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預産期

溫檸最後是紅著臉走開的。

不能回國, 他們也只能待在黎的公寓裏。

學校的寒假就是國春節，期末考試的最後一篇論文上去，溫檸算是放松下來。

假期結束後, 再過不到半個月, 就是預産期，所以溫檸提前跟Maria說明了況, 郵箱裏的課題任務會繼續跟進，這段時間不能保證那麽準時, 不過所有落下的任務，孕期一結束, 都會補上。

散漫歸散漫，但也是在可控範圍擁抱變化。

該做的事, 一件也不會懶。

實驗室員也都理解，沒給添麻煩, 之前還都擔心實驗室會不會力太大, 對懷孕産生影響, 沒想到卻一切順利。

甚至文獻的梳理和彙報, 溫檸都是實驗室速度最快的那個。

考試結束, 溫檸寒假也沒閑著, 覺得快要出生了，胎教是不是得多做一做。

除夕那天，溫檸閑來無事，在手機上刷胎教帖子，轉頭一看, 沈淮序照例坐在地毯上, 著腹腔鏡模擬，修長手指慢條斯理移著作桿, 神異常專注。

溫檸畢業後工作這幾年，染上不壞病。

比如，打開電腦準備碼字，就會口手，生理需求解決完了，眼睛還黏在手機上，熱搜、小紅書、各種帖子，流來一遍，看到最後眼睛累了，都還沒開始工作……

因為時間越自由，工作約束就越小，人自然而然也就越懶散。

但住在一起，發現沈淮序每次都可以很快進工作狀態，從來沒見他沒事手機刷什麽，這對年輕人來說，太過麟角。

溫檸心理學出，想起人的日常行為和習慣的聯系，神經元時刻都在努力記憶人的行為，比如工作時候一次手機，基地神經元就會記住一次工作和手機的聯系，使得下一次行為重複更加容易，于是，下次工作時，就會更想手機。

這麽個活生生的教科書案例放在這裏，溫檸當然要跟著某人學習，勢必要讓基底神經節把學習和專注連在一起。

過了一個月，溫檸之前全職積累下來的壞習慣，才算改善不。

腹腔鏡模擬有幾作桿，連著ipad當屏幕，再投屏到客廳的移幕布上，仿生型，手眼配合，可以在二維視野下進行合打結。

溫檸一開始見，秀眉微顰：“你在黎又不做手，為什麽還要練？”

沈淮序當時擡頭看了眼，淡淡道：“做手也是記憶，如果一兩年不訓練，再回醫院，手作的準確率會降低很多。”

屏幕上的作始終在重複，溫檸沒辦法想象他是怎麽從一開始當醫生就堅持到現在的，“每天都練，不覺得枯燥嗎？”

“腹腔

鏡械能練到像用自己的手一樣，才算是一個合格的外科醫生。”沈淮序停下手裏的作桿，看著道。

溫檸忽然想起來自己肚子上之前切除闌尾炎的疤痕，心下一：“給我試試。”

沈淮序看躍躍試的樣子，順從地松開手，遞過去。

溫檸看著他作的時候作很順暢，以為自己也會，但是一拿上作桿，手仿佛剛長出來，完全不控制。

屏幕上了一半的傷口，後半段變得歪歪扭扭，像是訂書機訂出來的一樣。

沈淮序低笑了幾聲，膛微震點評道：“合技要是這樣，你在醫院是會被投訴的。”

“……”

他竟然明目張膽嘲笑得難看。

溫檸把作桿遞過去，擺爛的，“業有專攻好不好——”

但語氣裏還是顯而易見的嗔：“闌尾炎的時候，你要是給我這樣，我肯定早就投訴你了。”

沈淮序笑了笑，沒接，反倒從後面把人攬進懷裏，下擱在溫檸肩膀上，掌心包裹住的。

“那多虧我技好，保住自己的好評率了。”

背後仍然是滾燙的膛，溫檸角扯了扯。

他是滴滴司機嗎，還好評率。

“你這樣能練好嗎？”提醒他這樣抱著自己的作。

“能。”沈淮序悠悠道：“就當多加一個幹擾因素的練習了。”

“……”溫檸扭表達不滿，作勢要起，“我是幹擾因素，我不打擾你，你自己練。”

長發蹭過沈淮序的肩窩，他忍著笑又把人圈住。

低低道：“陪我練會兒。”

溫檸被他一句話哄得心，鬼迷心竅，又乖乖坐好不了。

被他帶著，就像上次打游戲那樣，手上作沒停，但基本全程都是那雙手在作。

溫檸看著屏幕，歪歪扭扭的傷口後面，又接上一段合漂亮，間隙規律的痕跡，怎麽看怎麽突兀，但莫名覺自己好像又可以了。

不過基于前車之鑒，還是放棄了再次嘗試的想法。

要是看一眼就能好，沈淮序也不用畢業8年都還要每天練習。

只是看著看著，溫檸忽然想起來什麽，偏過頭，眼問：“沈淮序，你覺得寶寶以後會做什麽啊？”

沈淮序眼睫輕眨，“不知道。”

溫檸問：“你沒想過嗎？”

沈淮序慢條斯理道：“你對有什麽想法？”

“沒有。”溫檸搖搖頭，“想不出來，所以才問你嘛”

沈淮序幾乎沒有思索，“喜歡什麽就做什麽。”

溫檸詫異，“我還以為你會想當醫生呢。”

“為什麽這麽覺得？”

溫檸想得理所當然，“因為你是醫生啊，萬一有什麽承父業呢。”

沈淮序扯臉，有些無言，“做醫生太忙，以後家裏兩個醫生，誰照顧你？”

如果不是在實驗室公派，他很有可能真的連産假都請不出來。

醫院科室裏的醫生，有的懷孕都工作到臨近分娩，産假休到一半都有可能中途回醫院。

醫院裏的醫生總是不夠用，一個個病人都等著，本沒法往後拖。

溫檸莫名被扯，皺了皺鼻子，瞪他一眼。

但落在沈淮序眼裏，反倒可又風。

溫檸：“我還以為你會吐槽醫生要值班、有醫鬧、病人會拿著百度來看病、科研多、升職難呢。”

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沈淮序垂眸，眼底含笑，“這麽了解？”

因為偏頭的作，兩人離得很近，呼吸幾乎近在咫尺。

看清他眼裏晦暗不明的緒，溫檸抿了抿，故作自然道：“又不難了解，手機隨便看看就知道了。”

沈淮序結滾，輕吻了下的角。

“我對沒有期待，最好像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就行。”

溫檸靠在他懷裏，也這麽覺得。

的寶寶不需要多完，健康快樂就好，希家庭裏的，能為以後抵抗一切的堅強後盾。

——

到了晚上，黎沒有過春節的習俗，窗外連煙花鞭炮聲都沒有。

張文濱和宋程慧也回國了，只有他們兩個被迫留著。

江士和溫老板早早聯系了，說是春節在國把公司的事都理理，過完年再過幾天，就來黎陪待産。

溫檸說沒事，到時候記得給自己外孫和閨包大紅包就行，來那麽早幹嗎。

江士隔著睨了一眼，“生孩子這麽大的事，家裏人不在怎麽行。”

溫檸：“沈淮序在呢，你們別著急，慢慢理。”

江佩雯：“小沈照顧你一整個孕期了，到生的時候他一個人可忙不過來，我們怎麽也得提前過去搭把手。”洋洋灑灑說了一堆到時候去醫院前要準備的東西。

溫檸悶悶道：“江士，你制造焦慮的技一流。”

大數據抓取私的技一流，明明都沒搜過什麽分娩的信息，但打開件，還是遠遠不斷給推送。

溫檸因為害怕，一個都沒敢點開看。

江佩雯後面也沒說太多，也沒叮囑了，只問要不要從國給帶點什麽過去。

溫檸聽到這，才笑出來，最後又報了一堆菜名才罷休。

看春晚的時候，另一家父母也打過來視頻。

沈淮序把手機遞給溫檸。

眉眼彎彎跟長輩拜年。

隔著屏幕，宋淑慧看到過年大著肚子什麽也不能幹的樣子，可憐兮兮的，讓人心疼。

關懷問道：“今天除夕，你們都吃點什麽啊？”

溫檸窩在沙發裏說，“喝豆漿了。”

“大過年的就喝豆漿？”宋淑慧立馬皺起眉，說著眼刀就掃向一旁的人，“怎麽回事？是不是你懶怠工？”

“你以前沒結婚，醫院手忙，自己在醫院吃不上年夜飯就算了。”宋淑慧忍不住翻起了舊賬，“這怎麽老婆還懷著孕連飯都不做。”

“……”沈淮序眉梢微挑，默默聽著一通數落，好容易才有機會說上一句話，“醫生說羊水有點，喝豆漿能改善。”

溫檸在一旁也不敢說話，沈淮序是去做飯了，但是自從聖誕節結束，反而沒以前那麽吃了，多數時候都沒什麽胃口，所以才抱著豆漿喝。

但這個況，罵都罵了，還是不要再解釋的好。

宋淑慧最後還是白了眼沈淮序，轉而哄小孩兒似地跟溫檸說：“讓我們檸檸委屈了，到時候阿姨給你補個大紅包啊。”

沈書藝還在開一個國會議，進視頻進的晚，但是剛一進來就聽到要發紅包，瞬間捕捉到了關鍵詞，開口要道：“媽媽，我的紅包呢，我怎麽沒見大紅包啊？”

宋淑慧笑了下，止不住數落：“序序比你小都結婚了，等你結婚，我也給你包個大的。”

沈書藝果斷躲避催婚，“結婚哪那麽容易，他那怕不是突然間運氣棚，要不然指定單到黃昏。”

說著還挑眉向屏幕對面的男人求證，“你說是不是啊，序序？”

作為知者，可是知道這婚怎麽來的。

沈淮序垂眸，看了眼旁邊的人，隨機輕笑道：“那沒辦法，誰讓我運氣好呢。”

一句話，說得理直氣壯。

溫檸擡頭，對上那雙漆黑的眸，有一瞬間的失神。

沈書藝：“……”

最後又問了醫院有沒有定好，確定下來的預産期是什麽時候，幾個人才掛掉電話。

畢竟沈淮序莫名其妙挨罵了，溫檸討好似地舉了下手裏的杯子，象征問：“要不，你也喝一口。”

沈淮序看臉上分明是幸災樂禍的表，好笑道：“高興了？”

溫檸抿了，還真思考了下，“還可以。”

見他不喝，也沒再假客氣，自顧自又喝了一口。

只是還沒扭頭，下就被男人掐住。

灼熱的瓣覆上來，幹燥而。

隨機齒被撬開，纏繞之間，口腔裏豆漿的甜膩消

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薄荷的清香。

直到終于被放開，溫檸沒什麽攻擊的又瞪了男人一眼，一路紅到耳，再也說不出話，只轉頭盯著屏幕上無聊的春晚。

——

一直到孕期的最後一個月，産檢從兩周一次變為一周一次。

肚子圓鼓鼓的，也沒再去學校，暫時請了假。

也宅慣了，沒什麽不適應的，就在家裏自己看文獻，找網課看教材，再完課堂的作業。

預産期原本是40周住院，但39周的時候，沈淮序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他先理好實驗室的當天的數據，拐回家一趟。

溫檸剛睡醒，從臥室裏走出來，人還沒坐到沙發上，就聽到玄關有鑰匙轉門鎖的聲音。

循著聲音看過去，納悶道：“你怎麽今天這麽早就回來了？”

沈淮序把鑰匙放到櫃子上，一路糾結著才開口，“有個重癥病人，需要飛刀過去做手，在國，立刻安排手，四天我肯定飛回來，行嗎？”

預産期本來就還有一周，溫檸現在狀況很好，了解過他的行業，但凡到會安排飛刀的病例，都是已經嚴重到威脅生命了，并且手難度很大。

原本想立刻答應的，但忽然又冒出一種要自己一個人面對生孩子的可能，認真地問：“你確定四天？”

“不會更久，如果時間來不及，我就申請換人了。”

溫檸斂眸，知道，如果是別人能解決的手，也不會千裏迢迢讓他一個在黎的醫生飛回國了。

從一開始認識，就知道他工作的質。

溫檸頷首，扭過頭問：“你現在回去嗎？”

沈淮序抿了下，“先把你送去醫院，我盡快去機場，然後早點回來。”

溫檸不解，“提前去醫院幹嗎？”

“張文濱和宋程慧在醫院，他們倆在你邊，我放心一點。”

溫檸也不需要幹什麽，就站在一旁看沈淮序收拾東西，聽他叮囑，“一會兒路上我跟爸媽說一聲，沈書藝離得近，我讓先過來陪著你。”

溫檸覺得有點大幹戈了，“這還沒到預産期呢，而且都兩個醫生在了，沒必要讓書藝姐來這麽早。”

男人卻放下服走過來，直接把人攬進懷裏，姿態強勢，作又輕。

沈淮序聲音低啞，在耳邊道：“溫檸，對不起。”

前面的孕期吃了很多苦，他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但偏偏在最要的關頭臨時殺出來攔路虎。

他也害怕生産的時候，自己不能陪在邊。

溫檸拖著糯的尾音誒呀了一聲，嗔怪道：“我這還沒到預産期呢，你怎麽就打定主意我一定要提前生一樣。”

客廳裏的兩個人，維持著擁抱的的姿勢。

沈淮序重複著又說對不起，哪怕有這種會獨自一個人分娩的可能，都足夠他愧疚一輩子。

溫檸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天平的兩端，是還沒到預産期的孕婦和一個時刻面臨生命風險的病人。

擡手，從男人後背搭上他的肩，腦袋也埋在他的頸窩。

聲音很和，對他也對自己說：“寶寶會等到爸爸回來的。”

可能是小家夥也到了爸爸媽媽的為難，要表示同意似的，在肚子裏踢了一下，力道比往常大不，溫檸沒預知，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

沈淮序擔憂問：“怎麽了？”

溫檸有些無奈，安笑了笑，“沒事，寶寶剛剛踢了我一下。”

沈淮序這才稍稍放松一點，掌心輕上的肚子，像每晚睡前講故事時候的那樣。

肚子裏的人到爸爸的存在，立馬安靜下來。

沈淮序溫聲細語道：“寶寶乖一點，不要踢媽媽，爸爸很快就回來。”

溫檸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覺得好笑，畢竟小家夥還沒出來，哪聽得懂。

但他說完，小家夥還真的沒再鬧騰。

眨了眨眼，很安靜地說：“你看，答應你了，會等到你回來的。”

“嗯。”

沈淮序擡手順了順的頭發。

窗外藍天浩渺，人聲喧鬧，但那些好像都無關要了，他懷裏的，已經是他的全世界。

——

醫院裏，婦産科的病房是單人一間，有專業的護工隨隨到，對産婦的一切需求做好落地，流程很完善。

到的時候，張文濱和宋程慧也已經在病房門口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