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急，許芳菲說完，來不及去看水裏鄭西野的表神態，咬咬牙一橫心，雙手使力，將他又摁下去幾公分。

靠近岸邊的河水本就不深，這一摁一，鄭西野過于高大的格在水下無安放，只好舒展開四肢屏住呼吸，半仰在河底。

許芳菲又轉視線，飛快觀察了一下周圍。

天是黑的，月亮是白的，風吹著樹葉輕輕擺，鳥蟲鳴約可聞。這種環境下，只要張蕓婕和梁雪不要太靠近河邊，應該發現不了此刻藏在水裏的男人。

得先利用視覺差擋住他，再快點把室友們打發走才行。

如是思索著，許芳菲行跟思維，嗖嗖兩下踢掉拖鞋挽起腳，著兩只白生生的腳丫子便踩進了小河裏。

南城降水量，空氣度低，風大幹燥，十月底這個時節雖然算不上寒冷，但偏涼的河水依然凍得許芳菲一個激靈。

剛站穩，張蕓婕們的聲音便從岸邊遠傳來。

“欸？”張蕓婕有點驚訝，“你怎麽都已經先下去了？”

梁雪摘掉帽子甩了甩一頭短發，邊蹲下來放盆子邊說：“怎麽樣，冷不冷？”

眼瞧著兩個室友已經準備放東西服，許芳菲慌了，連忙誇張地打了個噴嚏：“啊啾！你們千萬別下來，這水冰涼，特別冷！”

張蕓婕摘帽子的作停住，狐疑地皺眉：“既然這麽冷，你跑河裏去幹什麽？”

梁雪也納悶兒地接話：“就是。我還以為你都開始洗了。”

“我剛才手一抖，香皂掉河裏了。”許芳菲無法，兩頰泛起紅，只能著頭皮信口胡謅，“下來撈一撈。”

“哦。”張蕓婕聞言點點頭，挽起袖子和腳，“你一個人得撈到什麽時候去了，我下來幫你一起找。”

“不不不！別！”許芳菲大驚，連忙擺手：“不用了，這水太涼，你千萬別下來！”

梁雪無語，說：“一個香皂而已，又不是什麽貴重品，掉河裏了還得兩個人下去撈。大晚上的，你們倆也真閑得慌。”

張蕓婕一琢磨，是這麽個理，便打消了下河的念頭。對許芳菲說：“算了許芳菲，香皂掉了就掉了，你用我的吧。只要你不嫌棄我，我無所謂。”

許芳菲：“我當然不嫌棄。”

張蕓婕撲撲手，接著招呼：“趕上來吧，別在水裏待那麽久，一會兒凍壞了。”

許芳菲額頭冷汗涔涔，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立在原地，沒有。

張蕓婕見狀，眉心再次擰起一個結，十分不解：“怎麽了？”

許芳菲咽了口唾沫，裏支支吾吾，好幾秒鐘也沒回出句話來。這時，一旁的梁雪先按捺不住地開了口。

焦急地催促張蕓婕：“班長，河水太涼，我們再回澡堂子那邊看看況？萬一有空位了呢。快走快走吧，時間不多了！”

這幾天趕路加訓練，張蕓婕上又是泥又是汗，頭發也油得一縷一縷。也迫切希今晚能洗上一個熱水澡，聽完梁雪的建議後，思考半秒，便說：“許芳菲，那我們先回去，你自己快點兒上來。”

許芳菲點頭如搗蒜，顛顛地應：“嗯好！”

兩個姑娘轉走了。

聽著室友們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許芳菲繃著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小肩膀一垮，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許芳菲擡起手，邊拭額頭嚇出來的冷汗，邊說：“好了，我室友們走了。你上來吧。”

話說完，周圍夜風習習夜鶯啼唱，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靜。

許芳菲怔住。電火石之間，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測——

啊！糟糕。

他不會在水裏憋太久，已經缺氧暈過去了吧！

許芳菲被嚇到，慌慌張張轉過低下頭，水面宛如一面明鏡，倒映著頭頂明月。俯往河面湊更近，這才注意到，水裏的男人眉心微蹙雙眸閉，神志像是有點不太清醒。

心驚懼與擔憂同時翻湧上來，許芳菲也顧不上服會不會打了，屏息將上半沉水裏，抱住鄭西野的肩膀和脖子，使勁將他往上提。

浮力幫助下，兩人很快便從水裏出來。

許芳菲將鄭西野修長的右臂橫過後頸，空出手去拍他臉，心急如焚地喊：“教導員？教導員？鄭西野？”

須臾，鄭西野眉心微，雙眸徐徐睜開。

許芳菲面喜，忙忙又問：“你現在覺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鄭西野咳嗽兩聲，瞧著，非常有氣無力地說：“剛才憋氣太久，大腦缺氧，覺快不行了。”

一聽這話，許芳菲瞬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擔心極了：“那怎麽辦？我帶你去找衛生員？”

鄭西野搖頭，淡聲說：“扶我去岸邊緩緩。”

“好！”許芳菲用力扶住他。

男人將近一米九的個子，長長臂高大強壯，這會兒說是不舒服，走起路來像使不上力，整副子都往這邊。骨架纖細小小一只，幾乎被他完全裹覆在懷裏，只能借助全的重量送往肩膀做支撐，才勉勉強強能托穩他。

好不容易走到岸邊，許芳菲扶著鄭西野坐下來。

誰知，這人屁剛沾地，竟喊了聲“頭暈”便仰躺下去，眼睛也重新閉起來，黑發潤臉頰冷冽，渾然一個病懨懨的睡人。

不過這會兒許芳菲可沒心思欣賞男。

要被嚇哭了。又愧疚又焦急，十指抓住他的肩膀使勁搖晃：“教導員！你醒醒呀！”

鄭西野薄略微開合，氣若游地說：“心肺複蘇。”

“……哦哦。”

心肺複蘇是急況下的施救措施，許芳菲想起，之前在火車上，鄭西野就是用這個辦法救醒了那位急心梗的大媽。

認真回憶著鄭西野當時的程序和作，雙手疊合一掌，照著他的腔，卯足力氣一！

“咳……”

鄭西野始料未及，給這崽子得嗆咳一聲。怕再來第二下，他掀開眼簾，單手將前兩只小手一把攥住，拽著往下一勾，將整個人都抵近他眼皮底下。

許芳菲毫無防備，低呼一聲便撲伏在他前。

錯愕地睜大了眸子。

視野中，男人英俊的臉還凝著水珠，近在咫尺。他盯著，那副狹長漆黑的眸子銳似鷹隼，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淩厲得不能再淩厲，哪裏有半分“大腦缺氧快不行”的樣子。

許芳菲懵了。

呆呆地著鄭西野，腦袋上速升起一個問號。

“這位小兵同志，記清了。”鄭西野直勾勾瞧著懷裏的小姑娘，口吻平靜而散漫，道：“如遇缺氧窒息這類突發況，你在為傷患實施心肺複蘇的時候，重點不是第一步腔，而是第二步。”

許芳菲白皙的臉蛋上流出迷茫：“第二步是什麽？”

“幫對方打開氣道輔助通氣。”鄭西野說著稍頓，又繼續，“也就是通常說的，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

許芳菲：“……”

聽見這四個字，再瞧瞧教導員大佬臉上濃濃的散漫與欠扁，別說許芳菲不是個傻子，就算真是個傻子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空氣死靜了大約五秒鐘。

第六秒時，許芳菲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口道：“你剛才是裝暈？”

鄭西野點頭：“嗯。”

鄭西野過專業訓練，上山下海出任務，在無氧的水下環境裏屏息十四分鐘，依然能頭腦清醒地排拆彈。剛才那一小會兒，對鄭西野來說連碟小菜都不算。

許芳菲聽後，又震驚又無語，小拳頭一握，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很擔心你！你看我人傻好欺負嗎！無端端的，你為什麽騙我？”

看著這張氣噗噗的小臉，鄭西野靜默兩秒，道：“你想聽哪種原因。”

許芳菲被他問得一愣一愣：“還有很多種原因？”

許芳菲：“……比如都有什麽？”

鄭西野回答：“比如，模擬行軍，過程中任何狀況都有可能發生。我剛才裝暈倒，就是在考驗你的隨機應變能力，看你遇見這種況會做何理。”

許芳菲怔住，訥訥地眨了眨眼睛，明白過來：“哦。原來是這樣。”

好奇：“那屬于哪種原因？”

“這屬于冠冕堂皇的原因。”鄭西野說，“雖然是我剛花了十秒鐘編的，但是相對合理，你接度應該比較高。”

許芳菲：“……”

許芳菲被嗆住，默默黑線臉，繼而又問：“那真實原因是什麽？”

鄭西野很平靜地答道：“真實原因，是我迷心竅，想騙你對給我做人工呼吸。”

許芳菲：“……”

許芳菲整張臉由變紅再到深紅，這紅不住往四蔓延，染了小巧的耳珠和白皙的脖子，只短短幾秒鐘，便幾乎連口那片皮都紅了個底朝天。

太過窘，甚至忘了要從鄭西野上起來。就那麽保持著趴在他前的姿勢，瞠目結舌看著他。

鄭西野繼續安靜地注視著咫尺的姑娘。

目錯。

等了會兒，見姑娘還是沒反應，他才輕聲開口，道：“你上了，快去換服，不然會冒。”

聽見這句話，許芳菲如夢初醒回過神，當即手忙腳地站直子，紅著臉離他遠遠的。

鄭西野也站起來，邁著步子往某個方向走去。

許芳菲看著這道拔背影，背實理修勁，腦子裏鬼使神差，想起他出浴時自己匆匆一瞥看見的巨蟒廓……

按照以前學過的生知識，剛才那種狀態，應該只是它的靜息模式。

圍度竟然都和的手臂差不多？

許芳菲：……

……

啊！打住啊！在想些什麽！！！

腦子裏一通胡思想，許芳菲更了，雙手將眼眶捂得死死的，更不敢看他。

鄭西野對背後姑娘的所思所想一無所知。他徑直走到河邊的一塊大石頭旁邊，彎下腰，從黃臉盆裏撿起一塊巾，簡單完上的水，又取出一件幹淨的短袖能服，套上穿好。

許芳菲悄悄分開兩條指，瞄一眼。

又是微驚：“欸？原來你帶了服和巾嗎。”

鄭西野回頭看一眼：“不然我洗完奔嗎。”

許芳菲：“。”

許芳菲撓撓頭，回他：“剛才我來的時候沒看見你的東西，你突然又從水裏冒出來，嚇了我一大跳。你幹嘛把服藏這麽蔽，還專程放在大石頭後面？”

鄭西野語氣淡淡：“不放蔽點，被野狗野狼叼走怎麽辦。”

聽見這話，許芳菲神經一下張起來。胳膊左顧右盼，下意識往他走近幾步，怕怕地問：“這裏……這裏還有狼？”

鄭西野：“山裏什麽沒有。”

許芳菲幹地咽了口唾沫，心裏害怕，挪著步子悄悄躲到了他後。探出顆小腦袋東看看，西瞧瞧，格外警惕的樣子。

鄭西野餘瞥見的反應，覺得好笑又可，角微不可察牽起一道弧。

他單手端起臉盆髒服，看著聲道：“走吧，回基地。”

小姑娘似是苦惱又像是糾結，音量弱弱的，支吾道：“教導員，我是出來洗澡的。現在男生澡堂供生使用的時間已經結束了，我可不可以洗個頭一下上，再回去？”

鄭西野：“可以。”

小姑娘大眼噌的一亮。然而，卡殼兩秒，腦袋不知怎麽又埋下去，重回苦惱神態。

鄭西野挑挑眉：“又怎麽了？”

“你不是說……”許芳菲怵得慌：“這附近有野狼嗎，我有點害怕。”

鄭西野：“那還不好辦。”

鄭西野：“你洗你的，我守在這兒保護你不就行了？”

“那實在太謝你了！”許芳菲大為，又有點擔心：“可是教導員，不怕狼嗎？”

鄭西野搖搖頭，非常漠然地說：“狼打不過我。”

許芳菲：“。”

忍不住在心裏豎起大拇指，暗贊：不愧是教導員哇。大佬風範，天下無敵，真教等小新兵佩服到五投地。

思索著，許芳菲便重新走到河邊，擡起手，松開拉練褪下外套，在河邊蹲下來。

背後幾米遠外，鄭西野靠坐著巨石，一條大長彎屈，另一條很隨意地踩在小石子上。餘偶然一瞥，瞧見了河邊的影。

鄭西野巍峨一怔。

姑娘彎腰半蹲，腦袋微側，脖頸線條優。用手邊的杯子舀起一勺清水，澆在頭發上，潤了，又出洗發，塗在發上抹勻。

夜月下，幾滴水珠順著的頸項落，沒一道約約的壑……

轟一下。

一把火從下燒到上，鄭西野渾氣逆湧，食指無意識地跳幾下。驚覺自己行徑，他滾了下，近乎是有些慌張地移開了目。

耳邊水聲嘩啦啦。

鄭西野遙著遠的山脈起伏線，竭力克制著自己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浮想聯翩。

忽然有點後悔答應幫站崗。

這也太磨人了。

好在許芳菲作很利落。沒幾分鐘，便用清水洗完了頭發，簡單拭了全。

“呼。”許芳菲抱著盆子回到鄭西野旁，笑笑，“洗完果然舒服多了。”

鄭西野目回到許芳菲臉上。短發洗完已經過，仍舊微微潤，上的迷彩服換了和他一樣的素淨能衫，眼眸清亮澄澈，像只初塵世的小狐仙，純豔，楚楚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瞧著這張活生香的小臉蛋，鄭西野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他隨手從自己盆裏取出一個白圓柱形瓶子，遞給。

許芳菲不解，眨眨眼睛問：“這是什麽？”

“昨天不是說給你待了潤嗎。”鄭西野道，“喏，給你。”

許芳菲接過來看了眼。只一瞬，眼珠子都瞪圓了。

這款面霜的品牌不認識，但是清楚地記得，室友梁雪的護品中有同款，據說50ml售價就超過六千，貴得相當離譜。

許芳菲：“……”

許芳菲唰一下擡頭看向鄭西野：“你說你專程給我準備的，就是這個？”

“嗯。”鄭西野淡淡地說，“我不太懂姑娘家的護品，去商場問了一下，櫃姐說這個最好。我就買的這個。”

許芳菲囧囧道：“只是這個月用一下而已，我回學校之後自己什麽都有，你就算是給我準備，也完全沒必要買這麽貴的呀。”

鄭西野蹙眉：“你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許芳菲解釋，“這個太貴了，我心疼你的錢。”

鄭西野：“我每個月工資到賬，除了充軍工大的飯卡，再沒有其它花銷。給你的東西，當然得是我能力範圍最好的。”

許芳菲鼓起腮幫，嚴肅：“別人掙工資，金錢是拿時間力換，你掙工資，金錢是拿心拿命在換！怎麽能這樣浪費？”

“如果耗在你上浪費。”鄭西野漫不經心地說，“那我不止可以為你浪費金錢，我還可以為你浪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