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家三口
手室門口, 所有家屬被留在門外,沈淮序也不得不放開溫檸的手。
進了門,所有流程都被加快, 肚子裏的人好像特別著急出來。
淩晨三點, 黎陷深夜,塞納河畔朦朧曖昧, 浪漫的奧斯曼建築盡數在夜裏,暴雨後月澄澈, 穿厚厚的雲層,手室裏嬰兒啼哭聲響亮異常, 劃破漫長黑夜。
溫檸手打的全麻,過程中沒遭太多罪。
被推進手室以後發生的事都不太記得了, 只約約記得躺在手床上,圍了一圈醫生, 後來麻醉師打全麻, 麻藥起效, 主刀醫生手。
等再次醒來, 距離手結束已經過去一個小時, 手上還著一止痛泵, 有一雙幹燥的大掌抓住的。
溫檸一,小腹有痛,像撕裂一樣。
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
沈淮序聽到靜,立即問:“怎麽樣, 難不難?”
溫檸皺了皺眉, 這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視線裏,床側坐著一個男人, 眉頭還皺著,目直直凝在臉上,回國那天穿的襯衫西服,此刻領帶領口也全被扯散,沒半點原本一不茍的模樣。
溫檸艱難的扯了扯角,如實道:“……有點疼。”
的聲音還有些嘶啞,是開指時抑痛導致的,說出來的話低緩又輕和。
好像每說一句,都足夠耗盡全所有力氣。
目相接,沈淮序把額頭上汗的頭發往後撥,看蒼白的樣子,心疼得要命。
都說迎接新生命是一件開心的事,但從飛機懸空無法落地開始,始終縈繞在他心頭的,是恐懼。
以前永遠主刀的人這次被關在手室門外,他渾發涼,止不住的抖,只剩下關于鬼門關的無盡後怕。
沈淮序握住溫檸的手,止不住道歉,一聲又一聲。
溫檸看著他,原本淩厲的五,此刻眼眸卻猩紅。
進手室時放狠話的氣勢也瞬間煙消雲散。
聲線抖低低揶揄:“沈醫生,不知道的,還以為進手室的人是你呢。”
沈淮序沉默,又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這麽小的,是怎麽生出來一個姑娘的。
他拇指輕著的臉頰,“我倒是希進去的是我。”
溫檸吸了吸鼻子,眼睛往旁邊側了一眼,“寶寶呢?”
沈淮序低聲細語,“護士帶去育嬰室簡單護理了。”
溫檸好奇,“寶寶長什麽樣啊?”
沈淮序愣了一瞬,“不知道。”
“……”溫檸以為是自己問的太籠統,又問:“那長得像誰多一點。”
沈淮序如實道:“醫生說像媽媽。”
手結束,護士抱著孩子,溫檸一并被推出來。
那個孩子他們期待了十個月,但手門一打開,沈淮序的注意力全在病床的人上,再後來到了病房,又是調整病床,又是掖被子,又是腦袋上的汗……本沒顧得上看嬰兒長什麽樣子。
只偶爾聽到兩句誇贊長相的話。
“醫生說?”溫檸眉頭微皺,似是不解,“你沒抱……”寶寶嗎?
只是還沒說完,醫生和護士就走進來。
剖宮以後,每隔半小時、一小時左右就得按肚子,確認子宮恢複況,也幫助髒快速複位。
雖然有止痛泵,但手一按上去,簡直像人間酷刑,疼的眼淚直流。
“按的時候把氣緩緩吐出來,不要鼓肚子,也不要對抗。”
溫檸閉著眼,睫止不住著,咬住才沒哀嚎出聲,手掌被子。
忽而。
溫熱幹燥的手掌握住的,把的手包在掌心。
溫檸來不及怔愣,毫不猶豫反握回去,一點兒沒收著力。
剛剛被安置下去的委屈,在疼痛裏全被激發出來。
其實不止有點疼。
開指的時候、前滯留針的時候、從背後打麻醉的時候、因為進食胃管的時候,還有現在按肚子的時候……
明明親口說自己是個大度的人,但心底還是生出怨氣,沒力氣發洩,本能般,指甲用力地陷進去。
但無論如何用力,那只手都紋不。
直到醫生收了手。
“好了。”醫生又檢查手背上的止痛泵,“結束了。”
溫檸以為要很久,還沒反應過來,就結束了,下意識睜開眼,向沈淮序的那只手。
醫生關上門,溫檸看清他手背上清清楚楚的抓痕,滲著。
提醒:“你的手……”
男人視線黏在臉上,把的頭發都縷縷挽到耳後。
不甚在意瞥了眼,漫不經心道:“沒什麽
。”
跟的苦比起來,簡直九牛一。
溫檸看著,剛剛滋生出來的氣,這下又消了一半。
醫生代完,前腳剛走,後腳病房門就被敲響。
護士進來,看到兩人的姿勢愣了一瞬。
“……”溫檸默默拉過被子,把自己蓋的更嚴實一些。
洗完澡的小嬰兒被包裹在的毯子裏,此刻安安靜靜得閉著眼。
護士把小嬰兒遞過去,笑著說:“爸爸來抱抱寶寶吧。”
襁褓幾乎近在咫尺,溫檸一雙眼睛黏在上面。
沈淮序站起來,垂眸就看得見乖乖巧巧躺在護士懷裏的小嬰兒,向來游刃有餘的人此刻也有些手足無措。
沈淮序小心翼翼出手。
小姑娘原本面無表,像是應到什麽一樣,倏然睜開眼,一雙眼睛圓潤又亮,和媽媽的一樣,直勾勾盯著爸爸看。
父倆就這麽直愣愣地對視,好像時間停滯了般。
半晌,小姑娘忽然咧笑起來,傻乎乎的。
“這小姑娘是我在醫院待這麽久以來見過最安靜的,除了剛出來哭了幾聲,在育嬰室洗澡換服,不哭也不鬧。”護士道:“這下一看到爸爸就笑出來了。”
溫檸躺在床上,眼看著,也只能看到沈淮序笨拙地接過孩子。
明明平時在家,抱抱得手到擒來,這會兒抱一個比小了不知道多的孩子,卻僵得不像樣子。
視線阻,聽著護士的話,溫檸愈發心急。
“給我看看。”躺在床上著急道。
護士在一旁笑了下,代了句,“不用母,純喂養的話,爸爸一會兒記得控制好水溫。”
純喂養不需要母,但這會兒也生産結束一個多小時,嬰兒正是的時候。
護士離開在後帶上了門。
病房裏這會兒了一家三口。
嬰兒還小,不能自理,口水沿著角往外流,往常潔癖的沈醫生這會兒也沒挑剔,直接上手把的毯子往下拉了拉,保證把臉全都出來。
小嬰兒剛剛見到爸爸時笑了下,很快又斂了神,不過片刻又換了張新面孔,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所以,溫檸垂眸看到的,正是溪溪面無表地樣子。
寶寶的大名到最後也沒確定,倒是小名先給取出來了,還是在國的沈遠山給取的。
小名溪溪。
取自道德經——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複歸于嬰兒。
兩家人都對溪溪沒有額外的期待,只希自然之德陪伴在左右,而只需要保持嬰兒般的純真自然,做自己就好。
溫檸匆忙推進手室,直接打了麻藥,整個人都睡得沉,眼下才第一次見到小姑娘。
溪溪在肚子裏呆了差不多40周,九個多月,之前唯一的互還是在肚子裏踢自己。
但也安靜的很,所以總覺得,這不會是個小姑娘,起碼格不是一個像的小姑娘。
這會兒第一次見到真人,溫檸沒來由心頭一酸,好像是一團棉花似的雲塞在心裏,輕飄飄又的滿每個角落,最的那個地方瞬間被激活,本就沒什麽攻擊的眉眼,愈發溫和起來。
帶著溫的、完整的、心髒跳的小嬰兒……
但溫檸又莫名覺得有些陌生,掀開毯看了眼,確認著嘟囔了句:“是孩兒啊。”
沈淮序緒原本張了好久,被這行為逗笑,“懷疑什麽呢?”
溫檸抱著小嬰兒,納悶道:“這怎麽一點不像我啊!”
溪溪一直到現在都安安靜靜的,看起來,跟格一點都不像。
反倒……像某人。
沈淮序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安安靜靜地看著母倆,小的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大的視線都在小的上,眼底有笑意,也有費勁的思索。
沈淮序這輩子都沒試想過這種場景,當醫生以來,他做過很多場手,但從來沒有那一場手能讓他這樣。
——心口酸,又手足無措。
塞納河上的天空逐漸呈現出和橙,散布著蓬松的雲朵。
他出手,指尖在小姑娘眉心輕點了下,“笑一下,你媽媽說你不像呢。”
男人聲音很低緩,也沒想過小家夥能不能聽懂。
但溪溪很給自己爸媽面子,說完,還真咧笑起來。
傻氣十足。
但笑起來的時候和媽媽一樣,眉眼彎彎,純淨又明。
溫檸眼睛頓時亮起,目不離興道:“沈淮序,溪溪聽得懂你說話欸。”
沈淮序了一聲,“溫檸。”
沉浸看嬰兒的人不出空,餘都沒給的“嗯?”了聲。
沈淮序握住的手。
溫檸這才分出去半刻目,問道:“怎麽了?”
“對不起。”迎上那雙幹淨澄澈的眼,他終于找到機會,“讓你苦了。”
說得鄭重又,“我們以後再也不生了。”
從懷孕的一開始,想過很多種可能,打掉這個孩子、獨自養這個孩子,但從沒想過會因此進一段婚姻,更沒對這段婚姻抱有什麽期待,因為不覺得男人能在裏面發揮什麽作用。
看著沈淮序深沉又肅然的臉,想起睜眼時看到他泛紅的眼,溫檸盯著溪溪道:“雖然確實很辛苦,但我也很幸運。”
沈淮序勾起,問:“還抱嗎?”
溫檸點頭,“還抱。”
這種覺太神奇,懷胎十月,鼓了十個月的肚子竟然真的生了個人出來,到現在都還沒緩過勁兒。
而且小姑娘洗完後,白白淨淨,小臉圓嘟嘟的,怎麽看怎麽喜歡,怎麽看也看不夠。
沈淮序沒再多說,起拿過放在一旁的,又多走兩步給純淨水加熱。
溪溪聽到靜,視線從媽媽臉上離開,不自覺追隨過去,盯著爸爸看,聞到香,可能確實了,不自覺砸吧兩下。
溫檸也看過去,沈淮序正量,看著刻度往裏加水,加完以後雙手前後著瓶,作嫻的像是做了千百遍。
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學會的。
或許仰著頭累,溪溪看爸爸沒看幾秒鐘。
小家夥不笑的時候,神跟爸爸一模一樣,明明是剛出生的小姑娘,也有一子的冷酷勁兒。
再扭過來時,看著媽媽,又一次咧笑起來,簡直甜度超標。
溫檸試探出自己的手指,小姑娘毫不猶豫地抓住,攥得的。
忍不住慨:“沈淮序,溪溪好小啊,鼻子腦袋都是小小的,抱起來也好,覺一不小心就會骨折一樣。”
沈淮序正拿手背試溫度,病房門又被推開。
這下算是圍了一家人,爸爸媽媽們,還有姐姐,明明異國他鄉,卻比在家裏過年都要熱鬧。
溫檸麻藥還沒醒,他們索也給小夫妻留出空間,去育嬰室看了看寶寶,然後該辦手續的辦手續,該往醫院拿東西的就回去拿東西。
這會兒才斷斷續續回來。
江佩雯:“誒呀,回來的真是時候,檸檸醒了,溪溪也給抱過來了。”
長輩過去到床邊問:“好點沒,疼的還厲害嗎?”
溫檸搖搖頭,笑道:“還行,沒那麽疼了。”
原本是疼的,但是一見到小姑娘,那疼勁兒好像一下子就沒了。
媽媽在一旁給掖著被子:“那就好,那就好。”
掖著又說起老生常談的話題,“這孩子長得真好看,一看就跟爸爸媽媽長得一樣。”
溫檸垂眸看著懷裏的小家夥,看了片刻,笑道:“這能看出來什麽?”
衆人七八舌:
“怎
麽會看不出來,這眼睛跟你一模一樣。”
“這鼻子睫跟小沈一模一樣。”
“???”溫檸愣住,且不說塌陷的鼻子和見到一群人抿起來的,這睫是哪看出來像的。
最後還是沈書藝總結,“五像檸檸,廓像序序,小姑娘全挑著好的長了。”
男長輩在那邊教沈淮序沖,看他用的,也都上手試了試溫度。
“長大了,也是個人胚子。”
“哪還用長大啊,我們溪溪小時候也是個人胚子。”
幾個人說著,一邊還逗著小家夥,小家夥大概能應出來是家裏人,樂呵呵的笑。
沈書藝發現了,“這小姑娘格也是爸爸媽媽都沒落下,一見面認生的樣子跟序序一樣,生人勿近的。”
“認出來人了跟檸檸一樣,也是個討人喜歡的。”
說到這裏,溫檸想起來擡頭去看某個男人,正站在外圍,拿著瓶本進不來。
兩人目對上,誰也沒有講話,但又盡在不言中。
到最後還是站在外圍的爸爸看不下去,才出聲提醒。
“對對對,溪溪都該了,快讓喝。”宋淑慧反應過來,但也沒忘隨口埋怨,“你說你這當爸的,檸檸都抱這麽久了,你也不說早點把瓶拿過來,再給孩子著。”
“……”
沈淮序有苦難言,溫檸笑著看過去,男人幹脆噤了聲,徹底不說話。
溫檸調整了下臂彎,換個更舒服的姿勢抱著,可能是壞了,溪溪抓過瓶就狼吞虎咽起來。
小家夥就喝個,一群人也圍著誇個不停。
沈父:“這小姑娘吃的真好,以後肯定倍棒。”
沈書藝:“檸檸和序序基因這麽好,溪溪以後長大了,肯定是個盤亮條順的大,這不知道得吸引多小男生啊。”
宋淑慧:“管他小男生幹什麽,咱們家閨可不把心思放在男人上。”
沈書藝:“——媽,你偏心,催我婚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宋淑慧笑:“你們啊,都想做什麽做什麽,我們可不管你們這些小輩。”
看溪溪終于喝上,江佩雯想起來,“溪溪名字選了嗎?什麽?”
衆人這才想起來正經事。
溫檸搖搖頭,一群人圍在床側,就等最後轉盤停在哪。
就這樣,小姑娘的大名也確定下來了。
兜兜轉轉還是跟溫檸姓,溫嶼卿。
意味——所有的溫暖好全都給你。
父姓母姓大家完全都不在意。
不過兩家長輩畢竟都還有工作,不能在黎待太久,但又都不放心,“手完和坐月子一定得好好休息,破腹産起碼得兩個月,不然以後可是得落下一輩子的病。”
宋淑慧和江佩雯都說:“要不我們留下來幫忙吧。”
沈淮序拒絕,“你們還是忙自己的吧,兩個月都留在這兒,爸可有意見。”
眾所周知,陸彥廷是江城一眾名媛心中的如意郎君,有錢有顏。為了嫁給陸彥廷,藍溪無所不用其極——設計偶遇、給他當秘書,甚至不惜一切給自己下藥。一夜縱情後,他將她抵在酒店的床鋪裡,咬牙:“就這麼想做陸太太?”她嫵媚地笑:“昨天晚上我們配合得很好,不是嗎?”陸彥廷娶了聲名狼藉的藍溪,一時間成了江城最大的新聞。婚後,他任由她利用自己的人脈資源奪回一切家產。人人都說,陸彥廷是被藍溪下了蠱。成功奪回家產的那天,藍溪看到他和前女友糾纏在雨中。她笑得體貼無比:“抱歉,陸太太的位置坐了這麼久,是時候該還給顧小姐了,我們離婚吧。”“你想得美。”他將她拽回到衣帽間,在墻麵鏡前狠狠折磨她。事後,他捏著她的下巴讓她看向鏡子裡的旖旎場景,“你的身體離得開我?嗯?”為了馴服她,他不惜將她囚禁在臥室裡,夜夜笙歌。直到那一刻,藍溪才發現,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個披著衣冠的禽獸。
許縈在26歲這一年,和高中學長徐硯程閃婚了。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她高一那年期末年級換位考試,兩人有幸做了一天的同桌。徐硯程是她媽眼裏的好女婿,是衆人眼裏的好丈夫,是她逃避親友催婚的友軍,以及搭夥過日子的好夥伴。懷孕後的某一天,爸媽正好來家裏住,許縈想吃冰淇淋又怕被罵,便半夜偷溜出門買,徐硯程打着手機電筒陪着。她豎起拇指,不忘誇他是最佳老公。結果第二天她媽質問她昨晚偷吃冰棍是怎麼回事。才發現常年不髮圈的徐硯程更新了條動態,正是她狼吞虎嚥秒速幹掉冰棍的視頻。趁着他洗澡,許縈登他微信企圖刪掉這條朋友圈,點進主頁看到一條十年前的動態。[XYXYC19]內容是毫無頭緒一串數,和他微信號一模一樣。心底暗笑有人爲了湊夠數把名字縮寫打了兩遍。後來高中參加的時光書信活動公開了大家十年前對未來許下的美好願望。讀到他的那封,她才懂那串數字的含義是什麼。『2014年1月9日,徐硯程第一次見許縈明明是期末考試,她卻偷懶犯困問我半小時後能不能叫她起來寫試卷那是我第一次考試不停地看錶和看老師沒有不耐,甚至十年後我也想這樣叫醒她想做她不差分秒的準時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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