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寧也收回眼神，單手捧著腮，看著心大好。

一場舞畢，程崢開始行賞。沈文芥復原職是在意料之中，他這一趟立了大功，按理程崢還該賞他金銀珠寶，奈何沈文芥清正，拜謝著推拒了，程崢便舉杯敬他，心下緩緩松了口氣。

程崢那點金庫早填了戶部，又沒有了武德侯，程崢如今也是捉襟見肘，若再像從前那般流水一樣賞賜下去，只怕他也得變賣家當了。不過沈文芥可以不要賞賜，瞧那眼睛發亮的陸家姐弟，總還逃不過要出一次。

思及此，程崢輕輕嘆了聲氣，拖了片刻，正要開口將人喚上來時，就見侍衛司的岑瑞慌慌張張穿過大殿中央。今日侍衛司戍守宮門，岑瑞到這里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程慕寧似有所，輕輕放下了茶盞。

就聽岑瑞上前，低了聲音道：“圣上，南山行宮塌了！”

程崢一時沒有聽清，“什麼塌了？”

“南山！”岑瑞只得提高了些音量說：“南山行宮，昨夜下過雨，紫麟宮接連斷了承重的楹柱，倒塌時連著周遭幾座宮苑一齊塌了！”

程崢愣住，一時忘了呼吸。

他下意識往程慕寧那里看了眼，見程慕寧正看向自己，不由咽了咽唾沫，隔著酒桌把岑瑞往前拉了拉，“先、先別聲張，待朕想想辦法……許相，去與許相說一說，讓他想辦法！”

“瞞不住的圣上。”不待岑瑞把話說完，又見一道影踉踉蹌蹌地闖了進來。是個小太監，自打陳旦溺水后，程崢后來新得的侍浮安，平日很穩重一個人，這會兒卻連路都走不穩，待到跟前一個跪，“圣、圣上！”

程崢還沒開口，姜亭瞳便皺眉，“百俱在，慌慌張張何統。”

浮安忙說：“宮外來報，昨個兒夜里南山行宮坍塌，砸死了工部的康大人！”

程慕寧猛地抬眸，重重住了杯盞。

只聽殿嘩然聲此起彼伏，程崢噌地撐桌而起，問出了一個程慕寧也想問的問題，“康、康博承為何會在南山，那里早就停工了！他好端端去那里做什麼？！”

程崢咆哮出最后一句，形一晃，竟是直直栽了下去。

姜亭瞳在旁驚道：“圣上！”

程慕寧也急忙起了，殿中已經大。裴邵將程崢扶去偏殿，姜亭瞳也立即命人宣了太醫。百驚懼，烏泱泱的人頭在大殿中央，還穩坐席間的許敬卿顯得異常突兀。

程慕寧站在臺階上與他對視，只見他那雙略顯渾濁的眸子涼涼地𝒸𝓎著，抿直的角難掩怒意。

千秋宴提前結束了。

南山行宮的事沒個說法，幾個老臣不肯散去，姜亭瞳好說歹說，只好由得他們都等在殿外，就連姜瀾云都沒有出宮，他站在樹蔭下，臉不算好看。

太醫來瞧過，程崢只是一時急嚇暈了過去，眼下還沒有醒。程慕寧站在門外，許敬卿與并排而立，良久才緩緩開口道：“公主手段高明。”

程慕寧側目而視，“舅父說什麼，我聽不懂。”

許敬卿嗬笑了聲，說：“行宮倒塌自然能引起朝野關注，圣上屆時雖會做做樣子，查上一查，但一旦風波過去，圣上必不會深查，可一旦死了一個工部侍郎就不同了，人命關天，朝廷必不會善罷甘休，屆時公主的目的，也就能順理章地達了。”

說罷，許敬卿一頓，“不過我還以為，公主舍不得康博承這樣的能臣。”

程慕寧邊掛著冷淡的笑，并未否認，“康大人的確很可惜。”

許敬卿還想再說什麼，卻見殿門被推開，裴邵從里頭走了出來。

殿外眾人下意識上前，裴邵道：“圣上醒了，請許相，其余人便先散了吧，有什麼事，明日早朝圣上會與諸位再議。”

他說罷側步一讓，“許相請。”

許敬卿斂了斂神，這才步殿中。

裴邵兩步上前，看著程慕寧道：“看來，有人想要推公主一把。”

程慕寧轉下了臺階，盯著裴邵頎長的影子，說：“康博承死了，一來把事鬧大，圣上不查也得查，二來許敬卿便無法將行宮的事全推到他頭上，勢必要牽連到他安排在工部的吏，的確一舉兩得，只是我本想保他一命。”

裴邵緩步跟在后，說：“公主覺得是什麼人？”

程慕寧頓步，知道要在南山手腳的人不多，除了裴邵和手底下的人，便是杜藺宜和姜瀾云。程慕寧扭頭看向遠的姜瀾云，見他沉著臉，目如炬地盯著面前的姜亭瞳。

那不該是臣子對皇后的姿態，反而很像兄長訓斥小妹的樣子。

姜瀾云薄抿，南山行宮的事，他只與皇后說過。方才事本可以不鬧得人盡皆知，可偏浮安那小太監要當眾報信，浮安本就是姜亭瞳提拔上來的人。

而姜亭瞳此時卻避開了姜瀾云的目，輕輕捋了下耳邊的發。

第36章

程崢醒來,再一次與許敬卿不歡而散。

他坐在椅上，的手擱在膝頭，膛起伏不定。鄭昌給他遞了水,生怕他又急暈過去,緩聲道：“事已經發生,圣上心急也無用,當下龍要啊。”

程崢接過水，猛灌一口才說：“武德侯死了，舅父當下把事推得一干二凈，那眼下這事怪誰？怪朕？對,朕就不該修那行宮，明日早朝，定又有人要指摘朕大興土木，朕當初就不該聽武德侯的,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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