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風停了，高原的繁星在天際鋪陳開，由大地向銀河遠眺，星星像極了藏羚羊群清澈閃的眼。

送菜的小姑娘折返回自己的小三，和炊事班的一個戰士一起，將堆在後面的番茄抱出來，擺放進邊專門裝菜的白塑料筐。

奈何番茄實在太多，央拉和炊事員抱了半天，三車上沒見多消減。

許芳菲的個善良熱心，遠遠觀了會兒，便提步，準備上前搭把手。

鄭西野見狀，沒多問也沒說什麽，神平和地跟一起過去。

兩人來到三車旁邊，幫著央拉和炊事員一起搬番茄。

部隊裏紀律森嚴，任何事都講究個規矩齊整，炊事班保障的是後勤，廚房就是炊事兵的戰場。鍋碗瓢盆要整齊擺放不說，就連所有的瓜果蔬菜也得一個砌一個，一隊砌一列，拾掇得整整齊齊。

這頭，炊事員和藏族姑娘很默契地分好了工，一個將番茄往筐裏遞，一個在底下擺。鄭西野見炊事員戴著手套作不便，便蹲下來，默不作聲地和他一起擺放。

炊事員愣了下，擡頭看見鄭西野的臉，第一時間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呆滯兩秒才想起，這是在昆侖基站幹活的狼牙隊長。

“喲，鄭隊？你放下我自己幹。這麽冷的天，這果子都凍了。”炊事員目掃過鄭西野和許芳菲，顯得很不好意思，“你們又沒帶手套，別凍傷了。”

許芳菲低眸朝炊事員笑了下，說：“我們四個一起，幾分鐘就搬完了，哪有那麽氣。”

炊事員拗不過兩人，只好埋下頭繼續幹活。

衆人拾柴火焰高，沒一會兒，所有番茄便進了筐，整整齊齊站幾列幾排。

炊事員朝幾人再三道謝，之後便抱著一籮筐番茄走了。

這裏氣溫是零下，所有番茄的表面都蒙著一層冰霜。許芳菲指尖凍得通紅，下意識將兩只手對一陣，在合攏到邊，往裏呼熱氣。

這時，央拉的藏族孩兒轉過頭，黑亮的眼定定盯著許芳菲的臉蛋瞧，瞧得目不轉睛。

許芳菲察覺到央拉的目，一怔，很快便被看得有些發窘。

央拉忽然開口，滿臉笑容地說：“子部都！”

許芳菲十分茫然，沒有聽懂在說什麽。

一旁的鄭西野輕笑出聲，撲了兩下手從地上站起來，漫不經心地給出解釋，道：“‘子部都’是藏語。在誇你漂亮。”

“啊。”許芳菲回過神，連忙也朝央拉彎起角，聲說：“謝謝你。”

央拉見許芳菲樣貌麗格也溫，不由生出了幾分好。大眼睛眨了兩下，記起什麽，忙忙低下頭，從藏服的兜裏出幾粒白糖果，笑嘻嘻地遞過去，說：“送你，吃。”

許芳菲寵若驚，趕忙出雙手，接過來。

央拉說：“你和顧學超，吃的同一種。”

“太謝謝你了！”許芳菲笑容綻得更燦爛，又有點好奇：“這是什麽糖？”

“牦牛片。”

央拉回答：“我家的牛，的，我阿媽做糖。”

說到這裏，央拉頓住，眼風又往許芳菲旁的鄭西野掃了眼。視線在漂亮姑娘和英俊男人之間來回兩圈，已然猜到兩人的關系。

央拉眸變得促狹，往許芳菲走近兩步，低聲：“牦牛片，你和你男人分著吃。”

許芳菲臉突的一紅，窘到卡殼失語。

央拉見臉紅，以為自己猜錯了，捂住小聲低呼：“難道他不是？”

許芳菲兩頰更熱，囁嚅半天才出一個字：“是。”

“我就說嘛！”

央拉年紀小，卻繼承了游牧民族的豪放爽朗，談起一點不害也不避諱。雖然見許芳菲才第一面，但央拉喜歡這個雲朵似的漢族孩兒，很樂意跟聊天。

央拉揚起下，笑意裏帶出幾分洋洋自得：“你看他的眼神，跟我看顧學超，沒兩樣。你肯定喜歡他，喜歡得要了命吧！”

藏族娃娃羊養出來的嗓門兒，清脆明亮，清清楚楚鑽進一旁鄭西野的耳朵。

鄭西野知道許芳菲臉皮薄，怕難為，當即便轉頭看向別，裝作沒聽見。

但角的弧度，卻止不住往上揚。

許芳菲簡直目瞪口呆。是典型的南方孩，骨子裏婉約，哪裏見識過如此口無遮攔的神奇子。

同樣聽見這句話的，還有不遠正在掃雪的顧學超。

年輕戰士清秀的臉龐一下變得通紅。他故意拉下臉子朝這邊看，低聲斥道：“央拉！人家鄭隊和小許同志明天一早還要趕路，你別拽著人家東拉西扯，趕回家去！”

央拉面上的笑分毫不減，俏皮地沖他眨眼睛，嘻嘻道：“顧學超，你假裝生氣，其實，害。”

顧學超：“……”

央拉見小戰士吹胡子瞪眼說不出話，一副被調戲了的樣子，霎時心更佳，哈哈大笑著向許芳菲，說：“你們漢族的解放軍同志，一個個的，薄臉皮俏臉蛋，真招人喜歡。”

說完，藏族小姑娘揪了揪自己的麻花辮，轉過，一，騎上三車眉開眼笑地開走了。

不多時，姑娘和電三的背影便從營區大門外消失。

掃雪的顧學超見央拉走遠後，才松了口，拎著掃帚走過來，一臉的窘迫無法。他遲疑好半晌，終于支吾著開口，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鄭隊，小許同志，這小丫頭腦子裏缺筋弦，你們別和一般見識。”

“哪有。”許芳菲眸子亮晶晶的，語氣真誠：“我覺得央拉很好，很可。”

顧學超聽見央拉被誇獎，眼底的喜和笑意藏都藏不住。他角很輕微地勾了勾，撓頭笑：“你們不生的氣就好。”

顧學超繼續掃雪去了。

許芳菲在走廊上站了會兒，轉頭向鄭西野，有點好奇地問：“鄭西野同志，你在這邊待了這麽長日子，有沒有遇到過當地孩兒跟你告白呀？”

鄭西野沒什麽表地看著遠，靜默兩秒，回答：“有啊。”

他稍頓，格外風輕雲淡地補充：“不過也沒多，不超過十個吧。”

許芳菲愕然地瞪大眼：“這麽多？”

鄭西野側目，挑挑眉：“以你男人的長相材，十個就算多嗎。”

“……”

許芳菲被嗆了下，心道這是個什麽奇葩自狂。

無語幾秒，又小聲嘀咕著吐槽：“不過也是。在木石住小旅館，都能遇到游客大找你要微信，你啊，招蜂引蝶也不是一兩天了。”

鄭西野黑眸直勾勾盯著看，眼神裏饒有興味：“吃醋了？不開心？”

“這有什麽好不開心的。”許芳菲無所謂地聳聳肩，語調自然：“那麽多孩子喜歡你，其實也側面反映出我眼好。”

鄭西野好笑，輕嗤著回了句：“你這心態好啊。”

“你不覺得自己應該學習一下我的好心態嗎？”

許芳菲自忽略他的怪氣，笑盈盈地說：“別這麽吃醋。你看，你出個任務都能招來十個桃花，我要是像你一樣，天氣都氣飽了。”

鄭西野啼笑皆非，看四下沒其它人，手在小耳朵上輕輕一擰，著嗓子說：“我說十個你還真信？我出任務，天在無人區蹲著，能看見的母的，除了母藏羚羊就是母狼母兔母牦牛，我上哪兒找十朵桃花讓你生氣。”

許芳菲拍開他的手，眼睛瞪圓，低聲斥：“昨天才說好不許手腳，你怎麽又來了！”

鄭西野拍拍的腦袋，聲道：“好了。進屋休息吧。”

許芳菲笑說：“晚安，鄭隊。”

鄭西野輕勾角：“晚安，小許同志。”

許芳菲轉，準備進屋。忽的，鄭西野在背後將住，喚道：“崽崽。”

許芳菲步子一頓，回過頭看他：“還有什麽事？”

鄭西野囑咐：“來高原的前七天，盡量不要洗澡也不要洗頭，克服一下。一定不要冒，知道嗎？”

許芳菲思忖須臾，點點頭：“嗯，我記住了。”

雲城京華醫院。

雲城京華醫院是全雲城最好的私立醫院，王牌科室兒科更是在全國、乃至整個東南亞地區都頗有名氣，名醫薈萃，醫高明，唯一的中不足，就是這裏收費高昂，醫院給患者們使用的藥大部分都是暫未納醫保的進口藥品，令大部分普通家庭而卻步。

專為整個東南亞的富豪家庭解決孩子的疑難雜癥。

晚上九點多，心理健康輔助治療室的燈終于熄滅。大門開啓，著卡通便裝的年輕醫生走出屋子，呼出一口氣。

簡單與等候在外的兩位家長，流完孩子的病後，他獨自回到辦公室。

水聲嘩啦啦。

口罩一側掛耳松，另一側還懶耷耷懸在耳邊，醫生垂著眸安靜洗手，面前的鏡子裏映出一張英俊秀氣的臉龐，雙眸深邃，微紅。

手洗完。

他將水龍頭擰上，出一張手巾拭手上的水跡。突的，他察覺到什麽，微皺眉，猛然擡頭向眼前的鏡子。

鏡面反出屋景象。

偌大的兒心理科醫生獨立辦公室，部幹淨整潔，牆面以彩卡通圖案做裝飾，十分的可溫馨。然而，與清新趣的環境格格不的，是一個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人。

黑長發，黑修長，黑墨鏡，整個人的氣質幹練而沉冷，像極了從地獄裏開出的黑大麗花。

對上鏡中男醫生探究警惕的目，人墨鏡下的紅微微勾起，朝他很溫和地笑了下。

人嗓音很好聽，低沉魅，聲說：“晚上好呀，趙先生。”

幾秒的慌之後，趙書逸很快便鎮定下來。他也笑了下，禮貌問道：“你好，請問你是哪位小朋友的家長，想了解些什麽？”

唐玉十手指合在一起，漫不經心地敲敲，墨鏡後的視線直勾勾盯著趙書逸。

兩秒後，忽然說：“趙先生應該還喜歡著許芳菲吧？”

聞言，趙書逸臉微凝，角的弧度平下來。他冷冷地問：“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麽？”

唐玉輕笑幾聲，隨手往辦公桌上扔了一個U盤。

趙書逸不解：“這是什麽？”

唐玉說：“你和金小瑤翻雲覆雨的視頻。”

趙書逸：“……”

仿佛是回憶起了什麽極其惡心的事，趙書逸眸劇震，修長的雙手在側收攏，死死握了拳。

唐玉慢悠悠地說：“你上高中那會兒，這個金小瑤的生瘋狂追求你，被你拒絕了很多次之後，氣不過，不甘心，所以在高三畢業那年給你下了點兒藥，導致你神思錯。你在神狀態極不清楚的況下，把當了許芳菲，和有了一晚。從那之後，就發現了你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錄下了你的臉視頻，以此威脅你。這些年來，金小瑤不僅找你要錢要好，還要你陪睡覺。”

趙書逸：“住口！”

趙書逸眼底閃過慌，竭力鎮定下來，穩住抖的手，拿起線電話飛快撥出一個鍵。

接通後，他嗓音如冰，道：“安保快點來我辦公室。”

然而，還沒等趙書逸把話說完，對面保安室已經掛斷了電話。只餘下嘟嘟一陣盲音。

趙書逸：“……”

辦公桌後的唐玉饒有興味地彎起，笑著說：“趙先生，你的視頻我已經看過了，很彩。真沒想到，看起來這麽文質彬彬又斯文的新秀兒心理學醫生，居然有那種奇怪的癖，真讓我大開眼界呢。”

“你給我閉！我、我沒有……我是被藥控制了，我不是，我不是那種人！”

趙書逸慌張又憤怒，目眥裂，緒已瀕臨崩潰的邊緣：“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想幹什麽！”

唐玉淡淡地說：“金小瑤我已經幫你擺平了，從今以後，不會再擾你。那個視頻的底片我也拿到了，就在這份U盤裏。”

趙書逸驀的愣住，眉心深擰：“無緣無故，你為什麽幫我？”

唐玉聲：“當然是想跟趙先生朋友。這是我的誠意。”

趙書逸滿目戒備：“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朋友之間，自然應該禮尚往來。”唐玉很平和地笑了下，揚揚眉：“你幫我找到你的老同學許芳菲，向問點東西，我不僅可以幫你毀掉視頻底片，還可以另外送你一份大謝禮。趙先生意下如何？”

趙書逸思忖須臾，眉宇間的神便漠然幾分。他半帶譏諷地開口，說道：“我同學許芳菲是個軍人，你突然出現，要我幫你問東西，恐怕是想竊取什麽國家機吧。”

唐玉眸一亮，揚手打了個響指，笑容愈發愉悅：“趙先生不愧是心理學界和醫學界的雙料新貴，我就喜歡和聰明人朋友。”

趙書逸冷聲：“可惜你找錯人了。我是個中國人，絕對不會做這種背信棄義的事。”

“別把話說死嘛。”

唐玉從辦公椅上站起，踩著高跟鞋緩慢走到趙書逸旁，纖纖五指上他的肩膀，紅近他耳畔，聲說：“不如你先聽一聽，我的謝禮是什麽？”

趙書逸冷臉寒眼，毫不為所。

唐玉輕輕地說：“我幫你得到許芳菲，怎麽樣？”

趙書逸瞳孔突的一。

唐玉：“你喜歡了許芳菲這麽多年，真的甘心把那小姑娘拱手讓人？嘖嘖，論長相論前途，你沒有哪裏比鄭西野差，憑什麽就這樣把喜歡的人讓給他呀？”

趙書逸閉上眼：“的事勉強不來，我是喜歡，喜歡了很多年。但是我不一定要得到，只要幸福快樂，我就滿足了。”

唐玉噗嗤一聲笑出來：“趙先生，和你在一起過嗎？沒有吧。”

趙書逸無言。

唐玉繼續：“都沒有和你在一起過，你怎麽知道，跟你在一起就不會幸福？”

趙書逸眼睛猛地睜開，眼神複雜，依然沒說話。

“和我朋友，趙先生，我幫你得到許芳菲。”耳畔，人的嗓音沙啞，仿佛神話裏人墮地獄的杜莎般，“我們孩子，心是跟著走的。我可以讓乖乖聽你的話，任你予取予求，為所為。”

趙書逸緩慢瞇起眼：“什麽意思？”

唐玉笑著垂眸，從自己的Birkin裏取出一個裝著明的玻璃藥管，舉高，轉手腕搖晃兩下，道：“這是我們東南亞實驗室最新研制出來的藥，只要你讓許芳菲吃了，就會很聽話。”

趙書逸對此嗤之以鼻，不屑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誰，想幹什麽，不過你們的行徑也真夠卑劣的。”

唐玉像是聽見什麽天大的笑話，揚起眉峰，意味深長道：“趙先生，可真是正人君子啊。”

趙書逸凜目：“你幫了我，這次我會不報警也會不聲張。但是想要我當賣國賊，做夢。”

唐玉微笑：“趙先生，所謂的民族大義都是象的，虛無縹緲，看不見不著。我們活在世界上，最真實的，是自己過得好。”