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幾年,據說大理寺出了位字寫得極好的卿,父皇邀其替他抄寫經卷。
趙錦繁隨兄長們一起給父皇請安時,過半卷的畫簾,看見言懷真端坐在書案前,聚會神。
他的字寫得方正,恰如其人,正直板正,克己復禮,是為真君子也。
“老九,你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走!”四皇兄推了推站在畫簾前的趙錦繁。
室端坐的人筆鋒一頓,略偏頭朝窗外去,正與趙錦繁視線相撞。他抬手鄭重行了一禮,如當年在偏殿時一樣。
無論是做小還是做要臣,他自始至終都貫徹初心。
儲位之爭過后,朝堂士氣低迷,人心四散。病重的父皇為振士氣,整頓朝堂,重新樹立君威,提議由剛被立為儲君的主持冬獵。
文武百,皇親國戚各路人馬集結在西郊皇家獵場,除了信王。信王半點也沒將趙氏放在眼里,自然也沒那麼大面子能請他老人家。
言懷真也在這次冬獵邀的員當中。
一整天圍獵下來,眾人皆收獲頗,除了趙錦繁,因公認的不擅騎,所獲獵寥寥無幾。
夜里營帳外升起篝火,空氣中彌散著烤的香氣。氣氛一派祥和,趙錦繁對養生之道頗為堅持,早早睡下了,大約是白日累了,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深夜,趙錦繁正睡著,忽聞見一陣刺鼻的煙味,接著耳邊響起焦急的人聲。
“有刺客!”
“太子呢?”
“殿下還在里頭!怎麼辦?”
趙錦繁驀地睜眼,才驚覺自己已被火包圍,外頭還不時有火箭來,火勢愈演愈烈,濃濃黑煙熏得嗓子生疼,嘶啞的求救聲被外頭嘈雜的馬蹄聲,尖聲,和刀劍相撞的聲音蓋過。
眼前的火像一堵隔離與眾人的屏障,出不去,外頭人也進不來。濃煙讓人不過氣來,開始覺得昏昏沉沉的。提醒自己這種時候千萬不能睡,使勁掐著自己的手臂讓自己保持清醒。
環顧四周,從床上拉起一床還未被火焚燒的被單,裹在頭上,找準里出口最近的位置,力往外沖。
吸進肺里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熱油,火辣辣的灼燒著的五臟六腑。
前路被黑煙包裹,全然看不清,頓時失去了方向,如迷途的鹿一般四下撞,找不到出路。
就在此時,一只白凈細長的手朝來,似黑暗中的之路明燈。
心突突地跳,出雙手捉住那只手。那只手很有力,拽著逃離火海。來不及細想,只知道力奔跑。
待跑出營帳,看清來人,趙錦繁驚道:“言懷真!”
帶火的羽箭如飛星一般自獵場上空劃過。
“來不及細說,先跟我走。”
言懷真帶著趙錦繁穿進樹木茂盛的山間,不敢回頭看,怕回頭眼淚會忍不住掉下來。
他們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到天亮,趙錦繁才撐不住倒了下來。
的肩膀上被鮮浸染,之前火海,不可避免的被灼傷了,好在有被單遮擋,只是傷了一。
燒傷若不盡快理容易化膿潰爛,危及命。
他們去了附近一蔽的山。山里手不見五指,言懷真從附近拾了些枯枝爛葉,用火折子點燃。
他們離西郊獵場已經很遠,此荒無人煙,森林茂,追兵想找到他們沒有那麼容易。
山里靜得出奇,只聽見樹枝焚燒發出噼啪噼啪的響聲。
趙錦繁全力地靠在石壁上,閉眼小憩,忽覺有人靠近,警惕地睜開眼,看見言懷真俯下解開的扣,抬手遮掩,卻發現手一點力氣也無,急叱道:“放肆!”
“冒昧了。”
“言寺卿,此非君子所為。”
言懷真默了默,垂眸抿:“殿下認為,何謂君子?”
他是個極守禮的人,此刻卻不再猶豫,解開趙錦繁肩上的料,只道:“愚守禮節,見死不救,實非君子所為也。”
趙錦繁肩上一涼,白皙潤的曝在言懷真跟前,同時出來的,還有束的一角。
言懷真怔愣當場,手停在半空久久未。
趙錦繁閉上了眼。
藏了多年的,在此刻初見天。
言懷真頓了許久,什麼也沒問,只是從袖上撕下一塊布條,蒙在自己眼上。
“冒犯了。”
他是刑,悉人每一塊骨骼和走向,那雙手輕點在趙錦繁肩胛皮上。
趙錦繁覺得這副樣子比被他盯著更煎熬。
多年后趙錦繁站在花園假山深,再回想起從前種種,抬手接過他遞來的帕子,認真地道了句:“多謝。”
言懷真卻忽然對道了句:“對不起。”
趙錦繁不解:“啊?”
“年初那晚的事,對不起。”言懷真歉疚道。
趙錦繁:“……”
年初哪晚啊?對不起什麼了?
第7章
言懷真是朝堂上見的第三類人,游離于權臣派和保皇派,專注本心,不參與任何派系斗爭的純臣。
父皇離世前兩年,言懷真被保舉為大理寺卿,后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他辭去了大理寺卿一職。
本該離京辭仕,但在他之前的那位寺卿,也就是后來升任吏部尚書的柳尚書,一再勸阻。又聽說信王對他十分賞識,有意提拔。
兜兜轉轉,起起落落,最后留在皇城做了掌管典籍圖冊的書監。
趙錦繁實在不知道言懷真做了什麼對不起的事。裝作酒醉健忘的樣子,向言懷真試探著打聽:“哦……那晚啊……那晚發生什麼來著……”
“那晚……”言懷真看上去似乎有難言之,一
副于啟齒的樣子,“我……”
好半天他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趙錦繁也沒繼續追問。
懶得再回麟德殿應付昭王和衍王,索借口醉酒回了寢殿。
回到寢殿,如意已備好了洗浴池水。
趙錦繁褪去里,抬腳邁池中。靠在池壁旁,問起守在一旁的如意。
“年初我曾召見過言懷真,你還記得那晚發生了什麼嗎?”
如意回想了一番道:“這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那晚我并未守在您邊,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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