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說,他就信了?”當時趙錦繁問江清。
江清只答說:“他信不信,那就不清楚了。不過我答得也沒問題,從種種癥狀來看,也的確如此。”
*
接連幾日趙錦繁忙于閱卷,來長殿的次數和時辰越來越。
這日一早,沈諫來長殿中回稟公務,見荀子微似乎不太滿意他的匯報,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笑著調侃了一句:“怎麼?嫌我做得沒好?”
這個當然指的是前些日子常留在長殿代筆寫公務回執的趙錦繁。
沈諫本想噎他一句,誰知荀子微還回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沈諫扯著角,呵呵笑了幾聲,眸微沉道:“您不覺得您和走得太近了些嗎?”
荀子微不覺得,反問:“近嗎?”
沈諫瞥他一眼:“臣有個問題,一直想與君上討教,不知可否?”
荀子微道:“說。”
沈諫道:“前陣子陛下召臣相見,問了臣一個問題。問臣,年初那晚同臣切磋了許久琴技,不知臣還記不記得當晚與切磋的是哪幾曲?”
荀子微道:“那又如何?”
“那就奇怪了。”沈諫笑了聲,“因為年初那陣子,臣從來就沒在夜里去過紫宸殿。連去都沒去過,更遑論與陛下切磋過琴技了。”
第40章
月末,春闈閱卷接近尾聲,到了最后要決定殿試名額的階段,趙錦繁異常忙碌,整日不見人影。
算算已有三日未到過長殿。禮部張永來長殿回稟春闈諸事時,還提及翰林院從昨日起便時有爭執之聲傳出。
眾考似乎對最后錄取誰有很大爭議。會試錄取者為貢士,只有貢士才可參與殿試,殿試前二甲及第者方可稱為進士,三甲則稱為同進士,稱呼只多一個字,途卻大不一樣。
荀子微眼前一片黑暗,分不清日夜。他獨自
坐在院中閉目靜休,不知過了多久,老太監長德邁著蹣跚步子過來,說很晚了,勸他早些進屋休息,他才知道此刻已是深夜。
下意識朝對面空著地藤椅去,末了才想起自己現在什麼也看不見。
他搖頭笑了笑,輕嘆一聲,由長德扶著,順著長廊朝屋里走去。夜間細風陣陣,長廊前垂掛的明燈隨風輕擺發出吱呀輕響。
大約是因為眼睛看不見,其他變得比往常靈敏許多,他好似聽見有腳步聲朝他而來,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鼻間卻嗅到上的味道。
原本以為不會來的,何況夜很深了。
趙錦繁走到他跟前道:“閱卷剛剛結束了,我想著無論如何都該過來同您說一聲。”
荀子微順著的話問:“結果如何?”
趙錦繁從袖中取出寫了會試錄取者名單的紙,對他道:“您看不見,我念給您。”
“好,回屋慢慢說。”荀子微應了聲,朝出手。
趙錦繁愣了瞬,反應過來他眼睛不方便,不好行路,大概是要攙扶著回屋的意思。
他的手一直在半空怪尷尬的,趙錦繁只好上前牽過他的手挽了過來。
兩人邁步朝前走,趙錦繁瞥了一眼愣在后的老太監長德,心道:不對啊,他方才不是被長德扶得好好的嗎?
回屋的路上,趙錦繁談起決定殿試名額的過程。
總之,不是一段愉快的經歷。
按考卷好壞錄取的名單,和眾考選出來的名單完全是兩回事。
倘若按考卷好壞分,大約有三分之一的寒士能被錄取。可最終考們選定的名單卻連一個寒士的名字都不見。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差不多水平的答卷,只能擇其一錄取,甲生比乙生答得略好一籌,但甲生出貧寒,乙生是某大將軍獨子,倘使選擇錄取乙生,不僅能安拉攏那位大將,那位大將還暗示能許更多利。
為一國之君,該如何取舍,是否要為僅比乙稍優一點的,但前途未知的甲,而放棄乙?實是一大難題。
當然趙錦繁最終選擇了甲。
這是荀子微想要的生機,也是想要的。
因為趙錦繁的決定,這幾日翰林院著實起了不小爭執。看著那群人在面前吵得面紅耳赤,趙錦繁想要擁有更多力量,想要變得更強大。
朱啟為人謹慎,不愿冒進多選寒士。言懷真過于剛正,堅持要按考卷好壞錄取,不愿退讓。底下眾位副考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吵了兩天,最終參與殿試人選也確定了下來。
趙錦繁告訴荀子微:“盡力了,但僅有七位寒士選殿試。”
荀子微:“七位?”
趙錦繁:“……嗯。”
“竟有那麼多啊,這已是史無前例。”荀子微道,“陛下,你總是能給人驚喜。”
趙錦繁微愣,抿笑了聲,垂眸嘆道:“如果是仲父主考,想必留下的寒士更多吧。”
荀子微卻道:“未必。”
“有些事速則不達,揠苗助長并不見得有效,現在這樣正正好。我想以后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趙錦繁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著他:“嗯。”
荀子微并未察覺的眼神,道:“殿試你打算怎麼做?”
殿試歷來在皇宮大殿舉行,由天子親自命題親自主持遴選。
趙錦繁托著腮向窗外夜,一時沉默。
朱啟對的提醒尚且言猶在耳,上屆科考出了個寒門狀元已經惹得上層各方不快,陛下因慎重權衡,這次無論如何狀元都要選士族子弟。若是實在有看中的寒門士子想提拔,給個進士也足夠了。
是金子總會發的,譬如沈諫當初只是二甲十四名,如今卻位極人臣。頑石是怎麼也點不化的,譬如上屆那位寒門狀元,被寄予厚,最終卻泯然眾人矣。
月初,殿試開始。
通過會試的貢士們,整齊劃一地步巍峨宮城,過城門,邁過層層階梯,進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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