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昌也沒有問他那是什麼，只接了過來，說：“那老奴就不送了。”

許敬卿頷首，并不像許嬿一樣糾纏跪求，轉下了臺階。

許嬿一怔，忙要起，可是跪得太久，雙膝又疼又麻，還是在侍的攙扶下才勉強起了，雙打地追上了許敬卿，“父親，圣上發了好大的火，這件事是不是平不了了？”

許敬卿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聲音卻不如從前中氣十足，“大理寺查的仔細，趙錦又死了，這件事辯不了。”

他說罷停下腳步，看向許嬿，說：“你要是知道事嚴重，就不該在此時命人往宮外遞出消息。”

許嬿已經很后悔了，“我、我就是太著急了，那現在怎麼辦？”

但許敬卿知道就算許嬿沒有派人遞消息，按照如今這個局勢，被查到也是必然的事。最近這接二連三的案子本就是沖著他來的，從他在中秋夜宴上做局開始，他就已然了另一個局。

那些行刺的侍，恐怕也是裴邵有意安排，現在細想，裴邵當日那般輕易地就卸了職，可見早有預謀。

也怪他太著急了，畢竟武德候與工部接連折損，其中的損失不是戶部那幾把算盤可以估量的。許敬卿雙目沉郁，對許嬿道：“當下，只能退。”

“退？”許嬿淚眼盈盈，出疑。

許敬卿張了張口，看許嬿那不靈的眼睛，終究是沒有解釋，揮手離去。但他沒有急著出宮，而是先去太醫院過問了裴邵的病，得知他的確昏迷不醒后，才徑直回了府。

幾個幕僚都已經等在書房，見許敬卿來，紛紛起道：“許相見到圣上了？”

許敬卿搖頭，坐下喝了口茶。

當中有一個說：“那請罪書……”

許敬卿道：“遞呈案了。”

眾人皆是默然，有人道：“只可惜我們汲汲營營多年……”

為首的幕僚卻道：“現在請罪，是上上策。裴邵不醒，圣上此時心急如焚，必要給裴氏一個說法，眼下認罪，認的不過是用人不淑之罪，而本的卻是為君分憂之心。許家的確與趙錦有往來，那是因為前安危皆系裴邵一人上，許相掛心圣上，信不過裴邵，在殿前司留個眼睛有何不可？可趙錦怎麼做，那卻是他自己的事，其余我們一蓋不認，大理寺也沒拿出什麼直接證據。”

說罷，幾人又看許敬卿一眼，似乎是在擔憂底下人辦事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些蛛馬跡。

許多事不查可以瞞天過海，查起來就得原形畢。

許敬卿沒有說話，這種沉默有些駭人，有人咳嗽了聲說：“這能行嗎？趙錦的死要怎麼說？”

“你糊涂，趙錦原就不是我們害死的。”

話音落地，眾人頓時噤聲，這下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不妙。對面做得太周了，堵死了他們所有退路，就連他們自己都要為本就沒做過的事辯白。

因為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趙錦的死都像是許敬卿的手筆。

許敬卿閉了閉眼。

為首的幕僚底氣也弱了幾分，緩慢坐了下來，說：“無論如何，請罪是對的。當年長公主為何會被直接發落鄧州，就是因為不知道提前罷手服，而許相罪名已請，已經是服給了圣上一個臺階，就此罰過，也算是給裴邵代了。圣上是個沒有主見的人，這一年多來又心氣不順，看許裴兩黨都不順眼，總疑心有人要害他，如此他更不能除許留裴。”

幕僚說罷，便看向許敬卿。

許敬卿卻沒有吭聲。

若是從前，他也篤定程崢會輕拿輕放，如今卻不敢肯定了。他近來總有些不好的預，說不上來。

許敬卿有些疲倦，擺手說：“等圣旨吧，諸位近日也心了，先退吧。”

眾人拱手，便下去了。

許敬卿兀自坐了一會兒，才把管事的從外頭了進來，“有陣子不見許瀝，他人去哪了？”

管事的說：“自打被革職之后，三公子日郁郁寡歡，想來這會兒又是在酒樓買醉，老爺要見他，老奴去把人回來。”

“他做什麼？”許敬卿說：“沒用的東西，這麼多年只知道在鴻臚寺混吃混喝，我能指他什麼？你把人給我看好了，這陣子風聲鶴唳，別讓他再給我添。”

許敬卿不缺兒，偏沒有個能氣候的，這麼些年他就盼著許嬿能誕下皇嗣，可偏偏那肚子也不爭氣。

許敬卿了額，只覺得邊沒一個得力的，他抵頭沉默片刻，才想起來，道：“聞嘉煜是不是有一陣沒來了？”

“是，工部前陣子不是麼，眼下秋了，又臨近先帝忌辰，崇圣祠著修繕，想來是不得空吧。”

許敬卿沉著點頭，“前朝后宮都一鍋粥了，他倒還肯踏實辦事，也是難得。”

管事的說：“老爺要見他？”

“不見了。”許敬卿說：“他若是早京幾年就好了，眼下他那個位置高不低不就，我便是想要他給我解憂，他也沒那本事。”

管事的笑笑，“崇圣祠是個好差事，辦好了，還怕升不了？”

“等不起這個時間了。”許敬卿一嘆，說：“這大半年折損進去太多人手，手里能用的人又太，圣上那里如今也不大好說話。”

管事的張了張口，只能寬他。

……

薄霧散開，晴云泄出金，雨卻也跟著落下來。沿街的小販罵罵咧咧撐起傘，“見鬼了，大晴天的還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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