就已經夠嗆了，哪還能用得上婢子，還是得早些認清現下的境，才能開始真正的生活。”

也正因這番言辭，讓衛南熏再次高看了這位叔母一眼。

等人離開了，衛榮德還是久久回不過神來，他長長地嘆了聲氣。

“這事怎麼就會鬧到這步田地。”

他兀自慨了聲，再看兒便拍了拍的肩，鄭重地道：“熏兒放心，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為父不會犯糊涂的，也知道自己的斤兩，不會讓你們姐弟失的。”

衛南熏卻搖了搖頭：“父親，您之前靠著府上那幾間賠錢的鋪子，都能做如今的生意，養活整個國公府。更別說，您這會手中有船隊還有西域的人脈與駱駝隊伍，不用幾年就能重新創下家業。”

“祖母們不過是十幾個流，吃穿實則用不了多銀子。”

“也不是兒小氣舍不得這點銀錢，而是人心是填不滿的，您一開始就將們都接回家照顧，給們最好的吃穿用度，讓們還能過著曾經的生活。們便會想要得更多，伯母若還想管家呢，祖母仗著長輩的份，要給我們指親事呢，幾個姐妹出嫁要嫁妝呢，還想要比肩之前的婚事呢？又或是們想要把伯父叔父都救回來呢？”

“父親，說句真心話，在兒的心中，家人只有您和阿弟，別人的死活我并不關心。”

“今日我會這麼好說話，甚至連母親留給我的嫁妝我也愿意讓出去，都是為了您能安心。”

衛榮德聽到王氏想要管家，老太太想要指婚事，這不是不可能的，相反的，以們的子，是肯定會出現的。

他陡然間清醒過來，再沒憐憫和糊涂：“你說得對，等母親醒了，我便親自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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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文氏很快就帶著兒回到了衛家，發現除了兩個嫂子外，還多出了個沒見過的外人。

是個瞧著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賊眉鼠眼的，一看見們母回來，就不停轉著眼珠子，眼睛在衛思沅上仔仔細細地打量著。

“這便是四夫人吧，長得可真有氣度，小娘子也生得模樣好。”

說著還要上手來牽衛思沅的手。

文氏雖不知道這是誰，但直覺不是個好人，摟了兒，往后退了幾步。

戒備地道：“你是何人。”

跟著護送文氏母回來的，是之前在西苑伺候二房的小廝，還算人高馬大，見此，立即上前護住了們母，單手將那不懷好意的男子給擒下。

一時苦聲連連。

李氏趕忙從旁邊的屋子里鉆出來，在兩方中間打圓場，把那男子給救了下來。

“哎喲喲，我看你們一群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地，好心好意想來幫你們謀個出路，你們倒好，竟還出手打人。”

被李氏救了下來，那人又盯著文氏母看，一看見那小廝，就開始冷嘲熱諷了。

“喲，原來這麼快就搭上野男人了，還在這裝什麼清高，我呸。”

文氏也是正經的大家閨秀，哪里過這樣的侮辱，氣得渾發。

還是那小廝義正言辭地道：“我乃二老爺的家奴，特意護送四夫人和娘子回來，一會便帶夫人娘子們去宅子，你是哪來的賊，小心我報。”

一聽是衛榮德的人，李氏立即出了喜，“太好了，二哥派人來接我們了。”

那人見討不找什麼好，又啐了聲，心不甘不愿地離開，臨走時，還沖著李氏道：“三夫人，你可得考慮清楚，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李氏的神明顯有些許慌，胡應付了幾句，總算把那人給攆走了。

很嚴實，文氏問了句這是誰，沒說，文氏也就不去深究了。

知道衛榮德給們重新找了宅子，還讓人來幫忙，不止姑娘們高興壞了，就連王氏也終于出了一喜。

“還算他們父有良心，幫我們搬東西的人呢？事不宜遲，趕把剩下的東西都搬過去吧。”

差把值錢的東西都給拿走了，但像服針線這等生活起居的東西，他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沒徹底斷了們的活路。

零零總總整理起來，每家都有好幾箱籠。

很多放在以往，這些夫人娘子們，瞧都不會多瞧一眼的什，如今都寶貝得很，生怕落了哪個還要掏銀子去買。

每家人或多或都藏了一點防的銀子，但往后的日子還很長，誰知道會有什麼意外，總得省著點花才好。

文氏見大嫂如此理所當然地要求衛榮德出人，猶豫了下。

“大嫂，這是二哥找來替咱們領路的人，東西還是我們自己搬得好。”

王氏立即就不爽了，擰著眉十分不快地道：“老二這是什麼意思，他吃好穿好住好，連個下人都不肯打發來，是要死我們麼。”

聞言，文氏覺到了不舒服。

在后宅生存的準則就是聽話不得罪人，嫁到衛家這麼多年，沒頂過一句，一向是大嫂與母親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現在不同了，得為了自己和兒活下去做考慮。

況且，在見識了人冷暖以后，有人能雪中送炭實屬不易，有些不認同王氏的說法。

“大嫂，當初二哥分家你是最清楚的，他們就分到了鄉下的老宅，如今的住全都是花了不銀子重新置辦的。給我們住的宅子是熏丫頭母親留下的陪嫁，人家待我們已是仁至義盡，我們怎麼還能挑三揀四呢。”

“我們自己有手有腳的，不需要什麼都靠旁人。”

王氏本就盡了打擊，又被三弟妹懟得渾不舒坦，好不容易聽到個好消息，竟連這平日最聽話的四弟妹也頂撞。

“你，你這是去了一趟那邊，就被灌了迷魂湯了？怎麼連親疏遠近都分不出來了。”

“我只知道，這幾日連我嫡親的叔伯兄弟都避著我不敢見，二哥與我們分家，更該躲得遠遠的才是，可他沒有。”

文氏說著拉起了衛思沅的手，聲道：“阿沅，我們去搬家。”

小姑娘很乖地點了點頭：“我也可以搬得，我幫娘親一塊搬。”

說完，母二人徑直回了們的屋子，將箱籠一點點抬了出來，抬不了便放下歇一歇，總之沒有求任何人。

氣得王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想要找李氏說話，卻見也帶著兩個兒，一點點抬屋里的箱子。

而房里的那兩個，半點用都沒有，只會低著頭跟個啞似的。

與們不同的是，王氏的這兩個兒，全都是妾室生的，這才會把所有心都傾注在衛明昭的上。

也因為是兒，不過是搭點嫁妝的事，到時候嫁出去還能給兒子有所助力，所以倒也沒害這兩人的命，只是被養得格外小家子氣，半點不似國公府的兒。

“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搬東西。”

兩個庶自打出生以來，就習慣了聽這個嫡母的話，哪里敢反駁，說什麼就做什麼。

們從天明一直搬到了天黑，還多虧了衛榮德想的周到，送了輛騾車過來，幫著將箱子拖過去。

不然從城西搬到城東，憑們幾個人，只怕搬上三五日都搬不完的。

一到宅子，王氏又不樂意了，們一共有十五個人，而這宅子是三進的四合院，除去正屋就只有東西的廂房和下人住的后罩房。

老夫人肯定要住正屋，那誰住廂房誰住下人間呢？

況且們在衛家住慣了院子，這宅子給王氏一個人住都嫌太寒酸，現在卻要和那麼多人一間房，哪里得了。

“我就說衛榮德沒安好心，這麼小的破屋子，哪里夠我們這麼多人住的。”

王氏站在影壁發怒，可另外兩個弟妹都不搭理。

李氏是單純太累了，哪里過這麼多苦，又不像王氏那樣，可以使喚庶的，兒搬東西也舍不得，下騾車的時候還閃了腰。

現在只要有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趕填飽肚子睡一覺，就知足了。

而文氏則是看開了，知道和這個嫂子話不投機半句多。

生怕還要鬧，就主說：“我和阿沅就兩個人，隨便哪個空屋子都可以，兩位嫂子先挑吧。”

恰好領路的那個小廝回去了趟，又給們送來了晚膳。

三家人都是三菜一湯，和以前比是算不上什麼，可們已經了一整天了，能有干凈的飯菜誰還挑這些。

王氏還要對著這才發表意見，兩個弟妹都已經領了飯菜，帶著孩子挑了干凈的屋子住進去了。

只能氣得直跺腳，很是有骨氣地讓兩個庶吃飯，自己寧可著也不愿意吃這嗟來之食。

等一切都安置妥當了，夜也深了。

衛思沅與文氏只有一床被褥，母二人就睡在一張床上。

臨要睡著前，衛思沅很小聲地道：“娘親，阿沅不想嫁人，阿沅會很聽話的，娘親不要把我賣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