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遠之剛落地，關閉飛行模式，就接到母親的電話。

那頭廖音語氣又急又快，催著他趕來醫院，和裴老頭已經在路上了。

“要不是我今天想起來打電話問小季，什麼時候來我們這吃飯……”

電話里，廖音按捺住懊惱的緒，簡明扼要地跟兒子講述了事經過。

裴遠之握著手機的手指很穩，如果忽略他稍微比平時快一些的呼吸節奏的話。

掛了電話，手機彈出許多消息，最前面的一條，便是鐘伯母發來的某個私人醫院的地址。

出了航站樓，裴遠之一邊趕往醫院，一邊代助理剩下的事務，能推的都推，不能推的，列個名單，他會晚點親自打電話給客戶說明。

助理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很有職業素養地一一照辦。

私人醫院地二環，環境很好，沒有公立醫院的人滿為患和嘈雜，安靜有序，里面住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或是有權有錢的人。

即便如此，裴遠之趕到病房外時，場面也有些不可收拾。

“未婚先孕，你看看你養出來的好兒！”

季茂明來回踱著步，還是無法接現實，干脆指著鐘冰琴的鼻子，冷笑，“是嫌這段日子丟的臉不夠多嗎？如果不是你慣著離家出走，會落到現在這個境地嗎？”

鐘冰琴滿心牽掛著里面的兒，腦子了一團麻，一時間也忘了反駁季茂明。

在心中，季舒楹都還是個小孩子，一切都還需要照看著，怎麼會要做媽媽了嗎？

真的是太放縱季舒楹了嗎？一切怎麼會變這樣？

既沒有經營好婚姻，二十多年相濡以沫的只是一場丑劇，連兒也沒照顧好，出了這樣的大事。

廖音在旁邊聽著，饒是再好的脾氣，也聽不下去了，“舒楹爸爸，人心都是長的，有你這樣說自己親生兒的嗎？再說了，小舒和遠之是自由，遠之之前就帶小舒來過我們家，我們也都很喜歡小舒這樣聰明可的孩子。”

“小談，意外發生了，這不是人為可控的事，且無法逆轉，我們做父母的，難當不應當給予質上的支持和神上的理解，而不是一昧的責備吧？”

季茂明冷笑一聲。

倘若他沒認出裴遠之是KS律所的主事人之一，可能真就信了廖音的這一番說辭。

他并不覺得是場巧合，相反，他覺得一切都早有預謀，也決心收回前面簽署的代理合同。

“我看你們家說不定就是合起伙來，把我兒騙得團團轉，不安好心。”

季茂明語氣的諷刺不加掩飾，像加特林一般無差別攻擊，把本就焦心的廖音差點氣了個仰倒。

廖音本想反駁，自己兒連這樣的大事都不告訴你，說明本就不信任你，旁邊的裴老頭眼神示意不要火上澆油，讓兒子出面。

廖音也擔心影響小的關系，干脆閉不言了。

“伯父，我理解您的心，這件事，我和小楹也商量過，當時計劃的是等正式見過父母之后再告知您們。”

裴遠之手扶著廖音，幫忙穩住形，看向季茂明和鐘冰琴，有條不紊道：“我本來是準備和小楹一起上門拜訪的，只是因為工作上不可控的事，無奈延遲，也跟伯母表示過歉意。”

“當然，我沒照顧好小楹，您責怪我、怨我，都是我應當接的。但我也希您謹慎用詞，小楹是您兒，如果聽到自己父親這樣評價自己的話，應當不會好。”

“照顧是我應盡的責任和義務，我不會讓在我邊委屈。”

眼前的年輕男人，脊背拔，眼神清明，語氣誠懇，態度不卑不，一連串徐徐解釋下來，加之本職業帶來的氣場，很有信服力。

季茂明原本激的緒也平緩了一些。

在知道季舒楹只是因為早上沒吃飯，空腹久了，低糖犯了之后，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廖音前面一路火急火燎地趕來，氣都沒勻，此刻也有些頭暈。

拍了拍裴遠之的肩，示意自己要和裴老頭出去，跟季舒楹的父母商量正事。

兩家長輩有話要說，暫時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平，將病房里的私人空間，留給兩人。

-

病房里。

因是孕婦，許多藥不能用，初步判定是低糖導致的暈眩，醫生給掛了一瓶葡萄糖。

裴遠之坐在床邊，將被角掖。

病床上的季舒楹閉著眼，長長的睫投下影，眉眼有著清醒時沒有的恬靜和溫。

干干凈凈的白床單襯得面頰更加雪白，頭歪著，昏睡著，出細白皙的頸窩。

秀眉時不時地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穩。

哪怕意識不甚清醒，潛意識的狀態下，季舒楹的雙手也是放在腹前，保護著自己和寶寶。

不知夢到了什麼，閉的睫輕著，似振翅的蝶，昭示著主人極大的緒起伏。

倏地，眼尾落下一滴淚。

毫無征兆，無聲，沉默。

卻又脆弱、惹人憐惜。

裴遠之垂眼看著，忽而出手，指尖輕了一下的面頰。

替去了眼淚。

夢到了什麼，又

在為誰而落淚？

說不清是什麼心理，裴遠之并未將指尖的潤去，而是放到邊，嘗了一下。

熱的，咸的，的。

的淚。

像一把海鹽，撒在他的心上。

第40章 親起來是什麼覺

搖搖晃晃的夢似乎很短暫。

季舒楹緩慢地睜開眼，映視野的是米白的天花板，和溫暖的飾，房間里很安靜，沒有消毒水的刺鼻味道，也沒有嘈雜的聲響。

還有些發虛，四肢使不上力，但那種頭暈冒冷汗的難已經消失得干干凈凈。

意識逐漸清醒，季舒楹坐了起來，被子窸窣作響。

“小舒？”

坐在病房一側沙發上閉目養神的鐘冰琴聽到響，抬眼，立馬過來，“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季舒楹搖了搖頭，環顧了四周，似乎是在醫院，“我怎麼了？”

鐘冰琴握住季舒楹的手，有些心悸的后怕，“你低糖了，把我們全都嚇死了，真真送你來了醫院，醫生剛給你掛完葡萄糖，我打電話讓阿姨現在送餐過來。”

私人醫院本有自帶的餐食，但鐘冰琴怕季舒楹吃不慣，特地讓家里阿姨也備了餐，以便季舒楹醒了就能吃上。

打完電話，鐘冰琴又絮絮叨叨地叮囑：“我讓阿姨給你準備了點小零食，以后要隨帶著補充能量，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怎麼當媽媽？”

季舒楹被鐘士握在掌心里的指尖蜷了一下，抿了抿，才敢開口：“媽媽……你知道了？”

“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媽媽。”

鐘冰琴深吸一口氣，盡量控制緒，握著季舒楹的手用力了一些，帶上幾縷責備，“你打算什麼時候再跟我說，媽媽不應該是你最信任的人嗎？”

“嗯嗯，媽媽肯定是我最信任最的人呀。”

季舒楹反手牽住鐘士的手，依偎過去，靠在鐘冰琴的懷里，拖長尾音撒，“我這不是怕你覺得太突然了嗎，所以本來打算等你未來婿上門的時候再說的——”

鐘冰琴了一下，終究是不舍得推開兒，“我看你就是想瞞著我，等瞞不住了再先斬后奏。”

“我哪有。”

季舒楹耍賴，只否認，不解釋。

鐘冰琴有些無奈，嘆了口氣，手了兒臉頰旁的碎發，將其挽到耳后，“你是真心想要跟他結婚，組建家庭，生這個孩子嗎？”

不待季舒楹回答，鐘冰琴繼續道：“你跟他認識多久，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清楚他的為人世嗎？知道他生氣時是什麼樣嗎？知道人的最低是怎樣嗎？”

“媽媽，我肯定是覺得他好才會……”

鐘冰琴打斷：“就算你真的覺得他很好，非他不可，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的好可能是熱期的偽裝。結婚生子要慎重，也需要多考察，你才二十四歲，我用了整整快三十年，也沒看清自己的枕邊人，你看得清嗎，他真的值得你托付和信任嗎？”

一連串步步深的問話，鐘士的語氣愈發嚴肅、審慎，既是在問季舒楹，也是在問自己。

季舒楹眼眸閃了閃，也收了之前的姿態，直起來，輕聲道：“媽媽，我是認真的，我也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你說我看不他不夠了解他，他就看我了嗎？再說了，人是會變的，不僅男人會變，人也會變，也許再過幾年，我就不喜歡他了。”

“結婚，生子，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他有關，也跟他無關。如果我不想，沒人可以強迫我。”

“媽媽，你要相信我，我會過好自己的生活，無論有沒有他參與，無論他做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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