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許芳菲完了今天的學習任務。

收好課本和暑假練習冊，了個懶腰，隨之便抱起大臉盆，去頂樓收早上晾的服。

然而，收完床單被套後，發現晾曬和枕巾的位置，竟空無一。

許芳菲：“……”

許芳菲茫然了，思考起來。

的和枕巾，極大可能是被某個鄰居誤收。而早上來曬服的時候，清楚地看見，當時只有晾曬的左側晾繩還有小部分空位……

電火石間，許芳菲腦子裏閃過一張年輕冷峻的臉，霎時心跳如雷，臉紅得快要滴。

的……

難道是被3206誤收了？

與此同時，3206。

蔣之昂刮完胡子，隨手了自個兒溜溜的下，回自己屋裏換服。打開櫃找了會兒，他扯著嚨問：“野哥，你把我那件紅短袖弄哪兒去了？”

鄭西野還沒睡醒，聲調沾著濃濃起床氣，不爽到極點：“誰他媽拿了你服。”

“得得得，我自己找。”

蔣之昂惹不起這位爺，沒勁地聳聳肩，到客廳裏環視一圈。忽的，在地上一個盆子裏瞥見了自己那件氣短袖衫。

蔣之昂挑高了一邊眉，打趣兒道：“不錯啊野哥，比人還賢惠，這麽自覺幫兄弟洗服。”

鄭西野懶得搭腔。

蔣之昂彎下腰，從盆子裏撿起短袖，正要往頭上套，一抹小巧的淡藍卻被短袖拉扯出來，掉在地上。

他注意到那抹藍，兩指著拎起來，一打量，眼神忽然變得邪曖昧。隨手敲響臥室門，哐兩聲。

蔣之昂笑得猥瑣，揶揄：“哥，豔福不淺。看不出來你那小妞年紀不大，材還帶勁兒。”

話音落地，鄭西野靜半秒，終于開眼皮坐起，視線掃向蔣之昂，眉心微擰：“你說什麽？”

“這碼數。”蔣之昂展開手裏的那片布，下流地舉高展示，給出二字評價：“辣啊。”

看清蔣之昂手裏的藍，鄭西野瞇了瞇眼。

記憶回流到半個鐘頭前。

他當時打著電話，注意力全在蔣建說的那封文件上，沒留神，隨手就把手邊幾件服全給拉了下來。

鄭西野抿，起二話不說，一把將那件給奪回。

“一件罩而已，誰沒見過，至于這麽護食麽。”蔣之昂嘀咕著啐了口，覺得沒意思，套上T恤出了門，找他的大乃妹迷迷去了。

鄭西野坐回沙發上，耷拉著眼皮，面無表瞧著手裏的。

淺藍，蕾邊，充滿了于春天萌芽期的氣息。

他閉上眼，發狠摁了下眉心。

收錯了人姑娘的，一會兒得找機會，給還回去。

解釋清楚，那小崽崽應該不至于把他當變態。

琢磨著，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

砰砰。

鄭西野回過神，隨手想把撂邊兒上，又頓住，怕給弄髒，最後去廚房撕下一個明保鮮袋，放進去，裹好了，拿進臥室在自己枕頭底下。

走到大門口，過貓眼往外看。

年輕小孩兒穿著藍白格子，垂著腦袋、局促不安地站在他門前，兩只纖白小手將裝絞得皺一片。

鄭西野滯了下，把門打開。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許芳菲頭幾乎埋進口，臉紅紅的，太過張，聲音小得幾不可聞，“請問你今天收服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一件？”

鄭西野垂眸盯著，片刻，確認道：“藍的，蕾邊？”

“……”

聽見他這兩句描述，許芳菲赧得差點暈倒，極緩慢地點了下頭，一頓，再點頭。

“稍等。”

說完，鄭西野折返回臥室，將連著明袋子一起，遞還給站在樓梯間的小姑娘。

許芳菲手接過。

鄭西野說：“下午收服的時候沒注意，拿錯了。”

許芳菲舌頭打結：“沒、沒關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鄭西野又靜默須臾，補充道：“這袋子是幹淨的。”

“……哦。”許芳菲輕輕咬住下，兩只手掌心全是細汗珠。幾秒後，了，說：“我先回家了。再見。”

說完，許芳菲轉便要上樓。

剛邁出兩步，背後男人卻再次開口，冷不防喚道：“等等。”

許芳菲聞聲愣住，下意識頓了步，回過去。

鄭西野冷靜地直視，淡問：“我的號碼你存沒存？”

許芳菲用力點頭：“上次你說了之後，我就存下了。”

鄭西野挑眉：“存了號碼不知道給我打電話。每次這樣跑上跑下，不嫌折騰？”

許芳菲一怔，反應了會兒，紅著臉怯生生出一句：“不好意思，我忘記有你的電話了。”

鄭西野將豔泛紅的頰收眼底，沒再多說，略微下，示意可以離去。

許芳菲便百米沖刺飛奔回家。

關上臥室門，把自己囫圇個兒捂進了被子裏，心跳噗通噗通，頻率飛快。

過了半晌，拿起手機，找到通訊錄裏名為“鄭西野”的備注名，深呼吸，鄭重其事地發過去一條短信。

【阿野哥哥，這是我的手機號。】

只隔兩秒鐘，對方的回複便彈出來。

【你乖。】

看著這條簡短的回複，一微不可察的歡喜，將許芳菲小小的心髒包裹。從棉被的隙裏向窗外，一只擁有彩薄翼的蝶自窗欞騰起，振翅飛向遙不可及的天宇。

**

給鄭西野發去短信之後，一連七天，許芳菲沒再見過他。

偶爾從3206門口過，看著那扇閉的神大門，許芳菲也會生出幾分異樣的緒，好奇他去了哪裏，猜測在他上發生了什麽。

外加，擔心他是不是惹到了麻煩。

好在第八天的清晨，許芳菲在睡夢間，依稀聽見了樓梯間傳來的悉腳步聲。

許芳菲唰的睜開眼。

高懸數日的心髒終于落地。

自對聲音敏，各種頻率、各種音，聽過幾次就能辨認無誤。許芳菲知道，那是鄭西野的腳步聲。

帶著點兒散漫，懶耷耷的沒所謂，整基調卻又是沉穩的，有力的。

很特別。一如他這個人。

角不自覺彎起一道淺弧，許芳菲在被窩裏翻了個，閉上眼，踏實地重新沉夢鄉。

這一覺睡醒，早已日上三竿。

許芳菲撓了撓睡窩的腦袋，爬起來，迷迷糊糊地將棉被疊好，迷迷糊糊地趿上拖鞋，迷迷糊糊地進洗手間洗漱。

途經廚房，聞到滿屋飄香。

喬慧蘭又做了紅燒排骨這道拿手菜，澤鮮的排骨裝了整整一鍋，咕嚕作響。

許芳菲睡了一晚加一上午，肚子空空，嗅著香味兒瞬間食指大。趁喬慧蘭不注意，悄悄順走竈臺上的筷子，從鍋裏夾起一塊排骨。

然而，就在排骨和舌尖接的前一秒，喬慧蘭有所察覺，回屈指，一記栗敲在閨腦門兒上。

疼得許芳菲嗷嗷喊出聲。

“臉也沒洗牙也沒刷。”喬慧蘭佯嗔，“不許吃。”

許芳菲悻悻，小肩膀一垮，放棄了即將到的排骨，轉灰溜溜地去洗漱。

喬慧蘭聽著洗手間裏的嘩啦水聲，往鍋裏加了些調老，隨口叮囑：“以後晚上也不要學得太晚。媽媽知道你用功，但是是革命的本錢，要養早睡早起的習慣。”

許芳菲從小績優異，上學之後就沒讓家裏過心，偶爾徹夜不眠，第二天睡懶覺，也被誤以為是學習太刻苦。

心裏發虛，當然不敢告訴媽媽自己失眠的實，只是支支吾吾應：“嗯，知道了。”

刷完牙洗完臉，許芳菲將牙刷牙杯擺放整齊，，走回廚房。

正好看見喬慧蘭手持鍋鏟，鏟起好些熱騰騰的排骨，裝進一個保溫飯盒。

許芳菲指了指那個飯盒：“媽，要給誰送飯？”

“你給樓下的鄰居哥哥送去。”喬慧蘭麻利地將飯盒蓋好，又拿起一張幹淨巾，將盒子邊沿沾上的油漬仔細淨，代說，“現在正好是飯點兒，咱們家排骨做得多，給他也加個餐。”

許芳菲點點頭：“好。”

說完，抱起飯盒，開門下樓。

中午景，家家戶戶都在做午飯，喜旺街這片貧瘠土地，也因為這層熱鬧的煙火氣而顯出了幾分生機。

許芳菲抱著飯盒來到3206門口，吸氣，呼氣，暗暗做了個深呼吸，然後便擡起胳膊，將房門敲響。

砰砰。

不多時，一陣拖鞋踩踏地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接著，面前的房門便被人從裏拉開。

鄭西野出現在門口。

他斜靠門框，垂著眼皮瞧，眸中緒不明。

一件洗舊了的黑背心，包裹著實勁瘦的修長軀，與健房那種特意練出來的魁梧花架子截然不同，充滿了生命力和力量。胳膊腰背，理間約可見各傷痕，一筆一劃，教人膽寒，也令人難以想象他的過往。

鄭西野先說話：“找我有事？”

他聲線和以前有點不同，低沉微啞，沙沙的，聽起來很，有點像冒之後殘餘的鼻音。沒有起伏地鑽進許芳菲耳朵。

心尖沒由來一，清清嗓子，飛快調整了一下呼吸，把手裏的飯盒遞出去，穩住聲帶：“我媽媽做了排骨，有多的，給你吃。”

鄭西野沒跟客氣，手接過飯盒，“謝了。”

“不謝。”姑娘朝他笑笑，“你多吃點，合胃口的話，下次我再給你送。”

鄭西野盯著眼前的，看見眉眼彎起，兩頰漾開淺淡的小梨渦，宛如昏暗天地裏開出一朵聖潔的花。

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不諳世事，也不懂得掩藏，在他面前就像一張白紙，所有心緒，一眼看。

鄭西野打量著許芳菲俏含笑的小臉，忽然問：“你今天很開心？”

許芳菲一愣，條件反捂捂自己的頰，“怎麽這樣問。”

鄭西野說：“你看起來心不錯。”

被他輕而易舉言中心事，許芳菲生出一種無所遁形的。怕他再發現什麽，飛快轉移話題，說：“對了。之前你是出遠門了嗎？”

鄭西野：“去鄰市理了點事。”

許芳菲：“哦。”

許芳菲緩慢點頭，自言自語道：“難怪這幾天都沒看見你。”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鄭西野聽出這崽子話裏弦外之音，目直勾勾落在崽子洋溢愉悅的臉蛋上。

片刻，他微彎腰，近，結合上下文，合理推測：“你今天心好，該不會是因為看見了我？”

許芳菲：“……”

噗通，噗通。

仄樓道，聽見自己的心跳忽然飛快。

屬于他的氣息強烈而清爽，縈繞在許芳菲鼻尖，完全蓋過了各家各戶飄出的飯菜香氣。本能，讓知到危險在近。

盡管，這個男人神冷靜，呼吸平緩，看的眼神也不帶一一毫的邪彩。

呼吸剎那凝滯，慌爬上心頭。

兩腮的溫度開始飆升，像是有一塊石頭住了腔，讓許芳菲氣都變得困難。步子不自覺往後退，半步，一步，終于和他拉開至相對安全的距離。

“吃完排骨以後，飯盒放門口就好。我下午來拿。”

雪白的臉紅豔如火，語速也飛快，撂下這幾句話後也不等他回話，扭頭跑上了樓梯。

噠噠噠，輕盈腳步聲很快消失。樓上的門關。

鄭西野單手拿飯盒，在原地站了會兒，轉進了自己屋。

3206這間房的采不好，大白天，整個空間也昏沉如墓。

當初購置這個房産時，中介頭搖得像撥浪鼓，再三勸他考慮，說這屋風水差，格局帶克，常年不見。

鄭西野渾然不在意。

蟄伏多年養的習，讓他習慣了安靜，也習慣了黑暗，但不知緣由，此時此刻，這片習以為常的暗，忽然讓他有些厭煩。

唰一聲，鄭西野將臥室的窗簾整個拉開。

久違的燦爛溫暖，終于傾瀉進來幾縷。

電火石之間，腦海中浮現出一抹楚楚背影，纖細而潔白，過分弱，仿佛一就會碎。

回回和他接，結果都是那崽子嚇得逃走。

鄭西野坐回床上，背靠牆，左邊長隨意地支起。視線隨意轉過一個角度，剛好看見擺在旁邊的鏡子，鏡面反出一張年輕面孔，俊朗狠戾，肆無忌憚。

確實不像什麽好人。

片刻，鄭西野點燃一煙，垂了眸，溢出聲自嘲的輕嗤。

漂亮，膽小，乖巧，脆弱。那個玻璃似的小娃娃。

下午五點半，許芳菲寫完作業溫習完功課，猶豫了會兒，磨磨蹭蹭下樓，去取裝排骨的飯盒。

到3206門口。

發現飯盒已經清洗過，幹淨如新，裝在一個袋子裏，就掛在門把手上。

許芳菲眼中流出一驚訝。

不管是上次歸還，還是這次歸還飯盒，那個看起來絕非善類的男人，都展現出了他素質良好，細致而溫的一面。

許芳菲彎彎，取下飯盒拿回家裏放好。

晚上快八點鐘。

許芳菲吃完晚飯，正在廚房洗碗，忽然聽見兜裏的手機震起來。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迫切而急促，催命音符般。

許芳菲看向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數字。

毫無征兆，一不祥預從心頭升起。指尖停頓數秒，好一會兒才遲疑地開接聽鍵。

剛接通，聽筒裏便傳出陣陣重鼓點音響聲，七八糟，震耳聾。

許芳菲將手機耳朵，沒有先說話。

“喂？，通了沒啊！”接著，對面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咋呼著吆喝，“來來來，把那妞帶過來，讓跟朋友打個招呼！”

“放開我！別拿你的髒手我……滾開！”然後是一個的嗓門兒，憤怒而驚恐。

許芳菲心陡然沉進谷底。

是楊的聲音。

“楊？”拔高音量，“楊是你嗎？”

“喂。”最開始說話的男人將電話搶過去，笑呵呵道：“許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