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楹翻了翻聯系列表,確實有一個來自季茂明的未接來電,但昨晚昏昏沉沉的,本沒接也沒注意到。
深深吸了一口氣,季舒楹指尖微了一下,回撥了過去。
等待接通的時間十分漫長。
季舒楹數著嘟嘟聲,一下、兩下、三下、四下……第六下,終于接通了。
“小舒?”季茂明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帶著中年男宿醉后的沙啞和疲倦。
季茂明這些天的日子也不好過,忙著跟鐘冰琴那邊的人打仗,跟律師團隊通,又要平息公司里的輿論傳聞,還要想辦法穩住波的市、躁的高層員工。
兒生病了這件事,他還是從鐘冰琴口中得知的。
一天天的,他為了公司,為了應酬,喝了不酒,還要心小兒那邊的事,能分神來給季舒楹打一個電話,已是盡了心力。
“聽你媽媽說,你生病了,現在好些了嗎?你媽媽不愿意你的地址,爸爸這些天也不開空,所以只好讓小顧先帶點東西過去看看你……”
季舒楹握著手機,沒說話。
心卻不斷地沉谷底。
是的,早該知道的。
一個在婚姻中早就游離的人,出軌的人,談什麼責任。
他早就不媽媽,也早就不這個家了。
電話那邊沒人說話,季茂明以為季舒楹還在鬧脾氣,他耐著子解釋:“你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嗎?是,爸爸承認,那天爸爸的態度有點過分,但人家畢竟是你妹妹,你的做法……”
季舒楹以為自己不會在乎了,可以心平氣和地跟季茂明對話,但聽到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時,還是忍不住的冷笑。
“你關心我的方式,就是讓顧柏晏上門來看我嗎?”
季舒楹面無表地問:“爸爸,我現在再你一聲爸爸,您是不知道我懷孕了嗎?還是不知道我跟顧柏晏已經分手了?”
語速平緩,與平常的嗔癡怒不同,沒有一起伏,卻掩不住更深切的失。
“您這樣做倒是輕松,省時省力,還履行了自己作為父親的義務,好讓自己心里過得去,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境,有沒有想過會讓我難辦?有沒有想過,我本不想再看到他?”
季茂明清咳了一聲,自知理虧,是他不夠上心,辦事辦得有些隨意,音量也稍微低了一些:“年輕人,吵吵鬧鬧分分合合是正常的,我倒覺得顧柏晏格細心溫,你兩……”
季舒楹打斷季茂明自以為是的解釋:“你覺得,那是你覺得,但你從來沒有設地站在我角度替我想過。”
“就像您之前說的,都是你季茂明的兒,你誰也不會虧待,但凡你站在我角度,想過我的心呢?”
“可惜您永遠不會理解,因為你本質上就是一個自私的人。”
季舒楹以為自己會哭,從小到大都氣,一有點不順心不順意,就容易掉眼淚。
一掉眼淚,再任的事,季茂明都會滿口答應。
但現在,好像已經沒有眼淚能流出來了。
“就這樣吧,顧柏晏我會讓他走,以后,你也不要再聯系我了,我只認媽媽一個人。”
說罷,季舒楹掛了電話,將這個號碼也拉到黑名單里。
說來可笑,上一次的爭執之后,雖沒理季茂明,但也沒有拉黑對方,心深還殘留著,以前對季茂明的一點點濾鏡。
現在,最后的一濾鏡也沒有了。
收拾好心緒,又做好心理建設,季舒楹再度開門,探頭觀察了幾下,先走到裴遠之邊,俯低語了幾句。
“我爸爸托他上門來看我的,并不是我或者我媽的意思。”
解釋道,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裴遠之的神,“我跟他說幾句話,說清楚了請他離開。”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分手之后,我們并沒有聯系過。”
陶瓷的茶杯里,茶葉上下浮著,葉青水綠,霧氣緩慢升騰,回味甘醇中帶一點。
這是黃山峰的頭采新茶,也是裴老頭最喝的茶之一,裴遠之耳熏目染,也會喝一點。
前面沏了一杯,用來提神。
裴遠之將茶杯放回桌上,微微頷首。
如果是知裴遠之脾氣的人在這里,譬如廖音,譬如穆驍,都能從微表中,稍稍察覺出來裴遠之現在的心并不算太好。
但季舒楹很見過裴遠之生氣的模樣,也完全不此刻裴遠之在想什麼。
季舒楹收回視線,又對顧柏晏道:“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顧柏晏像被點名似的,迅速站了起來,又回頭看了一眼裴遠之,“剛好,我也有話想跟你私下說。”
季舒楹懶得咬文嚼字,帶顧柏晏來到餐廳,顧柏晏似乎知道要說什麼,搶在之前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小舒,我只是聽季叔叔說你生病了,擔心你,所以過來看你一眼,不會糾纏你的,知道你沒事就好了。還有伯父讓我帶給你的東西,我給阿姨了。”
“他讓你帶的東西,你拿走吧,我不需要。”
季舒楹說,想要給對方看自己無名指上的婚戒,索了一下之后,才想起放在帽間的屜里,沒有戴。
“我已經結婚了,希你能保持距離,也別再聯系我了,做一個合格的前任,好聚好散。”
季舒楹說,頓了一下,忍住赧,又道:“不然……我老公可能會不開心。”
‘我老公’,三個字,刺痛了顧柏晏的心。
他想起這三個多月來,他每一天都寢食難安,無法
眠。
他在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所以季舒楹才離開得那麼果決,一點留也沒有。
他想著兩個人都靜一下,也好,卻沒想到一個月后,季舒楹就有了新男朋友,再過兩個月,更是快速閃婚了。
太快了。
每一次的挽留,每一次想要復合,都被無地拒絕。
他不甘心這麼快就被丟下,所以嘗試著努力,嘗試著再次接近,然而此刻季舒楹利落分明的言語,將態度表達得很清楚——
已婚。
他們已經是過去式了。
“我知道了,小舒,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黑碎發微微落下,遮住了顧柏晏略有些暗淡的淺瞳仁,他語氣低低的,失落且微啞,“還有這些東西,我想還給你。”
他從后拿出一個紙袋,里面裝著Gucci的男士錢包、Dior的領帶……
往兩年來,季舒楹送過他許多昂貴的禮,他拒絕過,但沒有用,季舒楹總是強的姿態送給他的,不管他喜不喜歡,只要覺得適合,就會買來。
那個時候顧柏晏總勸,給他花錢,作為男孩子,他沒有花孩子錢的道理。
現在,兩年過去,這些都是季舒楹留給他的,唯一的念想。
季舒側過頭,“送的東西,沒有拿回來的說法,你收著吧,不想要就拿去賣了。”
“沒什麼別的事,我就讓張姨送你出去了。”
逐客令的姿態。
顧柏晏瞳孔微微收,沒再說什麼,叮囑了一句‘你好好養病’,而后轉離開。
一轉,看到在客廳的裴遠之,出于雄的本能,顧柏晏瞬間收起前面低落的心緒,換了副面孔。
微笑的,淡然的弧度,他一貫的溫潤笑容。
眼見客人要離開,張姨起送客,笑著道:“顧先生慢走。”
“說來也巧,之前跟裴先生見過一面,也是在這里。”
顧柏晏忽的開口。
他說的是之前來這邊拜訪老師,剛好看到裴遠之和季舒楹來看房的時候。
“這麼巧啊?”張姨雙手握著,聞言有些張,又看了看裴遠之,拿不準這位跟雇主又有什麼緣分關系。
裴遠之忽而道:“張姨,您去忙吧,我來送客就好。”
待張姨離開,顧柏晏站在玄關,笑了,“怎麼,按捺不住了?”
先前的挫、失落、郁思緒,在這一刻,匯了一種猛烈的沖,不吐不快。
“小舒生病的時候,緒異常敏,很多東西都不吃,你知道該怎麼照顧嗎?知道生病的時候,吃什麼,不吃什麼嗎?你跟才認識多久,你真的了解嗎?”
“我跟在一起,快走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如果不是你橫一腳,該跟結婚的,本來是我。至,的父親,的親戚們,都更喜歡我。”
“而你,說白了,只是我們間隙中,出現的第三者而已。”
顧柏晏一生為人溫和,不喜與人起沖突,但這一刻,卻說了二十多年來攻擊最強的言語,對著另一個男人。
與他驟然的緒激、口不擇言相比,裴遠之的態度要平靜從容很多,只是抬腕看了看時間,而后漫不經心地道:
“我確實并不清楚我太太之前的經歷,也沒必要清楚,畢竟現在,我的太太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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