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在鄧州三年的確改變了許多，不似從前那樣強了，這讓程崢稍稍松了一口氣，可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朕擔心……”

“圣上寬心。”程慕寧安他，說：“我既已回京，便不會棄圣上于不顧，總是還會常常進宮向圣上與皇后請安。”

程崢沉默了下來，片刻后，仿佛妥協一般說：“朕會命人撥三百府兵給阿姐，外面不太平，朕實在不放心，讓紀芳跟著去吧。”

程慕寧順勢看了紀芳一眼，紀芳垂著腦袋，眼珠子轱轆直轉，似也琢磨著這其中的心思。

“好啊。”程慕寧笑著應了。

……

兩日之后，公主的鸞架停在了永嘉巷。

公主府空置多年，自打禮部擇了這座宅子后，程慕寧幾乎沒有到這里留宿過，偶爾來了，也只是作為宮外的驛站稍作停留，今日一瞧，竟還打理得十分齊整。

花花草草，滿園春。

蔡姑姑引著后院，說：“原本都荒廢了，這都是年后那會兒圣上差人來置辦的，禮部又酌添了些許。”

程慕寧撥開一片芭蕉葉，說：“已經很好了，回來前還以為這座府邸讓禮部收回去了。”

蔡姑姑道：“前兩年吏升調，禮部是有想將這府邸收回去重新分發，但圣上沒應。只不過老奴自作主張，把府里的下人遣散了，如今這些人都是新來的，份上是細細篩查過的，只是沒來得及調.教，只怕笨手腳，伺候得不周到。”

程慕寧笑了下說：“不礙事，姑姑做事本宮很放心。”

蔡姑姑原是孝儀皇后宮里的掌事姑姑，孝儀皇后過世后，便自請去了陵園守陵，四年前新帝登基，才又請旨回京，幫著那時年紀尚小的姐弟三人料理宮中瑣事，可年歲到底是大了，程慕寧怕辛勞，便將送來了公主府，其名曰是做府里的掌事，實則是想能在府上安度晚年。

只是沒想到，也沒讓過上好日子。

程慕寧緩聲說：“當年事出突然，許多事我顧慮不到，但出宮前我曾請求皇后，讓安置姑姑的去。”

蔡姑姑聞言一笑，“老奴一把年紀，懶得再折騰了。”

程慕寧卻知道，蔡姑姑伺候過先皇后，又守了幾年的陵，無論是在宮里還是在程崢跟前都有分量，只有留在這里，程崢和禮部那些人才不會隨意這座宅子。

誠然于而言，住在哪里并沒有那麼所謂，但蔡姑姑心疼，是知道的。程慕寧低聲說：“多謝姑姑了。”

蔡姑姑說：“老奴分之事罷了。倒是公主，這趟回來又得罪了不人，好在宮里守衛森嚴，公主本不該出宮的。”

程慕寧淺笑說：“宮里有宮里的好，宮外也有宮外的好，況且瞧著安全的地方待得久了，也容易生出禍端。”

蔡姑姑聽出了的言外之意，緩緩一嘆，說：“君心難測，公主如今分得清君臣和姐弟，便是最好。”

看向廂房的門，止步道：“客人到了，老奴在外面候著。”

程慕寧朝頷首，獨自推門進去。

“吱呀”一聲，里面的人從座上彈起。四目相對，怔愣了片刻，方倉促行禮，道：“長公主萬安，臣許婉見過公主。”

“婉兒表妹不必多禮。”程慕寧迅速地打量過。從前宴禮上匆忙見過，沒什麼印象，此時看起來，與許嬿囂張跋扈的氣質很不一樣，也沒有父親老謀深算的樣子，反而看起來世不深，眼里有畏懼，卻還強行裝作冷靜。

這樣一個人，那日竟會委托蔡姑姑往宮里送信，程慕寧的確有些許意外。

“婉兒表妹那日信中說要見本宮，不知是有什麼要事？”

程慕寧說話的語氣是一貫的和，仿佛有一種渾然天的親和力，這令許婉愣了愣，竟是看呆了一瞬，但回過神來仍不敢掉以輕心，抿了抿，謹慎地說：“我知道何家平日里，是如何把錢送進宮的。”

程慕寧微微一頓，此時才認真端詳。許婉是何進林的枕邊人，能知曉些細末也很正常。

程慕寧沒有立即應話，緩步落了座，桌上備了茶點果子，卻一口都沒被過，可見方才等在這里的人心中焦急。有條不紊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像是閑話家常那般問：“怎麼送的？”

“宮中有軍把守，為掩人耳目，這銀子不可堂而皇之進到宮里。”許婉的聲音很輕，顯然有些張，語速也快了些：“圣上寵珍妃，特許娘家人每月進宮一次，何家就是趁那個時候將錢送進宮來，其中要經過不人的手，圣上邊的陳旦就是其中之一。”

“我知道。”程慕寧說：“陳旦已經死了。”

這樣風輕云淡的語氣令許婉心口莫名一，又說：“何家有一本絕不能公之于眾的賬本，這些年他們上下打點行賄，上到庭下到地方，每一筆都有記檔。武德侯此前獄本不怕，何家攥著這賬本，就是攥著保命符。”

著帕子的手抵在腹前，往前走了一步，“我知道藏在哪里，我能拿到。”

程慕寧瞥了眼手腕上出編織的紅繩，繩上墜著顆彩珠，盡顯兒家的巧思。收回目，說：“你想要什麼？”

這時，許婉卻倏地跪了下來，含淚道：“我求公主，送我和我阿弟離開京城。”

程慕寧略略挑了下眉，“離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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