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再試一次

沈淮序怔了半瞬, 視線凝在眼前的人臉上，漆黑瞳孔微微放大。

黎每逢下雨，空氣中總會彌漫著一, 土壤被雨水浸潤的氣味。

法語中把這種味道做petrichor, 是古希臘語的借詞，表達“神的”, 因此，雨後的每次呼吸, 都是和神的一次對話，這種氣味會穿越時間和人群。

而氣味是最深遠的記憶。

所以, 記憶也會。

即使若幹年後離開黎，有些記憶, 他也會永遠記得。

沈淮序垂眸，薄微啓, 語氣似笑非笑道：“你想說什麽？嫌我年紀大？”

“……”

他們差了4歲, 放在現在倒是察覺不出來什麽, 但是往前去推的話——

沈淮序都念大一了, 溫檸才初三而已, 更何況這人還是年班, 14歲就升大學，22歲就博士畢業。

也就是說，沈淮序大一的時候，溫檸還背著個小書包，正念五年級；等好容易念了大學, 沈淮序就已經博士畢業。

溫檸越想, 越覺得難以直視，努力修正措辭, “但你長得，一點都不像要奔四的人。”

也看出他不是真的對年齡敏，攤開一只手，放到沈淮序面前，開始步正題。

溫檸煞有其時地講，“看，我手上有一塊兒小蛋糕。”

“你信不信？”

沈淮序目移至攤在面前的小手上，空空的，配合道：“不信。”

溫檸手上模擬著作：“好，那我把包裝盒拆開。”

“小蛋糕拿出來。”

沈淮序目盯著。

一直到溫檸做手勢拆開包裝帶，說：“你把手出來，幫我拿一下包裝盒。”

沈淮序著角，把手掌攤平。

溫檸做出放包裝盒的作，然後還湊近自己的手掌嗅了口，評價道：“嗯，抹茶味的。”

又問：“你現在信我的手上有一塊兒小蛋糕了嗎？”

沈淮序注意力不在手上，但還是著角看過去，打趣道：“怎麽，變魔呢？”

“誒呀——”溫檸有些不滿他的反問，打斷道：“你先說你信不信嘛。”

語氣裏不自覺帶了些撒的意味。

男人幽深的眼眸看著，配合道：“不信。”

終于得到想要的答案，溫檸洋洋得意，“那你為什麽，要幫我拿著包裝盒？”

沈淮序怔了半瞬，垂眸看了眼兩人的手，向上攤開，掌心空空，片刻後揚眉輕笑。

男人穿著睡，領口系了兩顆扣子，服墨黑，反倒更顯得皮白皙，好像是引著人，往下探索。

但偏偏，笑起來時，角只是小幅度地勾起，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溫檸收回視線，抿了下，又擡手示意了下，“你把手過來，我把小蛋糕分給你。”

說著，沿著袖口落出來什麽，墜沈淮序的掌心。

他目順勢挪過去，手心裏正躺著一支鋼筆，致、銀、沉沉的很有質，還帶著的溫。

小蛋糕變古董鋼筆。

沈淮序怔了下：“什麽時候買的？”

溫檸對這表很滿意，彎起眼睛，一臉得意：“前兩天下課早，我就又過去了。”

最開始沒想送鋼筆，但想來想去，首飾那些，他不像是會帶那些的人，最起碼，在國醫院的時候，還見他用過鋼筆，至還有些用。

所以下課又去了趟古董店，還是老爺爺守著店，看到了幾支鋼筆，只有一些比較近代的萬寶龍、visconti和水人。

原本都做好準備空手而歸了，但莫名就順問了句有沒有古董墨水瓶，沒想到老板還真有一個超過百年歷史的百年純銀蓋墨水瓶。

鋼筆又淘了個其他的外殼，匹配在一起，品相格外好。

人說的時候，仰著頭，微弱昏黃的燈打在臉上，一張小臉素面朝天，皮白到幾乎明，但過來時，眉眼含笑，仿佛鑲嵌了漫天繁星。

突然一下，好像一電流從手指流到軀髒。

沈淮序看了幾秒，角笑意微斂，目沒有挪開一寸，帶著些晦暗不明。

而後，語調不不慢地問：

“故意的？”

故意說一個莫須有的朋友，還名其曰讓他給建議。

溫檸從那晚就一直都期待著，翹首以盼沈淮序的反應，努力控制自己的演技，就是為了等待現在。

沈淮序的反應現在在預料之中，又有些超出猜想。

沈淮序坐直了，眼神微瞇，“故意讓我過去，故意讓我以為是給別人挑的？”

眼神帶著迫，讓人有些無法直視，溫檸微微後傾，躲開帶著侵略的目，“明明……是你自己願意的……我又沒有強迫你過去。”

手下意識抵在男人前，好擋住步步的溫度。

“我自願的？”沈淮序問。

溫檸聳著肩膀，在灼熱的視線裏，小幅度點了下頭。

而後，瞬息沉默，沈淮序低頭在上輕咬一下，郁了一周的心驟然被熨燙平整。

溫檸吃痛哼了一聲，但卻為時已晚。

還未溢出的哼唧被長驅直的深吻盡數吞下。

從輕巧的試探到漸漸加深，含住的瓣，又停下看了一會兒，漆黑的眉眼滿是。

齒間的如同一個特殊的信號，電流般的覺迅速傳遍全。

瓣難舍難分，他的也著的，呼吸沉沉，溫檸面紅耳赤的在男人懷裏，幾乎無力承他的親吻。

沈淮序沒再抑自己能穿人的目，直勾勾盯著。

“故意讓我選？故意讓我吃醋？”

“……怎麽了？”溫檸耳廓臉頰都在發燙，聲音裏還帶著，毫不畏懼的，“誰讓你天天勾引我，我為什麽不能反擊啊——”

“行。”沈淮序笑了笑，又格外好脾氣起來，“是我自願的。”

男人眸愈發深沉，將直接攬在懷裏，再度吻住。

始終被握著的指尖微涼，溫檸疑地睜眼，卻被沈淮序發現了的走神，尖齒咬住糾

纏的舌，似是懲罰。

微涼的沿著手指一路向上，舌頭被不輕不重地咬住，到底沒有心神再去關心他做了什麽。

直到他的手沿著脖頸而下，過腰側，指腹糙，輕輕挲著的。

溫檸輕了下，嗚咽著攀上去環住他。

臥室裏燈曖昧，面前的讓人被昏黃燈披灑了滿，而卻陡然看見自己手指上那一環戒指。

一愣，不及回話，耳垂就被人輕輕咬了一下。

沈淮序垂眸看著，漆黑的眸子暗得驚人，“這個是許給你的，正式的，等以後辦婚禮了，再補給你。”

溫檸只覺得發，開始陷迷霧一般的模糊裏。

“你……”

“嗯？”沈淮序視線停在紅的臉，他又湊上前舌勾弄著的，反複糾纏。

溫檸的臉漲得通紅，眼睫上沾著剛剛沁出的水珠，沒有力氣，只能低低地出聲：“你什麽時候買的？”

上的吻愈發纏綿溫，若有若無的輕，溫檸覺自己好像不上不下的，難至極。

再分開時，沈淮序的聲音沙啞，像是含著沙礫，他湊在耳畔，問：

“那個協議，是不是可以撕掉了？”

聲音低緩，近似引。

溫檸回得很慢，說話聲音的，像是懇請，“沈醫生……這麽貪心嗎？”

男人不以為然，手掌沿著的手臂下，扣住的指，姿態不容抗拒。

“還有更貪心的。”他說。

說話間，腰側的手在向下索，往比耳垂更為敏的地方去。

“要不要，再試一次？”他引道。

溫檸很喜歡他的眼睛，戴上眼鏡的時候，淡漠，摘下來垂眼看時，居高臨下的姿態裏，卻總是不經意的。

他的吻是激烈的，可在床上卻不是，溫至極，每一個作都緩到不行。

一下一下，磨人難耐。

在意識朦朧的最後一秒，溫檸想起來原本在做的事。

“嗯……”咬著發抖的下，要說的話從嚨裏支離破碎逃逸出來，“我，不是……在送你生日禮嗎……”

沈淮序盯著面紅的溫檸，擡手，吻了下的指尖。

“嗯，收到了。”他說：“我很喜歡。”

喜歡那支筆。

更喜歡送筆的人。

甚至還有那個奇怪的娃娃。

溫檸沒忘記，之前買下來的泥塑娃娃。

咬在男人肩頭，嗚咽道：“……那個娃娃，是你自己挑的，你不準拒絕……”

他的手指輕輕一，“怎麽算拒絕？”

“……”溫檸大腦一片空白，覺自己像海浪中孤零零的帆船，唯一能攀附的，就只有眼前的臂膀。

“如果只是因為用不上，就藏起來吃灰，那你這個朋友，也沒有往下去的必要了……”

沈淮序在耳邊，低低的輕笑，“你見過，在床上往的好朋友？”

“……”

溫檸腳趾蜷，昏黃的燈混著月，在牆壁上投下影，一下又一下疊。

——

溫檸念的是兩年制碩士，也就是研究型碩士。

而研究型碩士的難點就是RP寫作，RP是研究型碩士區別于授課型碩士的關鍵材料。

通常來講，書寫的研究計劃書要包括本人想在這所學校從事研究的原因、研究背景、研究目標，以及計劃采取的研究方法/途徑。

ResearchProposal不是論文，不需要得出明確的研究果，但不同學校的RP寫作要求不一，也需要去學校網上查閱要求和範文。

而研一階段分為研一上和研一下，研一上和研0接軌，需要進行知識和理論的積累，閱讀文獻，并且據導師研究方向確定選題以及研究方法。

同時，研一的寒假就要開始進行論文撰寫，研一下開學前小論文的初稿要基本結束。

如果投國期刊，至要在3月份把論文投出去，如果投SCI/SCCI，至要在6-7月份把論文投出去，因為國的審稿周期要更長，對兩年制碩士來說不太友好。

而研一下就需要對小論文進行三修改，以及一專業潤。

現在已經12月初，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再有一周左右就要開始，持續整整一個月，包括線上線下的口試和筆試，中間還夾雜著一個聖誕節，等聖誕節結束，學校就要放寒假。

再開學，就是研一下。

研一下的課程更忙碌，通常來講，大家都會進行小論文的繼續撰寫以及後續的博士申請準備。

但研一下開學半個月左右，就是溫檸的預産期。

所以，現在必須盡量趕進度，最好在預産期之前把小論文的完度提高。

轉眼，30周，孕7月，開始進晚期。

産檢也從開始的一月一次，變為兩周一次。

所以周五，上午上完課，溫檸抱著一堆的資料又去圖書館，期末複習、小論文撰寫、PR資料查詢，忙得腳不沾地。

周五下午，消息發過來，溫檸收拾東西，沈淮序陪著去做産檢。

國和黎的産檢，他們都來了不止一次，平常的檢查都沒有什麽問題，但今天，走廊裏卻稍顯嚴肅。

産科和檢查室在一層樓，溫檸好奇，跟旁邊另一個孕婦打聽怎麽了？

那個孕婦來的早，看到了從手裏推出來的場景，“有個孕婦不好，新生兒是早産生下來的，因為分娩時間太長，發了并發癥……”說到這裏時，那人嘆了口氣，“新生兒不能自己呼吸，護士只能用呼吸囊給他維持氧飽和度，家長已經放棄治療了，也簽了同意書。”

“……現在，人已經沒了。”

溫檸臉一白，擡頭看向沈淮序，男人同樣神繃。

作為一個醫生，他更知道生育和分娩過程會遭遇什麽風險。

早期流産的概率為15%-20%；

先兆流産概率為20%-30%；

宮外孕概率為1%-2%；

除此以外，貧、染、營養不良，更為常見。

分娩的時候，早産概率為5%-10%；

産後嚴重出概率為1%-3%；

子宮破裂的概率為0.05%-0.15%；

還有最嚴重的羊水栓塞，發生率在1/80000，但一旦發生，死亡率幾乎達到90%

……

所以從一開始，就對溫檸的生活習慣很苛刻，因為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控制風險的辦法。

溫檸懷孕前完全不了解生育風險，後來有意學習，雖然了解的不那麽清楚，但也知道懷孕本就是一件有生命危險的事。

更何況，當初在醫院看到一個棄嬰，雖然後續那個孩子消除了生命威脅。

但很難忘記，一個生命在眼前奄奄一息的無力。

很難描述，但記憶猶新。

上次，不過剛剛懷孕，甚至都還沒決定生下這個寶寶，而且還救了回來。

但這次，又一次發生了，結果更加殘酷。

溫檸止不住慌，憋不住的緒一下發出來，聲音裏帶著哭腔，“沈淮序……”

縱使作為醫生，他此刻也手足無措，只能把人攬進懷裏，輕拍著背，“別怕，沒事。”

溫檸哽咽著，心緒複雜，“你說我和寶寶都會健康嗎……”

“會的。”

每個被推進手室的人，都期待結束的那一刻，可以煥然新生，但手的風險是必然的，醫生也沒辦法保證次次都能從死神手裏搶人。

這點，沈淮序比誰都清楚，但他卻答得異常肯定。

是說給溫檸，也是說給他自己。

有時候也後悔，是不是當初不該把這個孩子留下來，起碼溫檸不用承擔這種風險

，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上學、念書、工作……

沈淮序斂了斂眸，“檢查還沒做，我們先去看了結果再說，好嗎？”

男人聲音和，那縷悉的味道鑽鼻腔，背後的掌心輕輕拍著，好一會兒，溫檸安下來不。

輕聲道：“好。”

進了B超室，醫生在位置上坐好，肚子上，超生探頭緩慢移，仔細檢查。

顯示屏裏是黑白的影像，小小一團。

這次，溫檸比往常任何時候都更在意醫生的表和停頓。

察覺出的張，沈淮序在一旁，把的手握進手裏，作極其自然，拇指在手背上細細挲。

應到他的安，溫檸也回握過去。

手掌溫熱，寬厚而有力。

給人覺能托舉起一切。

掃描結束，醫生在肚子上放了很多紙，沈淮序接過來，幫仔仔細細地掉耦合劑。

“孩子還健康嗎？”溫檸皺起眉，止不住擔心。

醫生在鍵盤上敲打記錄，笑道：“一切都很正常，小姑娘非常健康。”

溫檸剛松一口氣，忽然反應過來。

“小姑娘？”

法國沒有重男輕，通常會征求個人意見，如果不是明確要求想等孩子生下來當作驚喜的話，大白一般都會提前告訴。

“對啊，長還漂亮呢，特別會長。”還笑著誇道：“孩子做檢查太配合了，一點都不折騰人，10分鐘就出結果了，有的孩子調皮點兒，半天都在媽媽肚子裏對著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