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香水
沈淮序瞥一眼,神自若:“辦公室信號不好,這裏網速快,方便寫論文。”
“……你辦公室信號不好?”溫檸覺得離譜。
那麽豪華的辦公室信號不好?
“嗯。”他回的理所當然。
行吧——
也不是個小氣的人。
所以,了夜,原本安靜的病房此刻有些詭異。
穿著病號服的人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一雙眼睛瞪的老大。
穿著白褂的男醫生神閑氣靜的坐在沙發上,對著電腦敲敲打打。
隔著幾十厘米,溫檸剛剛好奇張了眼,看到屏幕上麻麻的英文,格式眼。
打量幾秒,心下了然。
他在看國外的期刊,還真是寫論文。
住院的這幾天,發現這人好像就沒有閑下來過。
護士經常臨時通知他做手,貌似任何時間都能找到他,還永遠有力,就像個不知疲倦的機人,24小時全天候運轉。
溫檸不得不承認,這人工作狂的人設,真是永遠不垮。
天塌了,有他的勤頂著。
但很奇怪,沈淮序在醫院裏好像人緣并不差。
不管醫生還是患者,好像他在,大家心裏就有底了。
這邊想著,那邊人緣很好的某人,正切換頁面回著消息。
【老沈,院長發下來的進修預文檔我怎麽沒看到你名字啊?真取消了?】張文濱聽說是沈淮序自己撤回的名單,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有點事,就取消了】
【能有什麽事啊?你不是雷打不工作狂嗎?】回話的人是宋程慧,外科裏難得的醫生,他們同時博士畢業,又同時進醫院工作,從同學到同事,三個人在醫院最悉,有時候也會一起約著吃飯或者休假。
只是最近忙著學校授課,不太在醫院。
【你還不知道吧?老沈最近忙著問題呢】張文濱在小群裏搶先回答,順帶發了個賤兮兮的表。
宋程慧納悶了:【?】
【問題?】
【!!!!!你背著我們談了】
一長串的嘆號都不足以表達的震驚,沈淮序萬年單不說,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力旺盛、極度理智的工作狂上。
到了讓渡甚至犧牲個人生活都無所謂的程度。
其他人在醫院加班,多多都有怨言,就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下了班跟在醫院也沒差。
【差不多】沈淮序沒有過多解釋,只簡單回了句,【現在忙,你們聊,之後再說吧】
這個話題三言兩語講不清楚,連他自己都一頭霧水。
退掉群聊,他重新回到文獻頁面。
但卻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寧,一個字都看不進。
沈淮序厭惡把一切簡單問題複雜化的行為。
治病救人不需要,也容忍不了浪費時間。
時間就是生命。
能三言兩語解決,絕不大費周章。
但現在,懷孕、打胎、組建家庭、溫檸、孩子,像團麻繩繞在他腦子裏。
這可比問題要複雜得多。
溫檸不是一個能忍無聊的人,沒事也得找事那種。
在家裏,最喜歡趴在江士邊蛄蛹,擋住的視線,等挨了罵再滿意離開。
出了門就跟朋友鬧,每天跟周舒桐胡言語、偶爾發瘋算是日常。
也就喜歡上蘇文浩那陣兒,揣著他的行為,很快就清喜好,故意把自己塑造一個文靜淑,坐姿端正、細嚼慢咽、害笑……完全就是矜持的小生格。
現在想想,還真是憋屈。
溫檸覺得,那莫名其妙進化出來的實屬詭異,主跟工作狂搭腔:“你剛剛做完手?”
沈淮序從電腦屏幕裏擡起頭,看向半躺在床上的人,“嗯。”
溫檸又問:“你們手以後都在聊什麽?”
沈淮序停下敲鍵盤的手:“醫院的會議安排。”
……聊會議?
溫檸有些無語,分明還聽到了一個滴滴的聲,那聲音聽起來就很刻意。
那覺,就像是耳機戴久了,耳朵發脹發悶。
不難,也不舒服,膈應的很。
肯定是激素的影響,要不然怎麽總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緒。
“——噢”對比男人清風霽月的樣子,溫檸不鹹不淡的應了聲。
四目相對。
病房裏好像陷了片刻的沉默,靜的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
或許察覺出有些尷尬,沈淮序率先打破了沉默,“那天為什麽突然闖進去?”
溫檸自然反問:“哪天?”
這話一出,兩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闖了兩次:
一次,他們睡了,但都沒再提過。
一次,鬧了烏龍,扇了一掌。
沈淮序提醒,“辦公室。”
“……”溫檸在思考到底怎麽說比較好。
沈淮序看出了的遲疑,“不方便說就算了。”
餘未了才會避而不談。
“沒有不方便。”溫檸說:“就是看到前男友詐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說的氣沖沖,沒注意到男人擡眼看過來的視線。
醫院的白熾燈通常都刺白晃眼,但VIP病房裏有小夜燈。
線昏暗,浮浮沉沉,約給側臉染上了一層暈,長而翹的睫微眨,撥影,只是紅輕抿,像炸了,胡子氣歪的小貓。
幾秒後,他視線微斂。
“法老墓裏的木乃伊才會詐,沒想到你喜歡這麽複古的東西。”
這道聲音略顯低沉,不急不徐,帶點稀松平常的調侃。
溫檸狐疑回。
眼前人長著張廓分明的臉,在昏暗裏更顯野,只視線鎖定著,讓人覺得眼睛是一場幻境,蠱人心。
“你們醫院的考核裏竟然還有冷笑話!”調侃回去。
大概是沈淮序不茍言笑的形象太深人心,所以如果他說出什麽不符合刻板印象的話,那一定是醫院的要求,不得不學,不得不做。
溫檸環抱著帕丁頓熊摟在前。
這可是的阿貝貝,從小抱到大——在哪,熊在哪。
多虧了周舒桐拿電腦的時候一并給帶了過來,不然住院的這幾天,可徹底睡不著。
鼻子湊近,還約能聞到一略甜的漿果味,的房間、香薰、沐浴、香水……全都是這個味道。
玫瑰的甜和尤加利葉的青一起湧鼻腔,像是走在冬日的森林裏,偶然推開一件小木屋,迎面而來掛著松枝的溫暖。
開著低溫的空調裹在被子裏聞,最適合不過。
或許是離家太久,味道開始淡的讓人無法滿足。
空氣裏靜悄悄的,好像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拘謹又放松時,人的會放大,大腦也更活躍。
眼前再次浮現出鮮紅的畫面。
深夜、醫院、廁所的垃圾桶裏,有一個將死的嬰兒。
幹癟的、皺的……
這畫面實在揮之不去。
哪怕時過經年,也忘記不了。
空調有點冷,溫檸把被子卷到上,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響後,若無其事的問:“我睡著以後你會走嗎?”
沈淮序視線輕飄飄落在臉上,“困了?”
溫檸從嚨裏出來一句,“有點。”
VIP病房裏面積很大,只有一張病床和一張靠在牆角的陪護床,開了盞小燈,他照舊抱著電腦坐在床側的沙發上,兩人距離不遠也不近。
沈淮序語氣如常:“睡吧,我不走。”
“——噢。”溫檸沒問為什麽,好半天才語焉不詳的回應。
不管什麽理由。
有些慶幸,他沒走。
視線不敢明正大的打量,嗅覺和聽覺便異常敏銳。
溫檸在空氣中又嗅到了一縷悉的味道。
清冷又濃烈、危險又溫。
明明這種形容,是沒辦法跟這個男人聯想到一起的,但是怎麽又出奇的搭。
溫檸半張臉都蒙在被子裏,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腦子裏來來回回的想——
他用的到底是什麽香水?
從銀山泉到事後清晨,從前調到中調再到後調,從法國的到意大利的……冥思苦想,但還是回憶不出來。
或許是味道給了靈,溫檸不客氣的讓那人遞過電腦。
開機,敲敲打打起來。
一時間,病房奇妙的只有鍵盤聲。
一個,筆疾書寫小說。
一個,筆走龍蛇寫論文。
詭異又和諧。
不知不覺一小時過去,中間沈淮序跟搭話,但思緒都在文字裏,十分敷衍。
等寫完,溫檸對著文檔端詳。
好像還行,頓時心愉悅,沒等收起電腦,電話聲突然響起。
一聲接一聲。
垂眸看到來電顯示——江士。
溫檸頭也沒擡,“我接個電話。”
意思是跟他說一下,會有聲音,沒想沈淮序會錯了意,直接站起,“我出去一會兒。”
也不知道怎麽條件反道:“沒事,不用。”
“——江士可能問下我出院的事。”隨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對他的存在適應的太快了,忙找補道。
沈淮序挑了挑眉,又坐回原位拿起電腦。
或許是太了解的作息,江佩雯很在早上打電話,料定了這個時間一定沒睡。
溫檸按下接通鍵,江士聲音湧了進來,“檸檸。”
應了一聲,“怎麽了媽媽?”
江士如猜測一般關心道:“你明天是不是要出院了啊?什麽時候回家啊。”
溫檸當頭一棒:“……你們回來了?”
他們不在家懷孕還能瞞一瞞,現在回來了不得混合雙打——
江士:“對啊,就等你回來了,媽媽到時候給你做最喜歡吃的辣子和麻辣燙怎麽樣?”
“是要出院了。”溫檸心虛,指尖無意識揪著被子,有些別扭道:“就是……就是醫生說只能吃清淡的。”
被甩鍋的沈醫生,敲鍵盤的手莫名慢了下來。
吃重口味,這幾天本來就淡的要命,一報菜名,愈發口水橫流起來。
但也只能忍痛割,“沒事媽媽,還要拆線呢,我等拆完線再回去,就不折騰了。”
江士一聽要拆線,又絮絮叨叨半天,還是溫檸保證半天真的沒事,才放下心來。
轉頭問起另一個問題,“那,你跟小沈相的怎麽樣啊?”
溫檸拿著手機,作微頓。
心虛的瞥了眼,男人冠楚楚,神冷峻,視線一直停在屏幕上。
然後背過,輕咳兩聲,以為能掩耳盜鈴,“我,那個,額……”
想把音量鍵降低。
但偏偏事與願違,火上澆油。
江士中氣十足的聲音在病房裏回,“你爸爸他一個老朋友過兩天……”
遭遇家暴,我從手術室裡出來,拿到了他給的名片。 從此,我聽到最多的話就是: “記住,你是有律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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