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嘉禾道。

沈云亭緩緩抬手握住那對準他心口的銀簪，對準的那個地方太疼了, 疼得快死了。

嘉禾不止不要他, 還恨了他。

他微紅著眼，想就這麼握著讓刺進去，可他怕……

不是怕死, 只是怕死了再也看不到。

貪溫，溫暖，想抓住這世上唯一過他的人，不要再弄丟。

坦白的話梗在頭, 卻深深地被沈云亭咽了下去。

他不敢告訴，他就是那個人，那個永遠不想再見的人。

沈云亭氣息著，緩緩將那對準他心口的銀簪挪開，忍著朝嘉禾笑了聲，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溫聲對道：“太晚了，我先走了，好好休息嘉……程姑娘。”

想喚嘉禾，很想。

可是不敢不能。

他再也不能喊的名字，只能道一聲——

程姑娘。

那聲他從前一直掛在口中的“程姑娘”再也去不掉了。

嘉禾面無波朝沈云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朝門口指了指：“大人請吧。”

沈云亭目深深看了一眼，緩緩抬步離開嘉禾所在的營帳，直到消失在營帳。

嘉禾緩了口氣，捧起水碗大口喝水，喝完水氣吁吁地看著水碗中映照著的自己。

穿著嫁，發散，口脂在邊被沈云亭親暈了一圈。過了許久，激的心緒才緩緩平靜了下來。

嘉禾想起前兩世的自己，連去牽一下沈云亭的手，都要小心翼翼地再三試探。

可沈云亭對從來都是想親便親想做那種事隨時隨地便做，從來也不顧及的。

告訴自己，自己絕對不會再活那個樣子。

當把簪子對準沈云亭，學會拒絕他尊重自己的時候，忽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營帳外，沈云亭迎著風沙呆呆著營帳的人影，他靜靜地守著嘉禾。

月深沉，沈云亭問自己能不能放手？

答案是不能。

前兩世那個混蛋已經沒機會了，可這一世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嘉禾事的那個他，或許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他知道這很令人不恥，可即使再無/恥/下/流，他也不能放開。

他一定會重新為嘉禾的男人。

*

在西北逗留了一月，程景玄的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啟程回京。

此次西北之行總算圓滿完了任務。

涼州刺史汪仁為禍西北多年，侵吞土地，霸占良田，欺百姓，洗劫合談金，此事經沈云亭徹查，將汪仁一干人等抓獲，且尋回了被汪仁藏在地窖的合談金。

汪仁在涼州基頗深，沈云亭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將汪仁及其黨羽一網打盡，得益于第一世他曾前往西北調查程景玄失蹤一事。

前世嘉禾死后不久，他親手為程景玄手刃了汪仁這個敗類。

故而他對汪仁在涼州的勢力分布和犯罪證據了如指掌。

至于駱遠他們，不過是一群小賊罷了，汪仁刻意散步謠言，將駱遠夸大無惡不作的悍匪，目的便是為了將自己所犯的大事都推給“悍匪”，以掩蓋自己的罪行。

駱遠雖罪不至死，但依照大鄴律，需割手之刑。一切刑罰皆等回京之后由延慶帝定奪。

回京路途遙遠，行至半路，一行人到驛站休息。深夜嘉禾正躺在驛站客房的木床上休息。

正閉著眼，屋里一片安靜，窗邊忽傳來一陣輕輕的扣打之聲，嘉禾朝窗邊去，若有似無地瞥見一個模糊的人影。

警惕地起，赤著腳輕聲走到窗前，默了片刻“嘎吱”推開紙窗。

探頭朝窗外了，沒瞧見人影，低下頭卻見窗檻與墻的隙著個小糖人。

小糖人晶瑩剔散著甜香，嘉禾垂眸盯著看了會兒，“啪”地一聲關上了窗。

心里清楚，阿兄傷未痊愈，除了那個人之外，還有誰會給送小糖人？

可惜不再是那個會從他手中小心翼翼珍而重之接過糖人的大傻子。

嘉禾無視了窗前的小糖人，徑自回了木床繼續閉眼休息。

無視已經是對這一世的沈云亭最大的尊重。

躲在門外拐角的沈云亭，看著嘉禾關上窗，沉默地走上前，拿起小糖人。他不知道怎麼討嘉禾喜歡，記得嘉禾喜歡糖人，就連夜趕去隔壁鎮上買了小糖人給。

可再也不要他送的糖人了。

沈云亭從前不懂為什麼嘉禾喜歡吃糖人，他試著嘗了嘗手中的糖人，明明他的舌頭嘗不出任何味道，卻覺得糖人異常苦。可回想起從前嘉禾吃糖人吃得滿糖糊的樣子，又覺得這苦里還帶著甜。

連著趕了幾日路，終于回了京。嘉禾不在京城的日子，京城也發生了不事。

延慶帝生了場風寒，痊愈后大不如前，如今由太子監國當權。還有太子選妃一事遲遲沒有著落。

這些都是玉箏提著千年人參來探傷的阿兄時同說的。順道提了過些日子花朝節，約一同去趕花會拜花神的事。

玉箏同阿兄還是一見面就吵。阿兄一見玉箏就一直板著張臉。就為了唐律前幾日為玉箏慶生，送給玉箏一副題了小詩的字畫被玉箏當寶掛在公主府前廳這事。

玉箏憂心忡忡地來，氣鼓鼓地離開。嘉禾撇了眼躺在榻上養傷的阿兄，癟了癟：“平日五大三直來直去的，怎麼喜歡人家還要裝樣子？扭扭的一點也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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