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老婆

溫檸到醫學樓的時候, 沈淮序也正好從實驗室結束。

只說不想往圖書館繞路，就順路走過來了。

沈淮序把實驗服放好，兩個人又往家走。

了冬, 天氣越來越冷, 沈淮序把上裹得裏三層外三層，但溫檸不了, 所以從公寓電梯一出來，就擡手把圍巾帽子全丟給旁的人。

可沒想到再一擡眼, 溫檸就看到門口兩個手牽手的人。

張文濱宋程慧提前說來吃飯，但沒想到的這麽正正好。

門口的人怔了, 從走廊走過來的人也傻了。

宋程慧趕撤了手，慌慌張張道：“——你們這夫妻倆忙啊, 聖誕節都忙得不沾家。”

沈淮序只看了一眼視線就錯開，“給你們發消息了, 沒看到？”

宋程慧催促著開門, “路上走著, 誰看手機啊。”

溫檸看著宋程慧臉上飄的紅暈, 視線又移到旁邊的男人上。

挑眉詢問, 張文濱背過子眼睛。

溫檸抿著的角微揚。

懂了。

這是追到了。

沈淮序眼尾輕瞇, 從溫檸和張文濱的視線中間穿過。

進了門，沈淮序忙前忙後，又是拿過溫檸下來的服，又是彎腰把鞋子遞到人腳邊。

來聚會的兩個人止不住稀奇。

這還是以前的北一的那個高嶺之花嗎？

張文濱沒忍住，拖著腔調調侃, “結婚到底是有什麽魔力啊, 以前說話嗆死人的人都能改頭換面，你說是吧, 沈主任？”

沈淮序把溫檸的圍巾掛到門架上，不多言，“你沒結婚，當然不懂。”

張文濱：“……”

宋程慧：“……”

溫檸：“……”

宋程慧緩過最開始的尷尬勁兒，看著溫檸比上次見面時大了不的肚子，不問道：“檸檸，你最近肚子怎麽樣？離預産期還有多久啊。”

溫檸正被沈淮序扶著換鞋，想了想，“除了久了有點累，其他都還好，再有兩個多月就預産期了。”

宋程慧每天在醫院也忙得腳不沾地，對懷孕的時間始終沒什麽實，只記得上次見面，溫檸還不顯懷呢，再一見面，哪怕穿著冬天的服，也能看到肚子有明顯的凸起了。

“那還快的，不過到晚期了，下半學期你還能去上課嗎？”

溫檸往裏走，“不清楚，看況吧，實在不行就只能請假了。”

宋程慧點了點頭，“也還好你是下學期剛開學生，又趕上春假，你倆這孩子出來的時間，還趕得剛剛好。”

溫檸笑了笑，一開始懷孕，本就沒考慮過這些。

就是一個點頭搖頭的決定，孩子就被留下來了。

哪知道這麽麻煩，孕早期是無休止的孕吐，嚨每天都像是火燒一樣，孕中期又得每天抹妊娠油，生怕中斷一天妊娠紋就猝不及防長出來，緒還容易波，莫名其妙哭了好幾次，孕後期睡覺都離不開孕婦枕，還得控制飲食，控糖、控重……

更別說什麽七八糟的産檢和孕産期時間。

懷孕這門課，完全就是考。

還好有外掛，才沒有太心。

張文濱沒多想，不自慨了句，“弟妹年紀最小，沒想到人生階段跟我們差的可真是越來越遠了。”

溫檸被他故作老道的語氣逗笑：“差什麽了？”

“你才25啊，25歲都當媽了。”說著還不忘拉踩一句，“雖然老沈也當爹了吧，但畢竟他可是30，都奔四的人了。”

被說的人原本正在廚房裏拿盤子，扭頭掃了一眼，對他說：“注意你的措辭。”

張文濱：“……”

溫檸和宋程慧反倒是不約而同笑出來。

可惜，張文濱完全不知道客氣兩個字怎麽寫，“我也沒說錯啊，你25都博士畢業，在醫院裏卷生卷死了。”

“我反正是想不出來，你要是那個年紀就當爹，得是個什麽樣子。”

宋程慧忽然想起來，“檸檸你不知道，他那時候，差不多都住在醫院。”

“要是醫院裏別的醫生有事，需要跟人換班，找他準沒錯，反正他下了班也是在辦公室搞論文。”

溫檸對這話不置可否，到沈淮序的時候，他的工作狀態就是這樣的，估計再年輕幾歲，只會更忙。

不過下午陳思雨的話猝不及防又鑽進腦海，溫檸笑了笑，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幾個人在家裏吃飯，現做現炒當然麻煩，所以最後還是搬出來托盤。

烤才配得上冬天的氛圍。

要是下了雪，那就更好。

四個人在公寓裏，說來說去，氣氛熱絡。

沈淮序悶頭在廚房裏幹活，其他兩個打下手，溫檸這個懷孕的人，只管坐在吧臺上嗷嗷待哺。

一開始也覺得不好意思，但三個醫生顯然都不同意。

從源頭上杜絕出意外的風險，圈定的活範圍，不允許踏廚房半步。

大家都在黎待了這麽幾個月，吐槽吐槽實驗室，吐槽吐槽這裏的醫院，還有國國外不同的醫療系。

也沒忘把溫檸拉進來，問問平時鑽研的罪犯，再琢磨琢磨那些行兇過程，看再來一次，傷的被害者有沒有被救回來的機會。

不同的專業，竟然也莫名說得到一塊去。

但話裏話外，沈淮序總是被吐槽最多的那個。

“可惜了這姑娘，攤上這麽個爹，估計以後得夠嗆。”張文濱腌著牛，沒什麽目的地唏噓，“不過還好有弟妹，不然，可真就爹不疼娘不了。”

他說的，是溫檸肚子裏的那個，一開始知道是個閨的時候，張文濱打死也不信。

畢竟沈淮序頂著那張生人勿近，人勿擾的臉，竟然有兒命。

說著就拿起牛欣賞了下，自我贊賞，“我腌得可真好，你說呢？”

宋程慧手上作沒停，敷衍道：“——好的好的。”

被說沒人的人恰好轉。

沈淮序和溫檸對視一眼。

眉眼彎彎道：“你占便宜了。”

他也勾了勾：“是占便宜了。”

廚房收拾好，幾人又轉戰到客廳。

沈淮序給倒飲料，溫檸眨著眼睛跟他打商量，“……我今天，能多吃點嗎？”

沈淮序偏頭，看到人晶亮的眸，溫聲說：“可以。”

從懷孕一直到到現在，的重都控制的很好，沒有超出重增長的合理範圍。

沈醫生難得放棄一次醫囑，偶爾一次，也不是不行。

等溫檸喜滋滋夾了塊牛，一擡頭，卻看到張文濱給宋程慧夾了塊，夾完又夾菜，隔得遠的，宋程慧也給他夾過去，兩人有來有回，氛圍也是曖昧。

雖然這個事，是在裏面推波助瀾了一下，但現在卻心裏複雜。

真了，除了磕到功的興，還莫名理解了一句話。

“種的好好的大白菜，就這麽給拱了。”

溫檸搖了搖頭，又往裏塞了一口。

張文濱熱一流，更何況是高興的時候，看溫檸吃個不停，以為這是真了。

主問：“弟妹，要不要把再往你那邊加點？”

溫檸吃飯專注，只管悶頭吃，只有和沈淮序兩個人的時候也是這樣，以前都是沈淮序開飯前，全都給準備好，面條攪拌好，烤也煎好，倒是沒什麽粘膩的。

沈淮序看他們兩個在那撒狗糧，他們這真夫妻過得像陌生人。

溫檸剛要點頭，就被一道聲音攔截。

沈淮序從張文濱手裏拿過盤子，慢條斯理道：“挑食，不吃。”

溫檸扭頭看他，上還咬著半塊片，亮的眸子出錯愕。

什麽時候挑食了？！

不是剛還說今天能多吃點，這麽快就反悔？

要不要這麽言而無信！

沈淮序自然把蝦夾進溫檸碗裏，“老婆，吃這個。”

“……”

這下溫檸從錯愕變震驚了。

本就圓潤的鹿眼頓時張大，從來沒聽沈淮序喊過這種稱呼，更何況還是在別人面前。

隨即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低聲問：“……你幹什麽？！”

張文濱就算再遲鈍也看出點什麽，默默豎了個大拇指，怪氣道：“我能不能也吃那個啊？”

沈淮序面無表看了他一眼。

張文濱故意嘆氣，“……哎，重輕友啊，十幾年的朋友，因為一個蝦就翻臉。”

“這，真脆弱。”

溫檸在一旁笑。

“人家小兩口吃飯，你瞎摻和什麽。”宋程慧看出吃醋，也笑，“以普遍的經驗來說，把老婆排第一，其他就都會順利。”

張文濱輕嘖了聲，“那他現在可是太順利了。”

而後識趣地收回手，跟自己朋友吃飯去。

溫檸耳廓泛著紅，但仍舊不不願，到的沒了，筷子夾蝦都差點沒夾上。

卻沒想，沈淮序突然問：“今天藥吃了嗎？”

溫檸怔了一瞬，沒反應過來：“什麽？”

四目相對，男人眼神銳利如鷹。

沈淮序提醒：“葉酸和多維。”

以前都是都晚上要睡覺才吃，溫檸覺得詫異，不知道他怎麽現在問，但還是回了句，“沒呢。”

男人視線落在上，語氣嚴肅而堅定，“過來把藥吃了。”

溫檸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帶回臥室。

燈還沒開，關上門就被一把按到牆上，腦袋被男人的右手往前一帶，狠狠吻住。

瓣與瓣合。

沒有用力地撬開齒，反倒是耐心用他的，撕磨的。

溫檸心髒仿佛了一拍，不自覺哽了一下，耳鬢廝磨間，聽到男人在耳畔低語。

“對不起，我吃醋了。”

溫檸騰得一下又紅了，一路從臉頰紅到了脖子。

他吃……哪門子的醋啊……

齒糾纏間，溫檸緩緩睜開眼，肆無忌憚地注視著眼前人的面頰。

意識迷迷糊糊，視線流連在他的額頭、眉眼、鼻梁、薄。

溫檸從來不覺得自己會習慣什麽，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無秩序的。

乘興而起，興至而歸。

寫書是，生活也是。

但沈淮序像是港口的的燈塔，無論這艘船如何在大海裏漾，何時返航，燈塔永遠是不變的存在。

樂之城裏，是我們各自追求自己的夢想，故事的的最後，是假如一切重來。

如果一切重來，我會在第一次見面吻你，推掉工作來看你的第一次表演，會辭掉工作，跟隨你到黎追隨表演的夢想，黎也有好的爵士樂，我們會有好的家庭。

難得的夜晚，我們會開車去吃飯，然後意外走進一家酒吧，聽到別人彈奏我寫的曲子，或者，在二分二十九秒裏，和你共度餘生。

這段假設或許不是象的可能，是真實的生活軌跡，是可能輕而易舉就會消失在命運岔路口的選擇。

溫檸有些不敢細想，如果選擇在國外繼續念博士，離開這個剛剛組建起來的家庭，離開這種習慣了他存在的生活，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假設。

幹脆閉上了雙眼，擡手抱住男人的脖頸，試探的出舌尖。

得到的，是男人更加山崩海嘯的攻勢。

直到他輕咬了的角，沈淮序才睜開他意味不明的眼睛，視線定定落在溫檸臉上，像是要看穿的一切。

客廳裏的兩個人看著小夫妻離開的背影，還有倏然關上的門。

“……”

兩人對視了眼。

張文濱試探道：“要不我們……”

話沒說完，就被厲聲打斷：“——你不如滾。”

等沈淮序和溫檸再出來。

溫檸在某人後抿了抿，埋著腦袋。

——肯定腫了，都怪他。

家裏還有人在呢，親什麽親。

氣不過，剛想使絆子打一下人，但一擡眼，卻看到原本該坐在飯桌上的人正著窗戶往外看。

沈淮序看著兩個人的背影，不解，“你們幹什麽呢？”

溫檸也跟著走過去。

小轉對小夫妻招手，說：“下雪了，快來看，快來看。”

溫檸瞬間眼睛就亮了，無意識重複：“下雪了？！”

是這個冬天黎的初雪，窗外地面不知不覺已經積了薄薄一層，街道上白雪皚皚，有人撐傘走在其中。

四個年人湊在窗戶前，背後的公寓還亮著暖黃的燈，桌子上擺滿了吃到一半的烤。

沈淮序垂眸，看著下茸茸的腦袋。

還有側面看過去時，人含笑的側臉，睫卷翹而濃，紅微腫，瓷白的臉看起來愈發憨。

一雙黑眸晶亮。

清澈、明而有生命力。

——

聖誕節一過完

，好像時間就被按下了加速鍵。

溫檸的最後一趟課程考核是出一份論文。

終于不用再經歷考核，比如考試揪出一個題目，當場隨機據話題進行演講，也不用在巨大無比的教室，考著堪比高考現場的試。

以為終于能舒舒服服的寫了，結果竟然被沈淮序攔在書房裏反反複複修改。

期末考試的要求沒那麽嚴格，但沈淮序竟然把它從頭到尾修改了不下十幾個地方。

從文章前後邏輯鏈的補充，到……細枝末節的修改。

包括但不限于，頁邊距設置、目錄標題格式、參考文獻的年限、頁碼是否是羅馬數字……

溫檸撇撇，在耗費一個小時又把格式圖表重新調整了一邊以後，擡眸提醒：“這是期末論文，我還沒到畢業的時候呢。”

沈淮序倒是神如常，單手撐在桌面上側眸過去，“如果寫得好，你將來甚至直接可以用這篇當畢業論文或者投稿期刊。”

“……”溫檸怔了一瞬，悶聲問：“學霸的世界是這樣的嗎？”

以前是聽老師說過，有人可以直接用期末論文當做最後的論文來用，但沒想到，這種事還落到頭上了。

沈淮序沒對的調侃做出什麽反應，反倒耐心解釋，“在前置背景和申博方向保持一致的前提下，均分要達到85+，并且手裏有一兩篇普刊，上岸博士才能把風險降到最低。”

溫檸垂眸嘟囔，“那也是下學期或者明年的事了。”

沈淮序狀似開著玩笑話，“國外那麽多學校和課題組，如果申請時間太晚，不很多藤校會錯過，很有可能CSC也會錯過。”

之後的規劃，是他們從未討論過的話題，也是一直在刻意回避的問題。

沈淮序是這樣，溫檸也是。

但第一學期即將結束，如果想要之後的力沒那麽大，絕大多數人從第一學期的寒假就要開始博士申請。

他雖然本碩博連讀，但對于國與國外的申請以及科研狀況也并非不了解，無論是教職、發paper，還是整的科研環境以及其他，選擇國外的實驗室都是更優解。

更何況溫檸選擇的這個專業，相對而言，國的學科發展沒有那麽，可選擇的院校以及實驗室也限。

溫檸低頭看肚子，再過兩個月，小家夥就要出來跟爸爸媽媽見面了。

心避無可避的起伏波。

不知道能不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麽，會不會以為，爸爸媽媽在商量怎麽拋棄。

溫檸手指虛虛落在鍵盤上，“你看博士最三年，可能博後還要再幾年，要是我申請國外的課題組，那你豈不是要當單親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