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下墜得過于突然, 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喊聲。

可就是那麽一瞬間，卻分明看見了周慎辭往日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緒。

仿佛堅冰瓦解，所有的冷漠矜貴都化為烏有。

楚言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原來, 他也會驚慌嗎？

風在呼嘯, 人在驚。

破開雲層的晨生了周慎辭冰冷的神, 他張開雙臂, 毫不猶豫地去迎接那道愈來愈近的影。

啪嘰！

一聲清脆的巨響，相機掉在地上, 摔得碎。

幾乎是同時, 沉悶的撞擊聲也響起, 楚言重重地摔進了周慎辭的懷抱。

慣太大，周慎辭也倒在了地上, 但他摟著楚言的雙手卻沒有放松。

“哎喲。”

楚言後知後覺地了一聲。

可只是想應個景罷了, 畢竟沒覺得很痛，就是周慎辭的有點。

擡起腦袋, 趴在周慎辭的口上擡眼看他。

“我好像不是很疼。你疼不疼？”

周慎辭：“……”

他的臉很臭，長相又過于英俊, 給人一種不好惹的覺。

“起來。”他聲音很沉，語氣十分不奈煩。

楚言以為他是嫌棄自己重，小撇了撇, 嘟囔道：“起來就起來。”

說著，毫不客氣地撐著周慎辭的膛, 以此作為支撐爬了起來。

周慎辭先是實實在在背砸石磚, 現在又被按住了肺部, 可謂是“腹背敵”, 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

楚言對此卻一無所知，站起來之後還彎腰撣了撣上的殘雪。

“啊！”突然, 大一聲。

周慎辭剛支起上半，還未來得及起，心髒就又是一震。

“怎麽了？傷哪兒了？”

只見楚言腳步利索地小跑兩步，蹲下去撿地上的東西，裏還嚎著：“相機！”

這是周慎辭昨天才送給自己的新相機，還沒焐熱，就碎骨了。

周慎辭的臉更黑了。

楚言毫發無傷卻淚眼汪汪地捧著相機的殘骸，眉都了八字形。

周慎辭忍著疼痛站直，低眼著楚言，道：“壞就壞了，再買個新的。”

楚言噎：“可是……我剛拍的那些好看的照片……”

周慎辭像哄小孩一樣哄：“相機裏有存卡，照片都在裏面，不會丟。”

聞言，楚言眼裏又有了神：“是這樣的呀！”

把壞掉的相機塞進周慎辭的手裏，道：“快幫我找找，哪一個是存卡呀？”

周慎辭淡淡地瞥了一眼，手從一堆廢墟之中挑出了一張方形的卡片，放在了楚言的掌心。

“這個。”

楚言再三確認：“照片都在裏面哦？”

周慎辭頷首：“都在。”

楚言到底還是有些小孩子的心，三兩句話就又被說開心了。

“好耶~”

旋即又頓了頓，有點憾道：“可惜後面就不能拍照了。”

周慎辭道：“手機也可以拍。”

楚言角耷拉下來：“我手機沒存了。”

“那就用我的。”周慎辭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了。

楚言愣了一下，道：“算了吧，還要你告訴我碼，太麻煩了……”

周慎辭沒有說話，而是將手機轉了個方向，然後解開了鎖屏。

他按了幾下屏幕，然後忽然拉過楚言的手，自顧自地將的拇指按在了home鍵上。

楚言疑：“幹嘛呀？”

周慎辭拉著的拇指按了幾下後松開，將手機再次遞了過去。

“把你指紋錄進去了，隨時可以解鎖。”

楚言很驚訝：“你不怕我把你的錢都轉走呀？”

周慎辭擡起大掌，了的腦袋，線帽沿不慎蓋住了漂亮的眼睛。

可能是山頂的風太大，將他的冰冷的語氣吹散了，竟聽出了幾分寵溺：“先弄明白我有多錢再說。”

楚言像被逗弄的小貓，晃了晃腦袋，把帽子翻了起來。

“誰稀罕你的錢~”假裝威脅，“我拍幾張豔/照，讓你名聲狼藉！”

周慎辭挑眉：“用我的手機拍你的豔/照，聽起來便宜都給我占了。”

楚言稍稍停頓，腦子轉了過來。

“對哦！”

搖搖頭，道：“玩不過你，周慎辭最賊了。”

周慎辭默默地聆聽著胡說八道，角揚起了一弧度。

那天他們去了蓮花峰，看了雲海霧凇，將楚言想看的雪景都看了一遍，玩到徹底疲憊才啓程返回。

可能是先前太過興，用完了力，山才下到一半，楚言就走不了。

冬天黑得早，不好意思喊周慎辭慢一點，只能跟在他後吭哧吭哧地走著。

眼見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也著急起來。

可就在這時，周慎辭卻停下了腳步。

他回頭，看著楚言。

“累了？”

楚言小聲道：“嗯。”

周慎辭沒說什麽，折回來，在面前蹲下了。

“上來。”

楚言有些扭：“這……不好吧？”

周慎辭卻斬釘截鐵：“快點。”

楚言地笑了一下，然後趴在了他寬闊的背上。

“嘿嘿，報告周總，已經坐穩啦。”

周慎辭了撈住膝彎的手臂，踏著夕，邁步向前方走去。

終于到了旅館，楚言立刻就紮進了床裏。

“好累！”說著，又了肚子，“還有點。”

翻個，問周慎辭：“你不？”

周慎辭沒有回應，只是依次下了外套、打底衫。

楚言怔了怔。

看著他掀起服時出的勁瘦腰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耳廓也不由自主地熱了起來。

“什麽嘛，”嘀咕，“人家又不是問你這個不。”

“楚言。”周慎辭突然。

楚言一下就坐了起來：“在！”

周慎辭：“過來。”

楚言試圖商量：“才七點呢……”

周慎辭莫名其妙：“所以？”

楚言目飄忽：“那、那至先讓我洗個澡吧……”

看著赧的表，周慎辭哭笑不得：“你在想什麽？”

楚言一定，揚起頭看他：“誒？”

周慎辭背部完闊厚實，壑分明，每一束都仿佛由雕刻出來似的好看，但左肩胛骨下有一大塊烏紫的淤青，在冷白的襯托下更加明顯。

“幫我藥。”周慎辭嗓音低沉。

楚言嚇壞了，幾乎是從床上跳了下來。

“怎麽傷了？”

想起他是背著自己回來的，不更加疚：“是不是我太重了？”

周慎辭輕描淡寫地反問：“你才幾斤？”

楚言更難過了：“認識你之後，我胖了9斤呢。現在已經99了！”

周慎辭把藥片扔給，道：“199我也背得。”

楚言還是很心疼。

揭開膏藥，仔細地敷在了他的傷。

“不然我們去醫院吧？”楚言呼著氣，輕輕地吹了吹，“萬一壞了怎麽辦？”

周慎辭側過，抓住了自己的手。

“壞？”

楚言擡起眼睛：“嗯啊。”

周慎辭的眉心一跳一跳，眸裏是戲謔的意趣。

“你是故意的？”

楚言有些懵懂：“什麽？”

周慎辭悠悠道：“又是洗澡，又是壞，激我？”

彼時楚言還不懂dirty talk，所有的人知識也都是從周慎辭那邊來的，本不明白他言語中的暗示，道：“明明是怕你壞掉。”

周慎辭漫出一聲輕哼，不由分說地單手將扛了起來。

“我倒要看看，是誰先壞掉。”

楚言此刻才從那雙冷冽的眼裏讀出了深重的/念，頓時慌了。

“等等！先洗澡！”

周慎辭還慣著：“行。”

接著調轉方向，朝浴室走去。

“一起洗。”

那天楚言第一次明白了什麽“鴛鴦/浴”，也懂了有些澡不是越洗越清爽的。

最後，是被周慎辭抱回了床上的。

靠著枕頭，一口一口喝周慎辭給買的魚湯，時不時瞟兩眼坐在椅子上看文件的周慎辭，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問題——

為什麽每次做完，只有累得快散架了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很久。

甚至還仔細觀察了起來。

周慎辭一般兩周才會見一次，忙的時候可能一個月也撈不著一面。

但每次見面，他們都要做那檔子事兒，好像已經了一種默契。

而且總是要等疲力竭之時，他才會停止。

“小言，你在想什麽？”

姜曼見楚言走神，不好奇。

楚言尷尬地笑了笑，擺擺手：“沒什麽啦。”

姜曼對于八卦的嗅覺非常敏。

問：“是不是和男票的事兒？”

楚言不可置否。

姜曼：“快說來聽聽。”

楚言吞吞吐吐，說不出口。

姜曼是個急子，道：“有啥不好意思的呀！我男朋友可是什麽都和你說的！”

楚言一聽，不得不和盤托出。

說完又覺得實在害，把臉都埋起來了。

姜曼笑了：“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呢！”

拍了拍楚言，道，“力好是好事呀！幸福了我的言。”

楚言被說得惱了：“誰幸福了！”

姜曼抱著撒：“好嘛~我不逗你了~”

“不過，”話鋒一轉，“你男朋友來找你只是為了上床嗎？”

“嗯？”楚言愣了。

姜曼了下：“我總聽你說，你要出去過夜，卻從沒聽說過你們約會呢？”

楚言沒談過，怪道：“約會不就是……睡覺嗎？”

姜曼站了起來，道：“當然不是了！約會是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東西，聊沒有意義的天，牽著手馬路，尖著看恐怖電影，在這個過程中更了解彼此呀！”

楚言很茫然。

這些事，沒有和周慎辭做過。

按照這個約會的定義，最接近的應該就是周慎辭“獎勵”自己的黃山之行了。

可這樣說，好像對周慎辭有些不公平。

他也帶著去高檔的餐廳，去見沒見過的世面，偶爾也會讓參加牌局。

只是，他不會和自己聊天，更不會牽手逛街，也對恐怖片不興趣。

并不了解他。

他應該也沒有興趣了解。

他們甚至平日裏鮮流。

只有周慎辭發來指令的時候，才會像是下屬一般地回複：【收到。】

這時，楚言意識到了人和人的區別。

和他從不是人，所以不會約會，只會“各取所需”。

毫無來由的失落將包裹起來。

但這不是他們一開始就說好的約定嗎？

楚言想不通。

--

過了大約一周，收到了周慎辭的信息。

【8點，頤和酒店。】

一如既往的簡潔明了。

楚言的心髒稍稍沉了幾分。

今天正好來了姨媽。

之前也有過這樣的況，說明之後周慎辭也沒有迫出來，就這樣不了了之。

可這次卻沒有如實告知。

也不知道自己在暗暗較什麽勁兒。

也許只是想說服自己，他和自己之間，也會有“約會”。

楚言換好服，忍著不適赴約。

此時已是五月，晚上的空氣并不涼，可風吹起來的時候，楚言還是了自己的外套。

打了一輛的士前往頤和酒店，到達的時候已經過了八點。

還好，周慎辭也因為有事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

楚言便坐在大廳裏等他。

生理期的人容易疲憊，加上沙發也很，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中，若有似無地聽到了周慎辭的聲音。

“幫我酒店送兩份晚餐到2808，其他的就不用了。”

楚言了眼皮，撐開一條，瞥見了那悉的形。

“唔……你來了啊。”

了眼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嗯。”

周慎辭攬住的腰，“累了？”

楚言無端地低落：“沒有。”

周慎辭道：“去樓上睡吧。”

到了房間，周慎辭自然地下外套，搭在了椅背上。

楚言曲著，雙手抱住膝蓋，坐在床上默默地看著他。

“嗎？”周慎辭問。

楚言盯著他，搖了搖頭。

周慎辭的視線晃過纖細的腳踝，不聲地解開了領帶，走到了床邊。

他俯首，薄輕啓：“為什麽這副表？”

楚言悉他這散發著強烈荷爾蒙氣息的姿態，忽然委屈起來。

“周慎辭，你來找我只是為了做/ai的嗎？”

周慎辭一頓：“什麽？”

用問題回答問題，這是明顯的逃避！

楚言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幾乎是賭氣般說道：“不好意思，我今天生理期。除非您不介意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否則我就要掃您的興了。”

說著，就起要走。

周慎辭一把抓住，將按在床上，表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什麽意思，說清楚。”

楚言掙紮兩下，道：“你去找別的人就是了，如果只是發洩/的話，對方是誰無所謂吧！”

“別人？”

周慎辭垂眸看著楚言，臉上郁得可以擰出水來，額頭上似有青筋凸起。

楚言：“對啊……”

“楚言，你聽好了。”周慎辭猛地欺向下，眼裏是見的慍火。

“老子只有你一個。”

他咬字清晰。

那瞬間，楚言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片刻後，才慢慢地眨了兩下眼睛。

“只有我？”

周慎辭氣得牙都咬得生疼：“誰他媽和你說我有很多人的？”

楚言心虛了，聲音細若蚊喃：“因為你很會做很重/啊……而且我倆每次見面不都是要……所以我就覺得你不和我見面的時候，肯定也和別人……”

說到這兒，沒聲了。

周慎辭的神太可怕了。

“繼續說。”他聲線沒有起伏，卻帶著厚重的迫。

楚言抿了抿：“不說了。”

“楚言。”周慎辭的嗓音似乎都被怒氣燒啞了，“從頭至尾，都只有你一個。”

他真切地在生氣，楚言卻在心底漾起了一奇異的得意。

或許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滋生了些貪婪的期待。

就在這時，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服務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先生，您定的晚餐到了。”

周慎辭緩緩起去開門。

半分鐘後，將食推到了楚言的面前。

“吃飯。”

楚言輕輕應道：“哦。”

可還是忍不住打破砂鍋問到底：“所以你今天來找我不是為了那啥嗎？”

周慎辭：“……”

這次，他一言不發，直接扭頭就走。

哐當。

關門的聲音巨大，連門框都震了震。

楚言愣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怎麽還生氣了呢。”

另一邊，周慎辭離開之後，跑去天酒吧了好幾支煙。

他手機裏不斷收到來自不同人的信息。

【周總，聽說您回京市了，有沒有空見一面？】

【周總，之前我們聊過的生意，您考慮得怎麽樣啦？】

【周哥，你回來啦？出來喝酒嘛？】

【回來怎麽也不和哥們兒說一聲？來打臺球呀？】

……

周慎辭心極差，誰都沒回。

就找他來服務生點酒的時侯，手機再次亮起。

楚言：【我肚子疼，能不能幫我帶點止痛藥回來？】

服務生正好問：“先生，您要什麽？”

周慎辭：“……紅糖水。”

服務員：“？”

--

楚言躺在床上刷著手機。

沒什麽胃口，也不懂周慎辭幹嘛那麽大火氣，肚子的痙攣吸引了絕大部分的吸引力。

現在甚至沒力氣起來給自己燒一壺熱水。

哎，非要逞強出來，結果自食其果了。

正想著，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周慎辭？”楚言有些不確定。

才給他發信息不到5分鐘呢。

周慎辭走過來，將紅糖水和止痛藥放在了床頭櫃上。

“你哪裏弄來的紅糖水呀？”楚言有點兒驚訝。

周慎辭的臉還是很黑，說話也邦邦的：“吃藥。”

楚言撇撇：“好咯。”

由于疼痛，的額頭已經微微滲出了薄汗，也泛著灰白，可那副古靈怪的模樣卻依舊沒變。

周慎辭又氣又心疼。

見楚言要爬起來，道：“躺著別。”

說著，他將止痛藥取出來，又試了一下水溫，然後扶著杯子去喂。

楚言一邊喝水，一邊擡眼著他。

接著，問道：“不生氣啦？”

周慎辭用舌尖頂了頂上顎，道：“別說話，睡覺。”

楚言眼地著他：“睡不著，肚子疼。”

至此，周慎辭一敗塗地。

他調暗了燈，大手覆上了平坦的小腹，輕緩慢地按起來。

“閉眼，”他說，“一會兒就不疼了。”

楚言聽話地合上了眼睛。

漸漸地也就真的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發現周慎辭正摟著自己，溫熱的掌心還在自己的腹部。

“周慎辭，周慎辭。”細細地喚他。

“我了。”

很多年後，楚言悄悄回憶，那個早晨，吃著周慎辭給買的雙倍黃豆的驢打滾，看熹微的灑在他的肩頭，大概就是愫悸吧。

但青春總是以憾收場。

大四的某天，微博掛上了一條熱搜——

【確認！京市周家長子周慎辭即將和盧氏千金盧櫻雪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