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寧也遲疑地向他。

沈文芥低聲音說：“我適才進這院子，見都是護衛，沒幾個仆婢，你把人都遣開，是裴邵已經醒了？”

程慕寧微頓，看了眼銀竹，銀竹點了下頭，到門外守著。

程慕寧才說：“你何時這般敏覺了？嗯……這會兒還不到他醒來的時候，你就當不知道這事吧。”

“我倒是不想敏覺，”沈文芥深吸一口氣，緩了緩說：“既然想瞞著，就煩請注意一些，脖子上那……他屬狗的吧？生怕人瞧不見啊？”

程慕寧一愣，著帕子的手下意識了下側頸。

沈文芥把臉憋得鐵青，他是個讀書人，沒出事的前幾年，那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現在雖然子和皮囊都混得糙了點，但骨子里還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于是不忍直視地轉開眼，把視線放在門前的影上，溫吞地說：“你倆……和好了？”

程慕寧輕輕“啊”了聲，似乎也有點猶疑，“沒有吧？”

“什麼‘沒有吧？’”沈文芥大驚，轉頭看，“公主回京半年有余，一大半的時間都和裴邵廝混在一起，沒有和好，那你在裴府做什麼？”

程慕寧揚了下眉，想了想，說：“哄他啊。”

“他是三歲稚子還是娘？哄半年還哄不好！”

程慕寧又沉，沈文芥已經擺手，說：“算了算了算了，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

他說罷起，“那文章你看過，可行的話我就回翰林院譽寫一份，趁那幾個老頑還沒有反悔，抓時間他們簽字了。不用人送，我自己走，門外圍著太醫呢，公主小心別被人發現。”

程慕寧笑著應好，但還是命銀竹將人好生送出去。

沈文芥一臉晦氣地走了，行至庭院中央，他陡然停住腳，朝那門窗閉的主屋看去。他恍然發覺自己搞錯了一件事，從前他一直不明白公主是給裴邵下了什麼蠱，能讓這人死心塌地地記恨這麼多年，現在明白了，下蠱的人本是裴邵吧？

他時就結識程慕寧，這位公主看著溫溫慢慢，耐心十足的樣子，可實則是個雷厲風行的子，否則圣上登基時行事不會如此大刀闊斧，沈文芥沒見在誰上有這樣好的耐心。

思及此，花架下倏地傳來一陣犬吠，沈文芥的思緒回籠。那虎斑犬站起來兇神惡煞的樣子，他嚇一跳，匆匆忙忙地走了。

程慕寧回到屋里，案上多了一只喝干凈的藥碗。

屏風側傳來男人均勻的呼吸聲，程慕寧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剛開幔帳裴邵就已經醒了。

程慕寧說：“我本來打算傍晚回趟宮，與圣上說說府里的況。”

裴邵困倦地“嗯”了聲。

程慕寧俯下來，道：“你是故意的嗎？”

裴邵微微睜開眼，“嗯？”

他掀開被褥一角，拍了拍床邊的位置。

青天白日，程慕寧并不想睡，但可以預想到，頂著這脖子上的紅痕，這幾日在裴府恐怕只能陪裴邵了。剛上榻，指著自己的脖頸說：“這麼上面，我怎麼遮，嗯……”

裴邵靠過來，用被褥將兜住，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程慕寧被他攬著，哪里都去不得。

三日后的早朝，翰林院諸位大臣聯名上書，以心系天子安危為由，要程崢徹查此案。那金鑾殿里洋洋灑灑跪了一片，就連姜覃都摻合其中。許敬卿站在朝臣最首，視線只能看到程崢，那繡著錦紋路的寬袖藏住了他攥的雙手，他面上還是那副淡然之的樣子。

程崢一個頭兩個大，“你們起來說話！”

眾人卻沉默不起。

程崢只好自己起，繞到案前，隔著幾層臺階對姜覃道：“掌院，連你都朕？大理寺這不是正查著，朕何時說過不查了？！”

姜覃說：“既然是正經查案，涉案人員便改依法扣押。”

眼下卡就卡在許敬卿這一環，這樣的一品大臣，沒有圣諭是不能隨意扣押審問的，大理寺沒有這個職權，可一旦他被扣押，那麼大理寺接著就會搜查許府，許敬卿想逃過這劫就難了。

程崢還在遲疑，“朕覺得此事還待商榷……”

“圣上！”沈文芥高聲截斷了他的話，說：“倘若事與許相有關，還圣上不要包庇，倘若無關，那更要把這事仔仔細細地查一遍，一來也好為許相洗罪名，二來，這行刺天子的兇手難保是不是還藏在這大殿上，圣上的安危是天大的事，相信許相也不愿置圣上于險境。”

許敬卿卻仍未說話，他已經把眼睛閉上了。

程崢啞口無言，搭在案上的手指摳了摳桌面，正猶豫不決時，后珠簾晃了一下，鄭昌站在龍椅旁邊的儀仗后，輕輕咳了兩聲。那聲音不輕不重，正好讓程崢聽見。

若無要事，鄭昌通常不會在早朝時喚他。程崢遲疑一怔，“什麼事？”

鄭昌附在程崢耳畔說了幾句，只見程崢臉變了變，看向許敬卿時一張臉肅了起來，許敬卿似有所，睜開了眼。

程崢沉默過后，回到龍椅上坐好，說：“先把人押上來。”

那大殿外立時押了個人進來，諸臣回頭，議論紛紛，唯獨許敬卿還端站在那里，但是細看之下，他呼吸都已經屏住了。只聽撲通一聲，那人被摁跪在地上，他聲音抖得厲害：“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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