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同時向對方提出了靈魂拷問。

話音剛落，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娃頓時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歪過小小的子、探出小小的腦袋，越過面前的許芳菲朝門口方向張。

這一瞧，瞬間看見站在江敘哥哥前的英俊青年。

別看李小萱這姑娘年紀小，熱好的事是全人類全年齡段的共，這個可的兒園大班小朋友是個標準的小控，看到好看的大哥哥，清亮的眸子瞬間閃閃發。

不過……

小萱眼睛撲閃了兩下，又像是被嚇到，有點怕怕地把腦袋了回來——不過，這個好看的大哥哥和江敘哥哥的好看不一樣。

他是兇的好看。

一副生氣了就會嗷嗚吃小孩的樣子呢！

小萱歪了歪腦袋，嘀咕道：“奇怪，喬阿姨沒說今天會有客人來家裏呀。”

自言自語念叨完，小萱扯扯許芳菲的下擺，臉蛋上寫滿疑與好奇：“姐姐，外面那個兇兇的哥哥好眼，我是不是見過他？”

在小萱丫頭打量“兇大帥哥”的同時，許芳菲也終于從巨大的震驚與不可思議中回過神。

咬著梳子作飛快，三兩下將小萱的辮子綁好，接著便站起也走到了門口，驚愕道：“教導員？你怎麽來了？”

鄭西野薄抿了一條線。

自從這姑娘回老家，他待在雲城就沒睡過一天的好覺，每天夜裏輾轉反側，無論睜開眼還是閉上眼，腦子裏全是小臉緋紅又又氣的相。

那滋味就像被一只的羽搔著心尖，輕輕盈盈，若有似無，簡直得鄭西野快要發狂。

起初，他還強行忍著克制。

抑對的思念，抑對的，抑對的許多念頭。

在淩城時，是他黑暗生活中的一縷，是他神支柱的載，在他傷複健時，是他活下去掙深淵的力。

而如今，變了他心尖骨的一種癮，甚至比癮更令人迷貪求，越是，越是求，越是求，越瀕臨失控。他無數次告誡自己，要與保持安全距離，不能再像那晚一樣逾越雷區。

那晚如果不是顧鋒突然敲門喚回了他的理智，他本不知道會對做出什麽。

他絕不能再讓類似的事發生。

可就在昨天晚上，孫衍又用軍線給鄭西野打來電話，再次向他明確了明年上半年去昆侖哨所的任務。經組織研究決定，這次任務的起始時間，是明年的四月。

明年四月初，狼牙便會出函給雲軍工，下發鄭西野的召回令。

也就是說，他還能留在雲軍工、留在許芳菲邊的時間，除開一個寒假，只剩下三個月不到。

一想到這，鄭西野引以為豪的自制力便瓦解得渣都不剩。所有的忍耐、克制、抑，都他媽見鬼去吧。

他滿心只剩瘋了般的想見。

于是鄭西野當晚便訂了從雲城飛泰城的機票，天未亮時抵達泰城，又從泰城連夜坐高鐵趕到淩城。

他一宿沒合過眼，越大半個中國，只為了見到他心心念念魂牽夢縈的姑娘。

可眼前這副景，是鄭西野沒有料到的。

他的崽還是俏生生的一小只，穿著的白高領，小巧微翹的下淹在茸茸的領子裏，白皙，溫婉，像團被裹在雲朵裏的小貓崽子。

可邊，還站著一個英秀爽朗的江敘。

并且，“你怎麽來了”這個從許芳菲裏說出的問句，和鄭西野一分鐘前從江敘裏聽到的，一模一樣。

鄭西野沉沉地瞇了下眼睛。

他和江敘一個院子長大，穿開時就同吃同住，二十幾年的兄弟，過命。他以前從來沒發現，這廝原來長得這麽欠扁。

整個屋子安靜了大約十秒鐘。

須臾，鄭西野的視線從他家崽子臉上移開，看向了站在崽子旁邊的江敘。微啓，語調涼涼，重複了一遍：“我問，你為什麽在這兒。”

這意思明顯是要江敘先給出回答。

江敘扯笑了下，眼底平淡：“局裏發了元旦問品，我給喬阿姨和喬外公送來。你呢，為什麽突然來了。”

鄭西野淡淡地說：“快過年了，我來看看我姨和外公，提前給老人家拜個早年。”

鄭西野和江敘兩人都生得修長高大，一個俊凜冽亦正亦邪，一個爽利俊朗一正氣，彼此之間面對面，誰的氣場都不遜于對方。

這倆大佬級人對峙，畫面無疑分外養眼。

但……

許芳菲狐疑地了鼻子，嗅周圍。

為什麽覺，家的空氣裏彌漫著一火藥味？

這時，鄭西野垂了眸看向前的可一小只，瞳明顯和。他挑了挑眉，低聲問：“怎麽。大老遠來找你，打算就讓我拎著東西站門口？”

“啊。”許芳菲眨眨眼，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忘了請他進來，窘得雙頰微紅，忙忙撤讓開了，“不好意思教導員。快請進快請進。”

說完，許芳菲趕讓開了。

江敘也臉平靜地後移一步。

半秒後，鄭西野耷拉眼皮，瞥了眼他家崽子和江敘的距離，繼而便面無表將幾個大禮盒往前一支，直接大剌剌從兩人中間穿過去，走進3208大門。

江敘隨手將門關上。

鄭西野把手裏東西拎進屋，許芳菲瞧見他拿著的一大堆禮品，再次震驚，道：“教導員，你來就來，怎麽還提了這麽多東西？”

鄭西野自顧自掃了眼放在鞋櫃旁邊的三箱禮盒，瞥了眼江敘，道：“這是你帶的？”

江敘：“嗯。”

鄭西野：“你帶了幾樣？”

江敘：？

江敘回答：“就這三箱。”

“哦。”鄭西野把手裏的五個金燦燦大禮盒往邊兒上一放，不冷不熱道：“我這兒五箱。”

江敘：“……”

許芳菲：“……”

“哇。”小萱拍著小手發出天真無邪的評判：“禮品這一項，漂亮兇哥哥勝！”

許芳菲無力扶額。

這時，鄭西野也注意到了屋裏這位新員小不點兒。他彎腰在小萱面前蹲下來，說：“小丫頭，還記得我麽？”

面對這個兇兇又帥帥的哥哥，小萱明顯還是有點害怕。下意識往許芳菲背後躲了躲，只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困頓地打量著鄭西野，沒有回話。

鄭西野微揚起一側眉峰，也不語。

男人和小娃就這樣無聲對視。

滴答，滴答，兩秒鐘過去。

第三秒的時候，小萱亮晶晶的眼眸瞬間放，口而出道：“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媽媽被壞人搶了包包，你是幫我和媽媽抓壞人的那個漂亮大哥哥！”

鄭西野角勾起一道微弧，手輕輕了小丫頭的頰，道：“這麽久沒見，小萱，你長高了不。”

“真的嗎！”

回憶起鄭西野是幫過自己和媽媽的人，小萱心對他的戒備瞬間減去大半。從許芳菲後跳出來，擡起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在自己的頭頂比劃，驚喜道：“我也覺得自己長高了！”

許芳菲也笑起來，隨口接話：“不僅高了，還胖了不呢！”

“沒有沒有！我才沒有胖！”小小丫頭正是漂亮的時候，聞言小臉皺一個小包子，跺腳跟許芳菲撒，“菲菲姐姐不許說小萱胖！”

許芳菲寵溺地胳膊，聲：“胖又怎麽啦？我家小萱長得這麽漂亮，胖起來也是胖仙！”

“這還差不多。”小丫頭滿意了，彎起眼睛笑，又看向鄭西野。

歪了歪腦袋，說：“漂亮哥哥，覺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你。你之前是不是去拯救世界啦？”

面對一個雕玉琢的小寶寶，鄭西野的聲線也低許多，輕聲回答：“是啊，哥哥是超人，每天都要在飛來飛去維護世界和平。”

“哇！漂亮哥哥好厲害！”

在小朋友單純的世界裏，正義使者就是世界上最輝偉大的存在。因為當初鄭西野徒手制服搶劫犯的事，小萱本就對他頗有好，現在聽到這些，小姑娘更是崇拜得星星眼直冒，拍著小手鼓起掌來。

一大一小正聊得興起，忽然，背後一道低平男聲冷不防響起。

江敘問：“小萱，辮子梳完沒有？”

小丫頭自己腦袋上的公主辮，朝江敘點頭，回答：“梳完了，江敘哥哥。”

“那就過來。”江敘拿起一旁的話書，朝笑著招手，“今天我們該講《青蛙王子》了。”

“好！”小萱眼睛一閃，剛想跑向江敘又想起什麽，小小的子頓住。轉過頭，故意學著喬阿姨的模樣，一本正經地對鄭西野說：“漂亮哥哥，我先去聽故事，你自己先坐會兒，我忙完再來陪你玩哦。”

鄭西野心下好笑，擡手了下小萱的腦袋，“去吧，我等著你。”

小丫頭蹦蹦跳跳撲進江敘懷裏，抱著芭比娃娃往江敘上一坐，接著便認認真真聽起了故事。

鄭西野從地上站起。

許芳菲笑瞇瞇地看了小萱一會兒，突的想起什麽，探首往外公那間屋掃了眼，小聲喚：“江警？”

江敘擡起眼簾。

小姑娘笑容溫和婉，試探道：“能不能麻煩你帶著小萱去我房間？因為外公在睡覺，我怕把他吵醒。”

“嗯，好。”江敘點點頭，牽起小萱的手帶著離開了客廳。

然而，江敘手剛到許芳菲房間門的門把，邊兒上有爺不樂意了。

鄭西野調子涼涼：“人家一個小姑娘的臥室，你進去合適？”

江敘作頓住，側目看鄭西野一眼，然後心平氣和地說：“菲菲在雲軍工念書這幾個月，這個臥室一直是小萱在住。”

話音落地，被江敘牽著的小娃也立刻點點頭，為自家哥哥的說辭作證：“是的漂亮哥哥，江敘哥哥說得沒錯。這間臥室平時是我住。”

“而且。”江敘很淡地扯了扯，輕聲：“之前我就已經進去過很多次了，人屋子的主人都沒意見，你在這兒不爽個什麽勁？”

鄭西野：“……”

江敘說完，直接無視鄭西野難看到極點的臉，領著小萱進了屋，順帶一反手，輕輕掩上了門。

鄭西野：“……”

這時，許芳菲忽然拍拍腦門兒，懊惱道：“呀，你們倆來這麽久，我都忘記給你們倒水了！”

說話的同時，轉大步走進廚房，接滿一壺的水，又摁下電水壺的電源。正從櫃子裏取出茶葉，一陣腳步聲從客廳方向傳來，沉穩有力，從從容容。

鄭西野斜倚門口，漆黑的眸直勾勾盯著正在忙活的姑娘。

鄭西野這會兒真是不爽得快炸了。他不悅道：“你的臥室，我都沒進去過，怎麽能讓江敘進？”

許芳菲：“。”

老實說，許芳菲有時候真的搞不懂這位大佬奇怪的思維。不解地問：“江警不是跟你解釋了嗎，我的臥室這段時間是小萱在住。小萱和江警那麽親，經常拉著江警進臥室陪玩兒，這有什麽關系？”

鄭西野無語。

有什麽關系？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有什麽關系，但就是窩火，窩鬼火。

或許是因為看到江敘和這家人相得過分和諧，或許是發現，在他缺席的這段日子裏，江敘已經走進了這一家老小的生活，頂替了當年的自己，為了許芳菲一家新的依賴對象……

許芳菲沒有讀心，當然不知道鄭西野此刻翻江倒海的負面緒。收回視線，不再看他，繼續專注于手裏的事。

鄭西野在原地站了會兒，終于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

時隔多日，再踏上喜旺街9號這片土地，這裏的磚土瓦礫、一草一木，于他而言仍然悉。

那段不堪回首的艱歲月裏，他蟄伏于此，每日都承著無以言表的痛苦煎熬。這個本該讓人厭棄至極的地方，卻因為這個孩的存在，變得如此可，如此熠熠生輝，如此令他懷念。

他這次回淩城，本就只為這小妮子，而且乖巧單純心思簡單，什麽錯也沒有，他再不爽再怎麽樣，也絕對不能波及到。

驀然，他聲開口，以極低的音量喚了句：“崽崽。”

許芳菲剛往杯子裏撒著茶葉，聽見這個稱呼，心尖不控制地輕輕一，連帶手指，都微抖了下。

兩頰漫上紅霞，強自鎮定地清了清嗓子，并不回頭，只是輕聲答他：“我在幫你和江警泡茶。你在外面坐一會兒，我等下就出來哦。”

天生綿的嗓音，加上一個帶些許安意味的語氣詞，聽起來愈發溫，得滴水。

鄭西野聞聲，頭皮莫名一陣發麻，半晌才又說：“其實我這次來找你，除了想來看看你和喬姨外公，還有一件事。”

許芳菲作頓住，不解地轉過頭，看他。

鄭西野凝視著的眼睛，眸極深，沉聲道：“我想再鄭重跟你道個歉，說聲對不起。”

“……”

許芳菲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事。短短幾秒，那些拼命想忘記的片段畫面再度躍腦海，火星子點蠟燭一般，眨眼功夫就把的臉蛋耳朵了深。

忍不住睜大眼睛瞪他，赧地低斥：“我都說了不許再提，你怎麽回事？”

鄭西野一滯，道：“我怕你還生我氣。”

“能不生氣嗎。”想起那晚，許芳菲簡直連腳趾頭都快燒著了。把兩個紙杯放進隔熱的塑料杯托，別過腦袋不看他，悶悶的：“也不知道你當時究竟想幹什麽。”

鄭西野靜了靜，如實回答：“我就想親你。”

許芳菲：“……”

鄭西野的語氣聽上去一本正經，非常冷靜：“除了這個，最多可能就還想一下。”

許芳菲：“……”

鄭西野：“除了這個，應該就沒別的了。”

許芳菲白皙的臉頰徹底漲番茄，再也聽不下去了。這一次，直接抄起手邊的洗碗帕朝他砸過去，怒道：“你還想有什麽別的！趕給我出去！”

快中午時，喬慧蘭蹬著自行車回來了。

拎著買回來的青菜豬走進9號院大門，路過門衛室時，被門衛老張住，“喬大姐！”

喬慧蘭轉過頭：“怎麽老張？”

“今天上午你家來客人了。”門衛張叔端著保溫杯，拿蓋子拂開茶沫，呲溜吸了口，“還是倆。”

喬慧蘭心生詫異，用方言問：“哪兩個人喃？”

“一個是江警。”張叔說著頓了下，又喝了一口茶水才繼續：“另一個你也認識。個高材好，長得也特別俊，以前就住你家樓下。”

喬慧蘭聽完又驚又疑，連忙加快步子走進單元樓的門，當當當爬上樓梯。上到四樓後，掏出鑰匙打開門。

“媽。”聽見開門聲，許芳菲從沙發站起來，走到門口笑笑，“回來啦。”

喬慧蘭擰著眉，邊在玄關換鞋邊掃視周圍，客廳裏除了閨，就只有正踢著小短看畫片的小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