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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08章 破局共濟啟新篇

  斐潛踱步到這群敗兵面前。

  有人正從頭髮里摘出草屑，有人撲著臉上的土塵，見到了驃騎前來，便是連忙站直了軀，整齊列隊。只不過這些灰頭土臉的模樣，怎麼看都像是一群烏合之眾，半點沒有講武堂兵的模樣。

  是這些傢伙能力不強麼？

  不，是被自己人拖後了。  請到𝙎𝙏𝙊𝟱𝟱.𝘾𝙊𝙈查看完整章節

  自己人拆自己人後臺的時候，下手比對手狠多了，而且還更準確，更蔽。

  因為只有自己人才知道什麼地方最為關鍵……

  下的手才蔽，且有效。

  甚至是表面上看起來是在幫忙，實際上是落井下石，火上澆油，大不了事後道個歉，表示是臨時工發錯了，已經批評教育免職一條龍了。;

  斐潛靜靜地站在隊列面前。

  他許褚將乙二隊拆分為了漢人和羌人各自領隊作戰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戰鬥，是最需要配合的，尤其是越小規模的戰鬥，越是如此，結果自己就訌了，還能有什麼好結果？

  如果這些兵卒軍校一個個都是許褚這樣的勇將，抑或是後世上天地無所不能的鍵盤俠，那麼說不得還可以憑藉著個人能力翻盤，至一下找個理由什麼的……

  乙二隊。

  本就差甲隊一個檔次，再在乙隊中排第二。

  沒丙隊的人，因為淪落到丙，就基本上要被請出講武堂了。

  因為於即將被清退的危險邊緣，乙二隊的人會越發的急迫想要表現，而且他們隊列裡面每一個人都清楚，他們比不上甲隊，所以只需要比自己隊裡面的其他人強，那麼就有很大的可能會離被請出去的危險。;

  在這樣的況下，部矛盾自然就被激化了。

  部矛盾一旦被激化，還想要取得什麼戰鬥的勝利？

  斐潛目從頭掃到尾，直至將這些人的腦袋一個個都看得低下去之後，才擺手說道，『各教帶回！』

  訓話？

  沒這個必要。

  這些傢伙不是不懂道理，也不是不知道合作的必要，所以沒有必要一再強調他們原本已經知道的那些話，那些道理。

  而且在口頭上的承諾，同意，允許，隨時都可撤銷的況下，語言已經空泛乏力了，唯有行才能有效。

  喊一千遍口號，都不如做一件實事。

  隊列被教帶了回去。

  但是顯然這件事沒有結束。;

  『這個老甲魚……』

  斐潛嘀咕著。

  甲魚看到了風險，而且做出了預警，但是能不能領悟到，或是要做到什麼程度，那就是斐潛的事。

  斐潛現在在河取得了勝利。

  毫無疑問，這些細小的矛盾，都會被勝利所掩蓋。

  就像是後世米帝在高速發展的時候，別說97種別，就算是有970種也無所謂，也不管這個權，那個歧天天吵天天罵，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一旦米帝開始衰敗，這些原本細小的傷口，就會流，就會連懂王都不知道要怎麼救，只能求著外界有沒有新的來補充……

  這種況，其實在華夏封建王朝的迴之中，已經出現了無數次了。

  有時候表現為漢人羌人，有時候表現文臣武將，反覆出現，反覆訌，反覆消耗，是皇帝大臣都是笨蛋，都不明白應該怎麼做？;

  顯然也不是。

  不過，在今天，在長安，斐潛決定試用一下新的辦法，新的思路。

  教將兵卒軍校帶回之後，便是重新回到了校場。

  在馬延的領頭之下，拜在了斐潛面前請罪。

  馬延取下了頭冠，花白的頭髮稀疏，叩首於地，『臣有罪……』

  斐潛上前，將馬延扶起，『都起來。某未有事先言明，諸位無罪。都跟某來吧，此也不是談話之所。』

  馬延等人十分意外，面面相覷之下，便是跟著斐潛，一同到了講武大堂。

  他們大多數都認為，這一次的演武搞得這麼糟糕，斐潛必然是要火冒三丈，然後指責痛罵，抓捕定罪，但是沒想到斐潛說他們無罪……

  斐潛坐在上首，將這些教的神表現看在眼裡。;

  說他們無罪，只不過是斐潛不想要按照他們的模式來走。

  單論一個人，或是某幾個人的對錯，也行。

  比如將今天乙二隊裡面表現最差的，或者乾脆將整個的乙二隊裡面的羌人漢人一同治罪，可不可以？

  也可以。

  但是並不符合斐潛的份。

  作為一個備千年經驗的後來人，怎麼可能只會死盯著眼前的窟窿，而不去看其背後潛藏的患呢？

  漢人錯了，罰漢人，羌人錯了，責羌人，這邊錯了，補這邊，那邊了，堵那邊……

  結果就會發現，這種事無休無止，重複出現。

  就像是吏漸漸的會僚化，這是無法避免的一種現象。

  那麼是等出現一個腐化，就抓一個，理一個，沒發現就不理，還是說提前做一些措施，防範於未然，延緩或是狼族吏僚化的速度？;

  而僚化，明顯的一點外在表現，不是貪腐，而是巨嬰。

  貪腐，就算是最蠢的僚，都懂得要掩藏一下，但是日常言行當中展現出來的巨嬰心態，卻不好遮掩了……

  既想要獲得利益，又不想要承擔責任，先前答應得很好，事後翻臉不認帳，只會甩鍋，都是別人的錯，就像是一個毫無行為能力，只知道索求而不想要付出的巨嬰。

  這種問題是很可怕的。

  比如司馬懿在誅殺曹爽一黨後，引起眾人的譴責，指責他背棄水盟誓。司馬懿可以換上諸葛亮送上的裝，宣稱過去的同意不是同意，同意可以撤銷！

  然後司馬氏也就維持不住王朝秩序了。

  因為連最基礎的契約都不存在了，那還說個屁？

  人一旦群居，就必須要有契約。;

  上半夜誰去守，下半夜誰值班，猛來了誰頂在前面，誰在後面支援，都是契約。這是建立規則的基礎，構建社會信任的鎖鏈，現在忽然表示這契約隨時可以反悔，撤銷，這大家還玩什麼？社會系整個就崩塌了！

  『諸位。』斐潛緩緩的掃過眾人，『夫太初垂憲，萬象有倫。憲倫有序，方稱契約。』

  『觀北辰居所，列宿環拱以文，看巨川赴壑，支流循道而就深。此乃天地之契，相約而是也。』

  『某有聞，治國如斫，契約為繩墨，協作為膠漆。繩墨失，則轂輻乖，膠漆薄，則轅軾崩。兵卒將校，吏長僚，莫不如是，各守厥契，共襄其和。』

  『契之為道，法天之信也。』

  『昔管仲治齊，與民盟於社稷，市井不敢倍其價。商君徙木，立信於咸市，黔首莫敢疑其令。今郡縣符節，非獨竹帛之約，實乃萬姓之膽。小吏若私改斗斛，猶斷衡山之雲雨，胥徒若妄易尺丈，如絕河之汐。合之為德，效地之載也。』;

  『夫五穀殊，非耒耜不能土；六牲異質，非庖鼎不能饗。契合相濟，王道乃彰。八荒如弈，漢羌若黑白之子，匈奴如玄黃之石，鮮卑似丹朱之玦。孤子難活，眾弈方生，合異為貴，共濟乃昌。』

  『昔者段熲盪羌，十萬鐵騎踏破西海，然洮水赤三年，金城空十載。竇憲擊匈，燕然勒石威加朔漠，然帑藏竭於牛馬，邊戶凋於烽燧。如今河西，市鹽茶於羌帳，易騏驥於月氏，不費一矢而得良駒千群。隴右榷場，胡商持券可兌蜀錦，羌酋獻璋能獲鐵犁。但見山之下，漢匠教制曲轅犁，胡兒習誦急就章。如此種種，可曾容易？』

  『昔博侯鑿空，持節杖而結烏孫。今敦煌校尉，佩虎符而盟丁零。若使弓矢獨鳴，則鳴鏑終哀響。倘令鞍韉共礪，則礪石可鑄劍魂。』

  『獨柯不林，孤掌難生風。衛霍之功，豈唯封狼居胥？實啟胡漢互市之先河；班張之業，非徒鑿空萬里，實種華夷同爐之薪火。湟中羌笛，可諧未央鐘磬。漠北雕弓，當護中原稼穡。若使河西之麥共生羌漢之田，則蝗災不足懼；倘令遼東之舟共載華夷之貨，則颶風豈能摧？』;

  『勿效楚人沐猴，空冠漢家冕。當效卞和琢玉，混融崑山璞石。願神州之壤，盡化百族同耕之田；願太初之，普照萬姓共戴之天！』

  斐潛說完，看著堂下的教，『三日之後，於此再次演武！爾等可將某方才之言，咸使兵卒軍校悉知之！往日未曾有言，犯者不以為罪，今日特布於此，須知法不容！』

  『此外，布青龍寺，邀酋胡之長觀禮！』

  雖然說『法出於上』，但是也必須要『事出有因』。

  甲魚給斐潛點出了當下的問題之後，正常的路徑，就是走參律院，然後通過一版，二版，修改版，再修改版的律法拉扯，最終定下來，但是這麼一來，速度慢不說，而且在拉扯的過程當中，也容易出矯枉過正的況。

  尤其是某些小吏，手中有一點權利，恨不得馬上兌現，拿到了，便是當令箭。特別是在律法沒有完全規範，實施過程未能明確監督的時候，更是容易出現問題。;

  就像是甲魚提及的隴右漢人羌人之間的衝突，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只要任何一個基層的環節理得當，也就沒有後續的事，但是隨著相互牽連的人和事越來越多，整個的事就已經不是最初那幾個漢人羌人之間的問題了。

  而在這個問題之中，那幾個漢人和羌人已經不是關鍵，關鍵是展現出來的基層吏的無能！

  可是畢竟這只是大漢，普及識字率不到人口數的一的封建時期，很多底層吏也沒讀過幾天的書，即便是斐潛推了基層吏的改良，也只能是推進到了郡縣一級。至於到了鄉鎮，以及更低的村落行政區域，本無法及。

  因此，只是依靠巡檢縣令等去推，顯然是力度不足的。速度也是很差，甚至有可能三五年之後，才會從長安中心位置，傳遞到鄉野之中去。

  斐潛現在所用的方法，就是尋找另外一個突破口。;

  而講武堂的演練失敗，顯然就是最好的一個由頭。

  前線要戰，結果搞什麼漢人羌人對立，究竟是何居心？

  這個帽子下來，就算是某個傢伙頭再大再鐵，都未必肯扛得住！

  更何況，與其被的等到了事鬧騰得不可開之後再進行置，還不如提前做好安排，提前給百姓民眾打好預防針！

  斐潛清晰的知曉，公權力不主占領的地盤，必然就會被私權力所侵蝕。

  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所以他特意以一場類似於『表演』的演武，來搶占方應該占領的地盤。

  輿論陣地。

  斐潛在講武堂之的言論，很快就通過各種渠道散發了出去……

  當青龍寺鐘聲盪開第二天的晨霧之時，長安西市的公告牆前已滿長的脖頸。;

  幾個學子模樣的青年，在公告之前指指點點，爭論不休。

  穿葛袍的寒門士子高聲誦讀『漢匠教制曲轅犁，胡兒習誦急就章』，對面錦襦的世家子卻冷笑道，『昔年李陵胡服獵，終北疆孤魂！』

  旋即雙方就聚集了更多的支持者，相互爭論起來，聲音漸大之後，便是巡檢帶著兵卒前來，呼喝著，『不得於街道喧譁！有高論且去青龍寺！』

  旋即那些學子，就像是好鬥的公一樣，相互約了場子，呼朋喚友前往青龍寺辯論去了。

  那邊巡檢趕走了爭論的學子，這邊商人卻在酒肆茶樓裡面眉飛舞。

  『我明日就去商會，將浮錢都換鹽茶券引！』

  『有去河西的沒有？車隊還有點位置！』

  『西域！明天就走！』;

  晨穿過雕花窗，斐潛鼓勵漢人與其他民族合作的言論，給這些商人吃下了定心丸。

  城郊麥田裡，老農雖不懂公告文章，但是能到鄰居的羌人牧戶的變化。那羌人驅羊經過，會約束好羊群不踩進麥田，還會客客氣氣的用生漢話喊道：『阿爺！秋天，羊換麥子！』

  『中！』老農咧開笑，覺得那羌人的禿頂長辮，也並不那麼可怕了。

  最熱鬧的，還是在三日後。

  講武堂在郊外建立的演武場外，烏泱泱的圍了不的人。

  兵卒持著長槍站立在道路和分界線上，也就無形之中將前來觀禮的民眾錯落有致的安置在不同的格子上。

  小商販或是推著小車，或是頂著籮筐，一邊走，一邊賣。

  比起純粹的訓誡，枯燥了律令，複雜的章文，這種類似於大型秀場的演武，無意是可以最直接的給予普通民眾百姓直觀的。;

  讓參律院的員高高在上，宣讀一千遍的律法，都不如彎下腰來，做一場老百姓能看得懂的戲。

  什麼是相互協作，相互配合？

  是那些拗口的詞語，還是出來的告示？

  什麼是漢羌一，融合各族？

  是吏的含含糊糊，還是莫名其妙的火上澆油？

  一個很簡單的事，卻要做出最複雜的程序，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頭上帽，還是為了程序正義免除責罰？

  關中的百姓真的在乎隴右的羌人漢人究竟誰隊對錯？

  除了極小部分的別有用心的人之外，大多數的百姓民眾都喜歡安穩，都不想要看到混，所以那些明明需要他們來履行維護秩序的吏，卻做了什麼？表面上看起來是在堅持律法，言論正確，但實際上呢？是造了百姓更大的混，還是讓民眾明白應該如何做了？;

  百姓民眾所需要的，其實很簡單……

  就像是斐潛這樣，他一句話都沒有提隴右的漢人羌人如何，但是在演武場上的一切，卻可以讓百姓民眾直觀的到，只有合作，才會共贏。

  三通鼓響後，許褚扛著令旗奔下木階。

  令旗是特製的，也只有許褚這樣雄壯的格，才能將碩大的令旗揮舞起來。

  在周邊民眾的歡呼聲當中，校場四周騰起淡青狼煙。

  這是演習開始的信號。

  羌人騎兵隊長看了看邊的漢人隊率，突然明白今日演練不同以往。

  半刻鐘後，校場便是如同歡騰的海洋。

  羌人騎兵在馬背上展示著嫻的騎，漢人的盾牌開合之間盡顯銳利的鋒芒。

  尤其是在最後『攻城』階段，漢人也上了戰馬，羌人反而變了步卒。;

  在出發之時，漢人屯長因為有些張，攥著韁繩有些發力過，使得下這匹河曲馬噴著響鼻，不斷用蹄子刨著沙土地。

  就在戰馬有些不耐煩的要扭著離開隊列的時候，一旁的羌人突然出手來，安了戰馬緒，然後用生滿老繭的手，替漢人了戰馬的腹帶。

  『韁繩，松一點。』

  羌人指著馬韁繩。

  漢人屯長點頭謝過，然後也回應了一句，『盾牌斜向上一些，才不會磕到。』

  每一次隊形變幻，都引來了歡呼，每一次模擬的占領，都帶起一片雀躍。

  民眾百姓給予的正面回饋，又刺激了這些兵卒軍校，使兵卒軍校想要做得更好，獲得更多的讚許……

  直至代表了漢人和羌人的兵卒，登上了『城牆』，擊敗了在城牆上的『守軍』，將三旗幟高高的在了『城牆』之上的時候，現場的熱被徹底點燃了，無數的民眾和兵卒，一同高呼著『驃騎萬勝』，聲音震天撼地，如同滾雷一般在關中黃土地上呼嘯而過，傳播而出。

  而在著震耳聾的歡呼聲當中，原先在講武堂因為某些事，或是某些問題，相互看不順眼的漢人和羌人，在這一刻卻的站在了一起，一同著民眾的喝彩和歡呼，一同激得面頰漲紅，揮舞著旗幟和刀槍，向著天地吶喊——

  『驃騎萬勝！』

  『萬勝！萬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