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干凈又用上好的香,將整個人都熏了個遍,才算得了。
弄完一切,沈云亭去了后院。
后院和永寧侯府后院只有一墻之隔,是他離嘉禾最近的地方。得空之時,他便來這坐坐,若嘉禾也在后院時,還能聽見發出的響。
這樣的機會并不多,恰巧今日被他湊上了。
此時此刻,嘉禾正坐在后院涼亭教駱遠寫字。
駱遠雖武藝高強,但識字不多,他一心想在京中軍營混個名頭出來,有武藝是不行的,還得識字看得懂兵法。
他在京中沒什麼認識的人,只有同阿兄與他識。
阿兄糙漢一個,五大三的,讓他教人他是斷斷不會的,只能由來。駱遠學寫字的時間不多,但他學得很認真,也很聽話。
駱遠把自己練了幾日的字給嘉禾看。
嘉禾接過駱遠遞上來的厚厚一疊紙,看見上頭寫得字,微微一怔。
這一疊紙,每一張上都大剌剌地寫滿了的名字。從起先的一筆一畫歪歪斜斜到最后的端端正正,一看便知練了很久。
“上回我讓你教我寫你的名字。”駱遠驕傲地揚起頭向嘉禾討夸贊,“你看我寫得好不好?”
嘉禾垂眼認真地看完每一個字后道:“寫得極好,我從未見過寫得比這寫字更用心的字。”
駱遠得了夸,紅著臉道:“小禾苗的名字,我當然要寫得好看了。”畢竟也許是未來夫人,那一定得用力討好。
蹲守在隔壁的沈云亭,隔著墻把駱遠同嘉禾兩人說得話聽得一清二楚。
酸溜溜地想:若單是是比字,他比駱遠寫得好看一萬倍。
沈云亭也不知怎麼的,他覺得只要嘉禾同駱遠在一塊,他就沒法像平日那般沉穩。活了幾十歲了,腦中忽然生出一個極其稚的勝負——
和駱遠比比誰的字寫得好。
讓駱遠有點自知之明,離嘉禾遠點。
只是……
他該如何讓駱遠看見他寫的字呢?
嘉禾已經把他趕出來了,他不可能沖到永寧侯府去,摁著駱遠的頭讓他看清楚。
思來想去,沈云亭去了傅府的倉庫,翻出了白子墨兒的紙風箏。
那風箏堆在庫房幾個月了,已經積了灰。沈云亭撣干凈風箏上的灰,拿著風箏回了書房,將風箏仔細置于桌上,提筆蘸墨認真在風箏上寫滿了嘉禾的名字,順道在寫滿嘉禾名字的風箏上蓋了個印章,宣示所有權。
待風箏上墨跡干了,沈云亭拿著風箏回了院里,假作放風箏的樣子,沉著眼將寫滿嘉禾名字的風箏扔進了與傅府只有一墻之隔的永寧侯府。
風箏“啪嗒”一下掉在了永寧侯府院子里。
嘉禾和駱遠聽見聲響抬頭。駱遠朝發出響聲的方向看去:“咦?那有個風箏。”
沈云亭隔著墻聽見駱遠的說話聲,微微揚假惺惺道:“是駱遠在那嗎?我的風箏不小心掉那了,勞煩你替我撿起。”
駱遠正要起去撿風箏。
嘉禾微瞇著眼,總覺得這事沒有那麼簡單,對駱遠輕聲道了句:“我去撿。”
話畢,朝風箏走了過去,撿起風箏,也看見了滿風箏的名字。
沈云亭隔著墻,聽見風箏被撿起的聲響,心猜駱遠已經看見了他寫的字,故意道:“這風箏上的字我題的。聽說你也在練字,京城書齋有賣我的字帖,下回我贈你幾本,方便你練字。”
說完,沈云亭神清氣爽長舒一口氣,他就是要讓駱遠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
只是一口氣還沒舒完,卻聽見墻那頭傳來嘉禾偏的嗓音。
“夠了。”道,“沈云亭,你不稚?”
沈云亭呼吸一滯,意識到來撿風箏的人是嘉禾。
頓了很久,他回道:“我是稚。”
他從前總說嘉禾稚,可現在才發覺,努力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變得不像自己。
他有時候會變得稚且浮躁。
“我嫉妒駱遠。”沈云亭眼睫著,朝坦白,“嫉妒你夸了他。”
“他寫你的名字沒有我寫得好看。”沈云亭聲音微啞,“你能不能也夸夸我?”
從前總是對他不吝夸獎的,把他當寶,夸得天上有地下無。
能聽見的時候不曾在意,當聽不見時才發覺,因為這些話讓他黯淡無的前半生有了彩。
可現下他再也聽不到了,也沒有人會將他當寶。
第46章 嘉禾的修羅場
沈云亭說駱遠寫的名字沒有他寫的好看。
嘉禾垂眸看風箏, 沈云亭在風箏上寫滿了的名字。
他的字一如既往的好,行云流水、端正雋秀,而駱遠的字一筆一畫稍顯稚。
嘉禾如實道:“你的字寫得比駱遠的好。”
這句話便令在墻那一頭的沈云亭狂喜雀躍, 輕笑出聲。
可接著嘉禾補話道:“你的字雖比他好, 卻不如他那般真誠。對你而言寫幾個字不過須臾便能完, 他卻花了整整幾晚來練。”
曾經的甚至連沈云亭一個字也求不到。
沈云亭笑容消失,心下有些慌,他隔著墻問:“那我該怎麼做?程姑娘,我要怎麼做你會高興一些?你教教我怎麼喜歡一個人。”
嘉禾將風箏扔還給了他:“我教不了你,我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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