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行也在今科貢士之中,原本并未抱太多希能被錄取,在接到被錄取的消息時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年輕的國君坐在高臺之上,江亦行在看清那位國君真容之后愣住了,在旁人的提醒下,方才回過神來,坐到自己考位上。
歷年殿試出的多是詩賦類的題目,通常詩賦類多是要人寫些歌功頌德的馬屁詩,偶爾也會考幾篇策論。
也不知今年這位新繼位的國君會出什麼樣的考題,如果出了詩賦題,那他們究竟該拍這位國君的馬匹還是拍那位攝政王的好呢?
貢士們心懷忐忑又躍躍試,不多時殿門閉,下發試卷。
這頭貢士們埋首答題,那頭禮部和翰林院眾文正猜測今科殿試考題,不多時有人傳來了此次殿試的考題。
眾臣紛紛湊上前,見到考題兩眼一瞪。
“這、這……”
這考的既非詩賦亦不是策論,而是十道簡問。這十道問題無一不與民生有關。
比如其中一題提到黃河時有決溢,一般人看到這,大概以為這題要考治水方略,或是防汛手段。若是考這些,前人先賢常有總結,只要看過類似的治水經書,多也能答出一點。
可這卷子偏偏不問如何治水,也不問如何防汛。它問——
常言道:舉天下之役,半在于河渠堤埽(注)。黃河決溢頻發,水災救護和河堤修建常年開展,大興土木致使北方百姓何役繁重,問如何減輕百姓徭役負擔?
長期沉重的河役,致使百姓無暇顧及農耕,大害農事,民不聊生,問如何減輕損害農事?
諸如此類的問題,如要答好,不僅要通書中理論,更要善于察邊民,善百姓之苦,不盲目遵從書本立于實際。
也不知這位陛下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從天亮到日暮,殿試結束,貢士們從大殿出來,或愁容滿面,或迷不解,面各異。
朝臣們對此次殿試頗有微詞。
殿試過后數日,夜間宮宴,國君宴請眾臣。
麟德殿,燈火煌煌。趙錦繁在眾人探索、不解的目中前來赴宴。
對底下眾員道:“朕知諸位疑朕為何要出那些考題,今日朕想讓諸位看一份答卷。”
命福貴將這位考生的姓名籍貫盡數遮掩,隨后傳給眾臣觀閱。
眾臣自上首接過答卷,一一傳閱。看過這份答卷,眾臣頭接耳,議論紛紛。
“此子所答句句在理,字句詳實,言之有,妙哉!”
“知世故而不世故,見其文知其人,志向高遠,赤子之心,可嘆也。”
“此子可堪為狀元之才。”
底下眾臣對此卷贊譽紛紛,其中也有人問道:“陛下將此子姓名籍貫遮掩是為何意?”
趙錦繁抬眼注視著眾臣,答道:“因為諸位手上這份答卷,出自一位寒士。”
宴上霎時一靜,滿堂無言。
對此,趙錦繁并不意外,對著滿堂靜默的臣子笑了聲,道:“諸位都坐了有一會兒了,朕為諸位備了份佳肴,還請諸位一品。”
*
“您猜猜您那位陛下給那幫大臣們備了什麼佳肴?”
宴后,沈諫坐在長殿正堂,向荀子微復述今日宴上之事。
“我那位……”荀子微頓了頓道,“備了什麼?”
沈諫道:“一碗糙飯。”
說這碗糙飯于在坐眾臣而言糙扎,寡淡無味,絕對算不上什麼味佳肴,但卻是不百姓一天的食糧。
在坐眾臣立于朝堂多年,皆是心懷天下,志存高遠之輩,都曾竭力謀求治世庇佑蒼生之道。
朕亦然。
說想見天下百姓不為五谷所苦,不為溫飽而憂。治國有常,利民為本,這是出那十道民生簡問的原因。
錦繡文章常有,遠大志向多見,然仁義向民之心難得。
方才那份答卷不文詞俱佳,字字句句皆不理民,更是落實于常人難察之小事。這份答卷的主
人同在坐諸位一樣,都懷有一顆兼濟天下之心。
在坐諸位有人能說他一句,不配狀元之位?不配同諸位一樣站在朝堂之上嗎?
底下一片寂靜,這一問無人答否。
*
宴會散席,眾臣三三兩兩離開麟德殿。
趙錦繁從麟德殿出來,上了朱啟。自主考春闈以來,朱啟一向是最反對所作所為的那一位。
“朕還是一意孤行了。”趙錦繁對他道。
朱啟沒說什麼,出乎意料朝鄭重行了一個大禮。
趙錦繁愣了愣,總覺得朱啟像是在過看另一個人,一個令他懷念敬重又深愧疚之人。
回去的路上,趙錦繁去了趟長殿。長殿,明燈高懸,荀子微站在廊前似乎等很久了。
趙錦繁告訴他:“我做了一件事。”
荀子微說:“我知道。”
此刻他是看不見的,但走到他眼前,他不知怎麼的,只覺明燈黯然。
心臟陡然間跳得厲害,流猛然加速,他知道那是自己在瘋狂興。因為站在高,因為那麼耀眼奪目,那麼棘手,讓人想要與之勝負并戰勝。
第41章
月中,科舉放榜之日。
天剛蒙蒙亮,貢院門前布告欄前人頭攢,細雨淅淅瀝瀝飄在空中,澆不滅人們圍堵在布告欄前熱切等候的心。
不多時,放榜的差騎馬而來,馬蹄聲漸近,今科士子們或激或忐忑,踮腳探頭上前張,除了關心自己的績外,還免不了好奇,今科狀元會是哪位?
記得四年前放榜那會兒,因為出了位寒門狀元,京城所有平民或寒門子弟振不已。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個好的開端,然而四年過去,這位寒門狀元并未如眾人所期待的那般有所就,這幾年恍如銷聲匿跡一般。
寒士們心里都明白,那位狀元郎不是沖破黑暗的曙,僅僅只是曇花一現。放榜前還有不人調笑:“今科狀元又是哪位貴家公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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